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圣娅妥善送入救护骑士团后,众人心头稍安,但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感并未消散。必须尽快找到渚,商议对策,尤其是圣娅那未尽的警告。一行人沿着圣三一学园典雅的回廊快速行进,气氛沉默而压抑。
然而,就在他们途经那座历史悠久、布满藤蔓的古圣堂时,异变陡生!
“轰——!!!”
脚下的地面毫无征兆地猛烈炸开!碎石和尘土如同喷泉般冲天而起,瞬间吞噬了众人的身影。埋伏!是早已蛰伏在此的“圣徒会”——那些被戒律扭曲的拟似圣徒,以及更后方,阿里乌斯学生们操作着的掷弹筒和迫击炮发出的刺耳呼啸!
“小心!”铭兰的厉喝在爆炸声中清晰可辨。
几乎在地面塌陷的同一瞬间,伴随着钢铁的嘶鸣与空间的扭曲,那辆庞然大物——铭兰的装甲列车——如同从虚空中撞出,悍然横亘在众人与爆炸中心之间!厚重的装甲板挡住了大部分倾泻而下的炮火,爆炸的火光在黝黑的钢铁上绽放,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却未能将其撼动分毫。
这短暂的屏障为众人争取到了宝贵的反应时间。
“咳咳……”未花挥开眼前的尘土,纱织等人也迅速靠拢,寻找掩体。但情况极其不利——他们跌落到了一个广阔但结构脆弱的地下空间,头顶不断有碎石落下,四周承重的石柱在接连的炮击下纷纷断裂、倒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战场上弥漫的硝烟和尘土严重阻碍了视线。
铭兰紫黑色的眼眸在烟尘中锐利如鹰隼。她瞬间判断出局势:在这种封闭、混乱且不断崩塌的环境下作战,无异于自寻死路,对方的炮火可以轻易覆盖整个区域。
“必须上去!”她声音斩钉截铁,“到地面上去!坚持住,支援很快会到!”
她猛地一挥手,装甲列车的车头部分如同有生命般,车门轰然洞开。“全部进去!快!”
没有时间犹豫,夏老师率先组织众人冲向列车车头。就在最后一人踏入车厢的刹那,铭兰眼中闪过一丝暗芒。只见列车后方那一节节冗长的车厢,如同被高温熔化的蜡像般,迅速软化、变形,继而化作奔腾的黑色金属洪流,并非消散,而是疯狂地向上延伸、堆叠、重塑!
它们不再是车厢,而是变成了一条倾斜向上、闪烁着冷硬金属光泽的临时轨道,如同一条黑色的钢铁巨龙,直刺向上方塌陷的洞口,意图强行开辟一条通往地面的生路!
“坐稳了!”铭兰低吼,整个“车头”沿着这自造的轨道开始加速,引擎发出狂暴的咆哮,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冲向光明。
希望就在眼前!
然而——
“咻——轰!!!”
一道极其凝聚、威力远超迫击炮弹的炽热火力,如同精准的手术刀,猛然从侧上方袭来,狠狠地击中了轨道与地面连接的关键支撑点!
轰隆!
刚刚成型的金属轨道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从中断裂、坍塌!失去了支撑的列车车头,如同断线的风筝,带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向着幽暗的地下深处坠落!
“抓紧!”失重感袭来,惊呼声被下坠的风声扯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铭兰瞳孔骤缩,她猛地张开双手,仿佛在牵引着黑暗中无形的力量。地下空间内那些散落的、似乎是古代遗留的黑色物质(或许是某种金属碎屑或矿物),如同受到磁铁吸引的铁砂,瞬间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她精准的操控下,于众人下方迅速凝聚、塑形,变成了一张巨大而富有弹性的黑色气垫!
“砰!”
沉重的车头砸在气垫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气垫剧烈变形,却成功缓冲了绝大部分冲击力,保护了车内的众人。
但危机远未结束。
烟尘比之前更加浓密,几乎伸手不见五指。铭兰第一时间冲破变形的车门,紫黑色的眼眸在烟尘中急切地扫视,寻找着阿里乌斯小队四人的身影。
“纱织!美咲!日和!亚津子!”她高声呼喊。
烟尘中传来几声回应,纱织、美咲和日和互相搀扶着,从废墟中站起,虽然狼狈,但并无大碍。
然而,亚津子呢?
铭兰的心猛地一沉。她拨开浓密的烟尘,视野所及,却不见了那个总是沉默地拿着小铲子的园艺师身影。
“亚津子在哪里?!”铭兰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急促,目光锐利地盯向纱织。
纱织也是一脸茫然和惊慌,她刚才明明感觉亚津子就在身边……
就在这时,一个优雅得令人毛骨悚然的女声,透过某种扩音设备,在空旷的地下空间里回荡起来。
“啪、啪、啪……”
那是缓慢而清晰的鼓掌声。
伴随着掌声,一个全身笼罩在神秘之中、带着浓郁水果风格的全息投影,缓缓在弥漫的烟尘中凝聚成形——正是阿里乌斯的“夫人”,贝阿朵莉切。她红色的唇角勾勒出一抹尽在掌握的、虚假的怜悯笑容,那双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眼眸,隔着虚拟的影像,精准地落在了铭兰身上。
“真是精彩的临场反应呢,铭兰老师。”夫人的声音如同最甜美的毒药,“不愧是被‘色彩’所眷顾之人。”
看到夫人这副姿态,听到她那故作姿态的赞赏,铭兰瞬间明白了一切。
陷阱……从地面塌陷开始,到炮火驱赶,再到轨道被精准打断,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刻——在混乱中,由那个潜伏已久的猎手芭芭拉,趁乱掳走亚津子!
亚津子……已经被他们抓走了。
铭兰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无边的怒火与冰冷的杀意在她眼中交织沸腾。她紧盯着夫人那虚幻的身影,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你……把她……带到哪里去了?!”
夫人贝阿朵莉切的全息投影优雅地悬浮在弥漫的硝烟之上,她饶有兴致地观察着铭兰,如同欣赏一件即将破碎的艺术品。她期待着看到这位总是打破她计划的老师露出愤怒、挫败,乃至绝望的神色。她甚至已经想好了该如何用最精致的语言,去嘲讽对方的无能,去品味这份由她亲手酿制的痛苦。
然而,铭兰的反应却出乎她的意料。
就在那滔天怒火几乎要化作实质喷涌而出的前一刻,铭兰脸上所有的表情——那紧绷的下颌线,那仿佛要噬人的眼神,那因极度愤怒而微微颤抖的肩头——竟如同潮水般骤然退去。
她非但没有失控,反而……笑了起来。
那笑声起初很低,带着胸腔的震动,随即变得清晰,却没有任何温度,仿佛极地冰原上刮过的寒风,每一个音节都淬着冰冷的钢针。
“呵…呵呵……”
夫人微微偏头,猩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这不符合她的剧本。
就在这短暂的疑惑间,铭兰的笑声戛然而止。她抬起眼,帽檐下的紫黑色瞳孔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直直地“钉”在夫人虚幻的身影上。她的声音平稳得可怕,却带着一种仿佛能将灵魂冻结的恶意:
“藏头露尾的红皮老鼠……” 她一字一顿,吐出的每个字都像是一记沉重的耳光,抽在夫人那高傲的尊严上,“你最好……有杀掉我的能力呢。”
她微微歪头,露出一个近乎纯良,却又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不然,你就会像阴沟里真正的死老鼠一样,被我揪出来……一点,一点,折磨至死。我保证,那过程会漫长到让你后悔诞生在这个世界上。”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气急败坏,只有最纯粹、最赤裸的杀意,被冷静的语调包裹着,如同出鞘的绝世凶刃,锋芒毕露。
夫人脸上的那抹虚假的怜悯和优雅终于维持不住了。猩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怒意,但很快又被更深的嘲弄所覆盖。她并未动怒,至少表面如此。作为活了不知多久的存在,她见识过太多的威胁。
“无能狂怒的狺狺狂吠,倒是很适合你呢,铭兰老师。” 夫人的声音依旧甜美,却带着尖锐的刺,“可惜,言语杀不死人。现实是,重要的棋子已在我手。”
她微微抬手,做了一个优雅的告别手势。
“好好珍惜这最后的夜晚吧。当明天早晨第一缕阳光升起之时,便是那个叫亚津子的孩子……生命燃尽之刻。”
话音落下,她的全息投影开始变得模糊、消散。与此同时,周围那些残余的圣徒会成员以及阿里乌斯的学生们,也如同接收到指令的潮水般,迅速而有序地向着黑暗的通道撤退,留下满地狼藉和压抑的寂静。
烟尘渐渐落定,破碎的地下空间里,只剩下铭兰一行人。
“铭兰老师……” 未花怯生生地开口,她和夏老师都担忧地看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铭兰。她刚才那冰冷刺骨的笑声和话语,与平日虽然冷酷却带着原则的形象截然不同,让人感到陌生和不安。
夏老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铭兰的背影,目光深邃,带着理解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他比未花更清楚,铭兰此刻的平静下,压抑着何等汹涌的黑暗。
铭兰没有回应。
她依旧站在那里,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军帽的阴影彻底掩盖了她的表情,只有那紧握的双拳,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微微颤抖着,暴露了她内心绝非表面那般平静。
她只是沉默地,望着夫人投影消失的方向,以及敌人撤退的通道,仿佛要将那条路径,连同那个女人的身影,一起刻进灵魂深处。
空气中,弥漫着暴风雨来临前,令人窒息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