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路,黄山把家里的近况同曼娘交代了一番,黄家住在汴京城东北方向的皂荚胡同,同薛家的甜水巷有一定距离,但离汴河却不远。
进了胡同,临近午时,家家户户炊烟袅袅的,胡同倒是没有什么人,一行人顺利到了黄家。
“今个儿怎么回来的这般晚,快~汤饼都快坨了。”
曼娘姐弟嘴里的黄婶娘姓于,是个身量修长,相貌平平的妇人,乍一看五官并不出挑,胜在肤色匀净,面目清秀柔和,让人心生好感。
“孩子她娘,看看谁来了。”
黄山乐呵呵的,招呼着曼娘几人进了院子。
黄家的院子比薛家的要宽敞不少,多了两间放杂物的倒座房也丝毫不显逼仄,院里亦是铺了石砖,还砌了一个小小的花坛,此时花红柳绿的,开的好不热闹,向阳的地方支了一排竹架,搭着刚洗好的衣裳,整个院子都拾掇的干净利索的,无不显示着女主人是个贤惠人儿。
“黄婶娘!”
曼娘几个开口唤道。
“呀!是曼娘慧娘呀~怎么突然过来了,你也真是的,也不提前打招呼,什么都没准备,怎么招呼客人。”
于氏看见姐弟几人,一脸热络的,那模样不似作假,让曼娘提的高高的心落了地。
“婶娘不必麻烦,咱们吃过饭了,反而是这么冒失的上门,太唐突了,我在街上买了些细果,让小婉妹妹跟铁蛋儿弟弟甜甜嘴儿。”
曼娘一脸不好意思的把点心递了过去。
“还有些卤货,刚好给黄叔加个菜。”
“人能来婶娘已经很高兴了,做什么还带东西,往后可不许了!”
于氏故作生气,心里忍不住有些感慨,薛兄弟还在时几个孩子一脸天真的,如今竟然都懂人情世故了,也不知她们离京这大半年发生了何事。
又见几人比先前瘦了不少,个个精神萎靡,身上的衣裳也不复先前光鲜,心中酸楚不已,忙拉了几人进屋。
“曼娘姐姐,慧娘姐姐!”
“小婉妹妹!”
“铁蛋儿!”
“元宝!”
几个孩子见了礼,原本正低头努力干饭的铁蛋儿听到动静,一看是元宝来了,手里的汤饼瞬间不香了,木碗往桌上一撂,一个箭步冲元宝奔去,两个小家伙勾肩搭背的,好不亲热,那模样看的其他人忍俊不禁。
待几人坐定,黄山言简意赅的把薛家的事告诉了于氏,得知李氏改嫁,几个孩子又差点被吃绝户,于氏义愤填膺的,碍于李氏是孩子们的亲生母亲,不好当面骂,只能把薛家二房的人骂的狗血淋头的。
“曼娘你们放心,往后这就是自己家,但凡有你黄叔黄婶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你们。”
于氏一脸心疼的握着曼娘的手,看着她骨瘦如柴的模样,同先前清秀温婉的模样大相径庭,心中酸涩不已,都说没爹娘的孩子像根草,几个孩子可不正正应验了。
一旁的黄小婉听了薛家姐弟的遭遇也是一脸同情,她不善言辞,只能握了握慧娘的手,她同慧娘年岁相当,先前也经常来往。
慧娘冲她摇摇头,表示一切都过去了。
“多谢黄叔黄婶,眼下的确要叨扰两日,待我们租好房子就会离开,婶娘莫劝~你们有这份心我已经很感激了,万不能再给你们添麻烦了。”
曼娘见于氏想开口劝说,忙坚定的打断了她的话。
于氏同黄山对视一眼,见黄山摇摇头,只能作罢。
“好,曼娘长大了,能顶立门户了,婶娘应该替你高兴才是,往后就算搬出去,也要常来往才是,有什么难处尽管找你黄叔,莫要客气。”
“那叔婶可别嫌麻烦才是!”
曼娘笑着打趣。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热闹,待黄山吃了午饭出门,于氏迫不及待的把几人的安置了。
“好在家里的炕宽敞,你们姊妹就跟着小婉睡左厢房,让元宝跟着元启铁蛋儿睡右厢房,千万别拘谨,就跟自己家一样!”
于氏絮絮叨叨的,一边铺被褥一边叮嘱曼娘姐妹,那模样妥妥一个慈母,让慧娘同元宝忍不住的把视线落在她身上,那模样看的曼娘心里酸涩不已。
记忆里薛母李氏是个精明的妇人,生的颇有几分姿色,是个对自我形象很在意的妇人,她向来看不上巷子里那些不修边幅的妇人,也极少同她们来往,平日对原身姐妹淡淡的,说不上疼爱,但到底是亲生女儿,总不至于苛待,但对唯一的儿子却是实打实的宠爱,是以李氏改嫁后,最接受不了的反而是元宝,最初的一两个月里每到夜里就要哭喊着要娘,让姐妹两个心酸不已。
此时看着于氏忙前忙后的,姐弟三人不期然想到了李氏,只是曼娘心中毫无波澜,慧娘同元宝却是情绪低落,元宝甚至有些哽咽。
“好了,奔波了大半日,快躺下歇歇,晚会儿我领你去大郎做学徒的杏林苑请唐大夫瞧一瞧,吃上几贴汤药,莫要落下病根儿了。”
于氏拍了拍柔软厚实的床榻,示意姐妹两个上床休息。
曼娘觉得自己身子已经好了,不想花那冤枉钱,于氏却是不认同,坚持要去看大夫,最后曼娘只能答应下来。
原身本没有歇午觉的习惯,曼娘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不想刚沾了枕头,就有些睡意朦胧,外头春光明媚,屋里慧娘同小婉凑在一起低声说话,那若有似无的轻语声仿若催眠曲般,没一会儿就让曼娘眼皮儿沉重,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此时她还不知自家宅子里已经鸡飞狗跳了。
“黄贤侄,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薛宝泉因为愤怒,一张脸黑里透红的,他看着去而复返的黄山领着上午的父子俩,还拿着什么租赁文书,要求他们三日之内把房子腾出来,说这宅子已经租给了眼前一脸沉稳的中年男人。
此时薛宝泉才反应过来,今日这父子俩来家里左看右看的是做什么,也意识到曼娘那贱蹄子给自家挖了多大一个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