深灰色的跑车带着与空气剧烈摩擦产生的呼啸声,如同一颗坠落的流星,险之又险地砸落在监管所外围松软的绿化带上。巨大的冲击力让车身剧烈震颤,液压悬挂系统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引擎盖下冒出缕缕白烟,但凭借着卓越的安全设计和铭兰关键时刻开启的减速伞,这辆性能猛兽终究没有散架。
铭兰甩了甩有些发晕的脑袋,毫不犹豫地再次踩下油门。跑车发出一阵嘶哑但依旧有力的咆哮,颠簸着冲出了泥泞的草皮,重新驶上了监管所外围的辅助道路。她现在必须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就在她驾车擦着监管所边缘飞驰而过时,视线不由自主地被侧后方那一片狼藉的废墟所吸引——之前那声巨大的爆炸,赫然将监管所主体建筑炸塌了大半!断壁残垣在夜色中燃烧,火光冲天,浓烟滚滚。而在这片混乱的背景中,一个灵巧得不可思议的身影,正如同鬼魅般在燃烧的残骸和倒塌的梁柱间跳跃、穿梭。
那是一个身着奇异和风服饰的少女,橙红色的长发在火光映照下如同跳动的火焰,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脸上那张毫无表情、透着诡异苍白的狐狸面具。她手中握着一把造型夸张的巨大滑膛枪,每一次轻盈的落地,都伴随着精准而狂暴的火力倾泻,将试图靠近救援或镇压的瓦尔基里警员们死死压制,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近乎舞蹈般的残酷美感。
狐坂若藻。
铭兰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这个名字。百鬼夜行联合学院的问题学生,因无差别大规模破坏行动而被休学并送入矫正局,后又成功越狱,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七囚人”之一,代号“灾厄之狐”。一个动机成谜,行为乖张,危险程度极高的存在。
“真是……到哪里都能遇到‘熟人’啊。” 铭兰低声自语,嘴角却勾起一抹感兴趣的弧度。
此刻,远处传来了更多警笛声,显然瓦尔基里的大批增援正在赶来。若藻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再次用一发凶猛的炮击逼退了几名试图包抄的警员后,将巨大的滑膛枪抗在纤瘦的肩头,身形一转,便欲借助废墟的复杂地形撤离。
就在这时,那辆冒着白烟、看起来狼狈不堪却依旧散发着危险气息的深灰色跑车,一个急刹加甩尾,带着刺耳的轮胎摩擦声,精准地横停在了若藻正准备跃下的断墙之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若藻的脚步顿住,面具下那双隐藏在阴影中的眼眸(如果能看到的话)闪过一丝诧异和冰冷的杀意。是哪个不怕死的瓦尔基里学生,敢独自开车拦在她面前?
驾驶座的车门被猛地推开。
“晚上好啊~” 一个带着几分慵懒和戏谑的女声传来,与现场紧张肃杀的氛围格格不入。铭兰依旧戴着那个只露出眼睛的黑色头套,靠在车门上,对着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若藻摆了摆手,“看起来你需要代步工具?要搭个便车吗?”
若藻沉默地看着这个藏头露尾、行为古怪的司机。对方的语气轻松得不像是在面对令人谈之色变的“灾厄之狐”,反而像是在街头搭讪一个迷路的普通少女。这种异常的态度,反而让她心中升起了一丝罕见的好奇。她倒要看看,这个敢拦在她面前的家伙,到底有什么依仗。
没有言语,若藻只是用行动表达了态度。她身形一晃,如同没有重量般,瞬间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敏捷地坐了进去,将那把巨大的滑膛枪随意地放在了脚边。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带着猫一般的优雅与危险。
“坐稳了哦。” 铭兰轻笑一声,关上车门,系好安全带(若藻则完全没有这个意识)。下一秒,她猛地将油门一踩到底!
“嗡——!!!”
强大的推背感瞬间将若藻牢牢地按在了座椅上!跑车如同挣脱牢笼的猛兽,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冲出了监管所的废墟区域,驶入了瓦尔基里学院内部四通八达的道路上。
警笛声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红蓝警灯的光芒在夜色中不断闪烁,试图锁定这辆胆大包天的跑车。铭兰眼神专注,双手稳稳握住方向盘,车速不断提升,在瓦尔基里规划整齐、但此刻却显得障碍重重的道路上上演着极限飙车。甩尾、漂移、紧急变道……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而惊险,将追击的警车一次次甩在身后。
为了隔绝外部窥探的视线,铭兰按下了车窗旁的一个按钮,车窗玻璃瞬间变成了不透明的哑光黑色,从外面再也无法看清车内的情形。
做完这一切,她似乎松了口气,这才有空闲处理别的事情。她一边注意着路况,一边慢条斯理地摘下了手上沾了些许灰尘的白色战术手套,露出了纤细而有力的手指。
然后,她转过头,看向身旁自上车后就一直沉默不语的狐狸少女,用恢复了原本清冷磁性的嗓音,带着一丝恶作剧成功的笑意说道:
“哟~惊喜吗?若藻。”
这个声音……?!
若藻浑身猛地一僵,霍然转头!面具下,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疯狂与漠然的眼眸,此刻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她几乎没有犹豫,伸手一把摘下了那张标志性的狐狸面具,露出了其下那张精致绝伦、却因长期不见阳光而显得有些苍白的脸庞。橙红色的长发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更衬得她肌肤胜雪。
“铭……铭兰老师?!!” 若藻的声音带着罕见的、几乎破音的惊诧,她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铭兰那张摘下手套后、虽然还戴着头套但熟悉感已然呼之欲出的侧脸,“怎么会是您?!您怎么会在这里?!还……还开着车和瓦尔基里……”
她的话语因为过于震惊而有些凌乱。眼前的景象实在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她本以为拦下她的是某个不知死活的瓦尔基里精英,或者是其他什么势力的人,却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位来自夏莱、身份特殊、实力深不可测的铭兰老师!
“呵呵,说来话长。” 铭兰熟练地操控着跑车避开一个路障,语气依旧轻松,仿佛只是在进行一次普通的兜风,“简单来说,就是我来瓦尔基里办点‘小事’,不小心和这里的风纪委员(警察)们发生了一点‘交通纠纷’,然后就看到某个小狐狸在这里放烟花,顺便就邀请你一起兜兜风咯。”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若藻却瞬间明白了。铭兰老师也是在被瓦尔基里追捕!而且看这架势,“纠纷”的程度恐怕非同小可!
“您……您还是这么乱来……” 若藻喃喃道,震惊过后,一种奇异的、混合着兴奋和认同感的情绪在她心底滋生。她原本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夏老师那样温柔包容的光芒能吸引她飞蛾扑火,但此刻,铭兰老师身上这种肆无忌惮、无视规则、仿佛能将一切都搅得天翻地覆的混乱气息,竟然同样让她感到……心跳加速,无比着迷。
这两种气息截然不同,却又同样强大,同样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彼此彼此。” 铭兰瞥了她一眼,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后方还在燃烧的监管所废墟。
就在这时,天空中传来了更加沉重的螺旋桨轰鸣声!一架涂装着瓦尔基里警徽的武装直升机如同巨大的铁鸟,出现在跑车的后方上空,强大的探照灯光柱瞬间锁定了高速移动中的跑车!
“啧……连这家伙都出动了?真是看得起我们。” 铭兰皱了皱眉。
直升机两侧的短翼下,火光一闪!
“咻——!”“咻——!”
两枚空对地导弹拖着炽白的尾焰,如同死神的请柬,朝着跑车呼啸而来!
“抓紧了!” 铭兰低喝一声,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隼。她没有丝毫慌乱,脚下油门与刹车精准配合,手中方向盘猛地一打!
跑车在她的操控下,如同拥有了生命,以一个近乎不可能的极限角度,险之又险地与第一枚导弹擦身而过!导弹撞击在前方的路面上,爆发出巨大的火球和冲击波!
几乎在同时,铭兰又是一个紧急制动接漂移,车身在刺耳的摩擦声中横向滑动,第二枚导弹几乎是贴着车尾飞过,将后方的一排路灯炸成了碎片!
“漂亮!” 就连一向冷漠的若藻,此刻也忍不住低声赞叹。铭兰的车技已经超越了技术的范畴,更像是一种融入本能的艺术。
然而,直升机的威胁远未解除。它如同跗骨之蛆,紧紧咬在跑车后方,机炮开始扫射,子弹在地面上打出一连串的火星和弹坑!
铭兰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脱身之策。在高机动性的武装直升机面前,单纯的地面飙车终究是劣势。至于她原本打算去瓦尔基里总部“拜访”并“借用”公章处理的那几份文件……现在看来,只能暂时搁置了。
“反正照片也拍得差不多了,” 她瞥了一眼车内行车记录仪(如果还能工作的话),心想,“回去靠着记忆和‘艺术加工’,应该也能把报告‘写’出来……”
车内,若藻的目光几乎无法从铭兰身上移开。看着她专注操控车辆时冷峻的侧脸,感受着她身上那股仿佛能掌控一切、连绝境都能化为冒险的独特气场,若藻感觉自己沉寂已久的心湖,被投入了一颗巨大的石子,荡漾开层层涟漪。
她本以为让她一见倾心、甘愿追逐的只有夏老师那如同阳光般的温暖,可此刻,铭兰老师这如同深渊般危险却又迷人的气息,同样让她沉醉,甚至产生了一种想要靠近、想要触碰、想要……了解更多的好奇与渴望。
(这场由铭兰主导的、载着“灾厄之狐”的疯狂逃亡,仍在瓦尔基里的夜空下继续,而车内的气氛,却悄然变得微妙起来……)
引擎的咆哮声在瓦尔基里市区的高楼间不断回荡,深灰色的跑车如同一条滑溜的泥鳅,在追兵的车流与不时落下的直升机探照灯光柱间穿梭。铭兰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前方逐渐稀疏的建筑和越来越开阔的道路,远处,离开市区、通往相对自由区域的高速公路入口指示牌已经隐约可见。
副驾驶上的若藻,橙红色的长发因车辆频繁的急转而微微飘动,她看着那象征着脱离困境的出口,面具下(她重新戴上了)的眉头却微微蹙起。按照常理,此刻应该全力冲刺,利用跑车最后的性能优势冲出包围圈。
然而,铭兰却做出了一个让她十分不解的举动。
就在跑车即将汇入通往出口匝道的车流时,铭兰猛地一打方向盘,同时拉起手刹配合油门!跑车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在高架桥的连接处完成了一个极其惊险却也流畅无比的 180度原地调头!车头瞬间从面向出口变成了再次对准了灯火通明、但危机四伏的瓦尔基里市中心!
“喂!你干什么?!” 若藻忍不住惊呼出声,手下意识地握紧了身旁的滑膛枪,“出口就在前面!为什么掉头回去?!” 在她看来,这无异于自投罗网。
铭兰稳稳地控制着方向盘,将油门深踩,跑车再次加速,逆着零星驶向出口的车辆,重新扎回了市区的“混凝土丛林”中。她透过后视镜瞥了一眼满脸疑惑的若藻,语气平静地解释,带着一种洞悉局势的冷静:
“按我的经验,那种看似最容易的逃生路线,往往都是陷阱。桐藤那个丫头(指大队长)不是傻子,吃了这么大亏,她肯定会在所有常规出口布下重兵。铁丝网、地刺、甚至可能还有拦截车辆组成的多层路障……我们现在这辆车状态不佳,硬闯成功率太低,等于自己撞进对方的包围圈。”
她的话语条理清晰,瞬间点醒了若藻。若藻自己虽然行事疯狂,但并非无谋之辈,经铭兰一提醒,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关键。的确,瓦尔基里警方在遭受如此挑衅后,绝不可能轻易放他们从主干道离开。
“那……我们现在去哪?” 若藻的语气缓和了些,带着一丝好奇。这个铭兰老师,比她想象中还要狡猾和老练。
“找个地方,给我们的‘伙伴’换个‘皮肤’。” 铭兰的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目光如同扫描仪般快速掠过道路两旁的店铺招牌,“一直顶着这身醒目的‘灰皮’和一身伤,我们就是最亮的靶子。”
“换皮肤?” 若藻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你是说……汽车喷漆店?!”
“没错。” 铭兰肯定道,同时猛地一打方向,躲开了侧面一辆试图逼停的警车,“我们需要消失在他们的视野里,而最快的方式,就是改变最显眼的特征。”
接下来的时间,铭兰驾驶着跑车在瓦尔基里市区内上演了一场极高难度的“躲猫猫”。她不再一味追求直线速度,而是充分利用城市复杂的地形:
· 穿梭窄巷: 她专门寻找那些警车难以通行的狭窄巷道,利用跑车相对灵活的体型(尽管是跑车,但比大型警车还是灵活些)穿行其中,暂时甩开地面的尾巴。
· 利用地下车库: 她几次冲入大型商业综合体的地下车库,在如同迷宫般的车道内快速穿行,利用黑暗和多层结构干扰追兵的判断,甚至短暂熄火关闭车灯,静静地听着警车从头顶呼啸而过。
· 高楼阴影战术: 这是最关键的一环。铭兰始终让跑车行驶在高楼大厦的阴影之下,或是紧贴着大型车辆的视觉盲区。她精准地计算着天空中直升机的位置和探照灯的角度,每当那令人心悸的光柱即将扫过来时,她总能提前一步切入建筑物的阴影中,或是利用高架桥的桥底、大型广告牌的遮挡,完美地避开直播直升机的“眼睛”。
“你……你对这里很熟悉?” 若藻看着铭兰如同未卜先知般的驾驶,忍不住问道。这种对城市三维空间的利用和预判,绝非一朝一夕能练就。
“功课做得比较足而已。” 铭兰轻描淡写地回应,目光依旧专注地搜索着目标,“来之前,总得知道哪里能‘买东西’,哪里能‘做保养’吧?”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黑色幽默,让若藻面具下的嘴角也不由得微微抽动了一下。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绕过了大半个街区,利用一栋即将完工的摩天大楼彻底遮蔽了直升机视野的黄金几十秒内,铭兰的目光锁定了目标——一家位于相对僻静街道转角、卷帘门半开着、似乎还在进行夜间作业的汽车定制喷漆店!
“找到了!坐稳!”
没有丝毫犹豫,铭兰看准时机,在探照灯光柱被大楼完全遮挡的瞬间,猛地一踩油门,跑车如同幽灵般从阴影中窜出,一个干净利落的甩尾漂移,轮胎摩擦着路面发出最后一声尖锐的抗议,车身精准地滑入了那家喷漆店敞开的卷帘门之内!
“哐当!”
几乎是跑车尾部刚进入店内的瞬间,反应过来的店主人(或者员工)手忙脚乱地按下了开关,厚重的金属卷帘门迅速落下,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彻底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门外,几秒后,直升机的探照灯光柱才姗姗来迟地扫过这片区域,却只看到空荡荡的街道和那家已经紧闭大门的喷漆店,仿佛刚才那辆嚣张的跑车只是它雷达屏幕上的一个幻觉。
喷漆店内。
灯光亮起,照亮了这个充斥着油漆味和金属工具的空间。跑车静静地停在作业区内,引擎盖下的白烟似乎也识趣地减弱了许多。
铭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解开了安全带,终于摘下了那个戴了许久的黑色头套,银白的长发如瀑般散落下来。她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脸上带着一丝计划得逞的疲惫与满意。
若藻也摘下了面具,露出一张混合着惊奇和难以置信表情的精致脸庞。她环顾四周,听着门外隐约传来的、逐渐远去的警笛声和直升机盘旋的嗡鸣,感觉如同做梦一般。
“我们……这就……安全了?” 她有些不确定地问。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具有戏剧性。
“暂时是的。” 铭兰推开车门,走了下来,拍了拍车身满是灰尘和刮痕的引擎盖,“接下来,就是给它换个新形象,然后我们大摇大摆地离开。”
她走向那位吓得脸色发白、躲在角落里的店老板,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了厚厚的(并且是现金)一叠钞票,放在了旁边的工具台上,脸上露出了一个在店老板看来如同恶魔般的“和善”笑容:
“老板,麻烦帮个忙,全车喷漆,颜色嘛……就要最普通、最大众的白色就好。越快越好,价钱好商量。”
看着那叠足以买下他半个店的钞票,又看了看铭兰那虽然笑着却带着不容置疑压力的眼神,店老板咽了口唾沫,艰难地点了点头。
几个小时後,当瓦尔基里警方还在各个出口严阵以待,搜索那辆“深灰色无牌跑车”时,一辆崭新的、毫不起眼的白色跑车,缓缓地从那家喷漆店的侧门驶出,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凌晨时分渐渐稀疏的车流中。
驾驶座上,铭兰换上了一副普通的墨镜,神情悠闲。副驾驶上,若藻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依旧闪烁着警灯的检查站,那些警察甚至没有多看这辆“新车”一眼。
“成功了……” 若藻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奇异的感慨。她看向身旁淡定自若的铭兰,心中那种混杂着敬佩、好奇与某种难以言喻吸引力的感觉,愈发强烈。
铭兰透过后视镜,看着那些被自己远远抛在身后的红蓝光芒,嘴角微扬,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道:
“五星好市民的日常任务……‘消星’,完成。”
(夜色中,白色的跑车如同一个真正的幽灵,载着两位“灾厄”级的存在,悄然驶离了瓦尔基里的地界,只留下身后一片混乱和一个巨大的问号——那辆嚣张的跑车和它的驾驶员,究竟去了哪里?而铭兰在瓦尔基里留下的“传说”,才刚刚开始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