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蒿胸口的嫩芽印记,在昏睡中泛着温润的翡翠光泽,如同黑暗中的萤火。玄清背靠冰冷的仁心木青铜树干,指尖颤抖地抚过鬓角那缕烧焦的白发。发根处,那点悄然冒出的翡翠嫩芽上,一道细微却刺目的裂痕清晰可见,每一次仁心木的脉动,都牵动着裂痕深处传来的、如同灵魂被撕裂的剧痛——那是生源在星瘿深处无声的嘶鸣。
“师叔...”墨砚虚弱的声音响起。他倚靠在不远处半塌的药柜旁,眉心血肉模糊的烙印创口已被粗布草草包扎,暗红的血渍仍在缓慢渗出。他脸色惨白如纸,眼神却带着劫后余生的清醒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我...我感觉到了...那东西...在我魂里扎根了...”他指向自己的眉心,指尖因恐惧而颤抖。
玄清的心猛地一沉。墨砚魂中的烙印被云崖残念引爆过,虽被强行剥离,却如同被翻开的毒土,暴露了更深层的东西——那绝非云崖能种下的!
就在这时,昏迷的青蒿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她无意识地抓挠着自己的胸口,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脸色瞬间由苍白转为一种诡异的靛青!胸口的嫩芽印记剧烈闪烁,翠绿的光芒中竟夹杂着丝丝缕缕冰冷的靛青!一股与仁心木净化之力截然相反的、污浊冰冷的吞噬气息,正从印记深处疯狂涌出!
“青蒿!”旁边的弟子惊叫着想要上前。
“别碰她!”玄清厉喝,强撑着站起。她看得分明,那靛青污浊并非外来,而是源自青蒿体内!是那被仁心木根须强行净化、压制下去的星墟污浊之力,此刻竟如同蛰伏的毒蛇,在少女脆弱的生机中死灰复燃,甚至开始反噬仁心木留下的印记!
“是树...树里的‘病’...传...传染了...”墨砚喘息着,眼神惊恐地望向仁心木,“师叔...我感觉到了...树心...有‘瘤’...它在痛...它在扩散!”
玄清如遭雷击!墨砚的话印证了她最深的恐惧!仁心木的核心,那融合了生源灵魂与回春髓心的所在,真的存在“星瘿”——云崖残念与星墟更深层污染结合的毒瘤!它并未被根除,反而在规则的运转中悄然滋生,如同附骨之疽!青蒿体内的异变,正是接触了仁心木根须力量后,被这“星瘿”的污浊气息所侵染!
“呃啊——!”青蒿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啸,猛地坐起!她双眼圆睁,瞳孔深处不再是属于少女的清澈,而是翻滚着冰冷的靛青漩涡!胸口的嫩芽印记爆发出刺目的靛青光芒,瞬间压倒了微弱的翠绿!一股狂暴的、充满毁灭欲望的冰冷意志,混杂着青蒿自身痛苦的哀鸣,轰然爆发!
“压制住她!”玄清声音嘶哑,鬓角的裂痕因剧痛而灼热。她调动起残存的仁骸之力,翠绿的光芒在掌心凝聚成针。
然而,被星瘿污浊侵蚀的青蒿,动作变得异常敏捷诡异。她如同提线木偶般,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身避开了玄清的针芒,靛青缠绕的手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反手抓向旁边一个试图靠近帮忙的年轻弟子!
“小心!”墨砚怒吼一声,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扑过去撞开那名吓呆的弟子。靛青手爪狠狠抓在他的肩头!
嗤啦!
布帛撕裂,皮开肉绽!墨砚肩头瞬间被撕开几道深可见骨的血槽!更可怕的是,那靛青的污浊如同活物,瞬间沿着伤口向他体内钻去!
“墨砚师兄!”弟子们惊呼。
就在污浊即将侵入墨砚血脉的刹那——
嗡!
一直沉默的仁心木,再次爆发出强烈的光华!但这一次,光华之中竟带着一丝紊乱!一条新的翡翠根须破土而出,带着焦急的意味卷向墨砚受伤的肩膀!
“不要!”玄清厉声阻止,眼中闪过绝望。仁心木的力量源于生源,此刻他自身难保,再强行输出,只会加剧星瘿的侵蚀!
但根须已经触及墨砚的伤口。
噗!
预想中的净化并未出现!那翡翠根须触及墨砚伤口逸散的靛青污浊时,竟如同被泼了滚油,发出刺耳的“滋滋”声!根须表面瞬间蒙上了一层黯淡的灰翳,流转的翠绿光华变得滞涩!更令人心悸的是,一股冰冷的、充满恶意的靛青气息,竟顺着根须,逆流而上,瞬间反馈回仁心木本体!
整株青铜翡翠树猛地一颤!树身上流转的深靛星锁符文骤然变得狂乱,翡翠枝脉中的生机之力出现了一瞬的迟滞,温白的嫩芽光泽也黯淡下去!树冠上,玄清的头骨剧烈震颤,眼窝中的青铜卦钱蜜饯刻痕疯狂闪烁,传递出混乱的痛苦与警示!
“嗬...嗬嗬...”被星瘿侵蚀的青蒿发出诡异的笑声,眼中靛青漩涡旋转得更快。仁心木的受创,似乎让她体内的污浊更加活跃!她不再攻击旁人,而是猛地转身,扑向那株震颤的仁心木!她的目标,赫然是树干上那几处流转略显滞涩、隐隐透出靛青暗斑的节点——星瘿气息泄露之处!
“阻止她!”玄清目眦欲裂!青蒿若被星瘿彻底吞噬,或者让她直接接触星瘿节点,后果不堪设想!
她不顾鬓角嫩芽裂痕传来的剧痛,强行催动所有残存的仁骸之力,整个人化作一道翠绿光影,后发先至,挡在青蒿与仁心木之间!双手结印,一道凝实的翡翠光盾瞬间成型!
砰!
青蒿的靛青手爪狠狠砸在光盾上!狂暴的污浊之力与玄清的仁骸之力激烈碰撞!光盾剧烈颤抖,玄清喉头一甜,鲜血顺着嘴角溢出,鬓角的嫩芽裂痕瞬间扩大,翠绿光华如同风中残烛!
“师叔!”墨砚挣扎着爬起,看着玄清摇摇欲坠的背影,看着那株因反噬而痛苦震颤的神树,看着疯狂攻击的青蒿,一股巨大的绝望和愤怒攫住了他。他眉心血痂崩裂,剧痛中,魂海深处那道古老隐晦的星纹烙印,竟再次不受控制地灼热起来!这一次,不再是冰冷恶意的侵蚀,而是一种...如同被唤醒的、沉重古老的悸动!
“根...须...扎在...星葬地...”一个破碎的、不属于他自己的念头,如同沉渣泛起,伴随着烙印的灼热,冲入墨砚混乱的意识。
星葬地?星卜阁最深层的秘密?埋葬历代阁主星骸的禁地?仁心木的根...怎么会?
就在墨砚被这突如其来的信息冲击得心神失守的刹那,玄清的光盾在青蒿疯狂的攻击下,终于支撑不住,轰然破碎!
噗!
玄清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如同断线风筝般向后倒飞,狠狠撞在仁心木冰冷的树干上!鬓角的翡翠嫩芽发出一声细微却清晰的碎裂声,光芒彻底熄灭,只留下焦黑的断口!
“呃...”剧烈的撞击让她眼前发黑,五脏六腑仿佛移位。更让她绝望的是,青蒿眼中靛青漩涡爆发出胜利般的凶光,利爪再无阻碍,狠狠抓向仁心木树干上那处靛青暗斑最浓郁的节点!
完了...
就在这万念俱灰的瞬间——
“以星为葬!葬秽守净!镇!”
一声嘶哑、却带着奇异韵律与不容置疑威严的古老咒言,如同洪钟大吕,陡然在废墟上空炸响!
发出声音的,竟是墨砚!
他不知何时已挺直了腰背,站在玄清与仁心木之前。眉心血痂彻底崩裂,那道古老星纹烙印完全显露出来,此刻正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纯粹而厚重的靛青光芒!这光芒不再冰冷邪恶,而是如同沉淀了万古星光的深海,带着一种镇压万邪、守护星骸的沉重意志!
他双手结出一个玄奥无比、带着亘古沧桑气息的印记,对着扑来的青蒿,凌空狠狠一按!
嗡!
一道由纯粹靛青星光构成的古老符印凭空出现,带着镇压八荒的磅礴伟力,瞬间印在了青蒿的额头!
时间仿佛凝固。
青蒿前扑的动作戛然而止。她眼中疯狂旋转的靛青漩涡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波动、挣扎,发出无声的尖啸。胸口的嫩芽印记上,那肆虐的靛青污浊如同遇到了克星,被符印散发的厚重星光牢牢锁住、压制!
“呃...”青蒿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眼中的靛青光芒如同潮水般褪去,恢复了一丝少女的茫然与痛苦,随即身体一软,瘫倒在地,再次陷入昏迷。胸口的嫩芽印记黯淡下去,靛青污浊被死死压制在印记深处。
墨砚保持着结印的姿势,身体剧烈地颤抖,眉心的星纹烙印光芒迅速黯淡下去,鲜血再次汩汩涌出。他脸色惨白如金纸,眼中充满了极度的疲惫与难以置信的震惊,仿佛连他自己都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星葬经》...守瘿印...”玄清靠在树干上,看着墨砚眉心的古老烙印,又看向暂时被压制了污浊的青蒿,再看向身后因反噬而光芒黯淡、依旧在痛苦震颤的仁心木,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星卜阁...星葬地...守瘿人...
这潭水,比她想象的更深、更黑暗!而墨砚,或者说他魂中那道烙印真正的主人,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废墟之上,死寂再次降临,唯有仁心木深处那星瘿悸动的冰冷气息,如同毒蛇吐信,在短暂的压制后,又开始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