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娘子这是何意?!当初我可是拍着胸脯同董家保证,这两日一定把人送到,如今你们上下嘴皮子一碰,说不送就不送,敢情拿我王婆子当猴耍啊!”
王婆子怒目圆睁,指着朱氏叫嚷道。
朱氏见她横眉怒目的,有些心怯,忙把求助的目光转向赵婆子。
赵婆子今日心情郁堵的很,此时见王婆子一副质问的架势,又想到薛曼娘今日添的堵,脸色黑如锅底:“我们有什么办法,那贱蹄子如今活蹦乱跳的,我们还能杀了她把人送过去不成。”
“什么?!活蹦乱跳的?!不是快病死了?!莫不是回光返照?!”
王婆子大吃一惊,上午朱娘子信誓旦旦的说就是这两天的功夫,她想过薛家另许他人,也没想到人竟然没死。
“我们倒是想让她回光返照!”
赵婆子咬牙切齿的,这贱蹄子若是死了,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她今日算是看明白了,里里外外都是她领着两个小的生事,若是没有她,两个小的还不是任由她拿捏。
“哎呦!你看这事儿弄的,你们拍拍屁股说人没死就撇的干净,我可如何同董家交代呦!”
王婆子见赵婆子不似开玩笑,一拍大腿哀嚎道。
“罢了,也是你们薛家没福气,董家前头可是应承了,若是送了人过去,可是要给一百贯聘礼的,如今倒好,到手的银子扎着翅膀跑了,既如此那我还同你们废话什么,赶紧去别处寻摸寻摸吧!”
王婆子长吁短叹的,在薛家消磨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话说着,就准备拍拍屁股走人。
“你说多少?!一百贯?!”
赵婆子睁大了眼睛,来汴京时卖了老家的田地,五亩良田才卖了二十五贯,如今一个贱丫头,竟然值一百贯,如何不让她震惊。
朱氏一颗心怦怦乱跳,就连薛宝泉也眼神一亮。
“可不就是一百贯,那董家家财万贯的,这算什么,可惜你家小娘子没福气,罢了罢了,多说无益,我还是去别处看看吧。”
王婆子没好气的说道,给死人说媒哪里是容易的,这董家要求高,要八字相合的,还要年轻貌美的,好不容易寻到薛家,结果人还没死成,真是晦气。
不欲在搭理薛家人,王婆子转身就准备离开。
“王妹子留步!”
正当朱氏同赵婆子沉浸在一百贯的震惊中久久不能自拔时,薛宝泉突然出声唤住了王婆子。
“这是何意?!”
王婆子冷着脸,斜眼看向薛宝泉。
“不知可有转圜的余地,我那孙女病入膏肓不假,今日突然起身我猜着应该是强撑的,劳烦你去董家斡旋一番,让他们宽限三日…不,两日就行,到时候一定把人送到。”
仿佛做好了某种决定,薛宝泉眼睛亮的惊人,看向王婆子的眼神更是让她遍体生寒。
意识到薛宝泉说的什么,王婆子忍不住脊背发凉,人快病死了送她一程是一回事儿,把活生生的人弄死却是另外一回事儿,且这里是处处讲律法的汴京,不是什么天高皇帝远的穷乡僻壤,谋害人命可是要抵命的,她平日拉个阴婚是缺德了些,但民不告官不究的,但若是让她担这个风险,她却是不愿。
开封府的官吏可不是吃素的。
王婆子本能的想拒绝,但一想到董家给的银钱,她又犹豫了。
“当真是强撑的?!
“十有八九是,今日巷子里的街坊邻居也都见过她,那脸色惨白如纸,一看就是强弩之末了。”
薛宝泉信誓旦旦。
“那成吧,咱们丑话说在前头,就两日时间,若是人还送不到,这事就算了,还有人是你们说的快不行了,可没人逼你们!”
王婆子咬咬牙,富贵险中求,薛老爷子看着像是个妥帖人,应该知道自己说的什么意思。
“那是那是,一切都跟王妹子没关系,你一个拉媒保纤的,哪里需要你担风险!”
薛宝泉一点就通,当下给王婆子吃了颗定心丸。
王婆子点点头,这老爷子倒是上道。
“那就这么说定了,待会儿我去董家回话,你们抓紧了。”
王婆子意有所指,话说完就扭着笨重的身子出了门。
两人的谈话让赵婆子一头雾水的,朱氏隐隐听懂了,不由心肝乱颤,没想到自家公爹竟有这个魄力,感叹之余眼神闪烁着,不敢去看薛宝泉的神色,一方面抓心挠肝的心疼那一百贯,一方面又惧怕薛宝泉的决定,一时间纠结的很。
“老头子……”
赵婆子刚想开口询问,就被薛宝泉一个眼神阻止了。
自家婆娘蛮横易怒,又是个嘴上不把门的,这等隐秘的事还是不要告诉她为好,万一在外说露了嘴就麻烦了。
至于朱氏……
薛宝泉看着朱氏一脸惊惧的模样,知道她意会到了自己的意思,不由点了点头,儿媳妇儿是个聪明的,向来又有分寸,不用他刻意敲打。
“都是为了昊哥儿!”
薛宝泉意味深长的冲朱氏说道。
“儿媳明白!劳公爹费心了!”
朱氏强摁住快的离谱的心跳,一脸恭敬道。
“仁义快下工了,快去做饭吧。”
人命关天的事,还是要同儿子从长计议才行。
话说着,薛宝泉一改先前的一筹莫展,好心情的点上旱烟。
只要曼娘一死,董家的一百贯就能到手,这房子的租赁文书也作废了,若是他没记错,今日那文书是薛曼娘签的,人都死了,文书自然也不作数了,且没了曼娘,下头两个小的也生不出什么风浪来,一举三得的事,只要自己够狠心!
薛宝泉面无表情的抽着烟,先前那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他过了大半辈子,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没有奔头没有期待,本以为人生就如此了,不想转折就这么出现了。
他七岁过继出去的儿子,那个在汴京安家落户,曾经让他悔断肠的儿子突然病故了。
留下三个儿女跟一座宅子,那宅子可是在寸土寸金的汴京城,如何不让人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