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资本的办公室里,灯火通明。
那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像一颗投入平静深潭的石子,在陆寒的心湖中激起层层叠叠的涟漪。他盯着那简短的十二个字,指尖冰凉。
“执刀人……”
他反复咀嚼着这个词。白敬亭这只老狐狸,他没有亲自下场挥刀,他只是高高在上地指了一个方向,那把名为“监管”的刀,便自有人替他挥舞。想破此局,不能去挡那锋利的刀刃,而是要找到那个握着刀柄的人。
这背后,是人情,是利益,是权力的博弈。这是他天赋无法洞察的领域。
“砰!”
办公室的门被撞开,马超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冲了进来,手里还举着一个平板电脑,脸上写满了“天要塌了”的悲壮。
“老大!不好了!我刚在股吧和各大论坛看了一圈,风向全变了!”他把平板怼到陆寒面前,“你看,这帮孙子,昨天还管你叫‘期货之光’,今天就改口叫‘市场巨蝗’了!”
屏幕上,各种帖子触目惊心。
《震惊!瀚海资本惊天豪赌背后,或涉嫌恶意操纵市场!》
《揭秘期货新星陆寒的发家史:幸运还是违规?监管的铁拳将给出答案!》
《巨鲨资本公开赞赏对手,彰显行业格局,反观瀚海资本,吃相未免太难看!》
字字诛心。白敬亭的“捧杀”阳谋,在舆论场上发酵的速度,比病毒还快。他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宽宏大量的长者,一个被不知天高地厚的后辈冲撞了、却还愿意提携对方的受害者。而陆寒和瀚海资本,则被完美地刻画成了一个不守规矩、唯利是图、破坏市场稳定的野蛮人。
“还有这个!”马超划动屏幕,调出另一个页面,气得声音都变了调,“我们有三个预约明天来签约的新客户,刚刚都打电话取消了!还有一个老客户,也说要冷静一下,考虑赎回部分资金!”
蝴蝶的翅膀已经扇动,风暴正在成型。
陆寒拿过平板,平静地翻看着那些恶毒的言论和负面的消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慌什么。”他把平板电脑放在桌上,“意料之中的事。”
“这还叫意料之中?”马超快哭了,“老大,这跟K线上打架不一样啊!这玩意儿……它不讲道理啊!我刚刚查了,这叫政治,啊不,办公室政治斗争!我看了三集《大明王朝1566》,感觉脑子都要烧了,这帮人说话云里雾里的,咱们怎么跟他们玩啊?”
他的话,虽然滑稽,却也道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他们是一群习惯了跟数据和图表打交道的“技术宅”,让他们去揣摩人心,去玩权谋,简直是让鱼去爬树。
陆寒看着马超那张苦瓜脸,忽然笑了。
“谁说要跟他们玩这个了?”
他站起身,走到办公室中央,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外面大厅里竖着耳朵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白敬亭想用舆论淹死我们,那我们就把船造得更高。他想用规则束缚我们,那我们就把规则研究得比他还透。他想让我们死,我们就偏要活得更好,还要活成他最不想看到的样子。”
他环视四周,目光从每一个员工的脸上扫过。
“都听好了。法务部,明天跟我去证监会,我们不是去认罪的,是去‘授课’的,我要亲自给他们讲讲,什么叫基于宏观分析和市场情绪的价值投资。技术部,把所有对手盘的交易记录给我调出来,我要看看,是谁在跟风巨鲨,是谁在浑水摸鱼,把名单拉出来。市场部,联系所有对我们持中立和友好态度的媒体,明天上午十点,瀚海资本,要开新闻发布会。”
“开……开新闻发布会?”钱明端着茶壶走过来,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个时候开发布会,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吗?
“对。”陆寒的眼神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冷静,“他白敬亭不是想看戏吗?我就搭个台子,请全国的观众都来看。他不是想让我成为焦点吗?那我就站到聚光灯最亮的地方。他想让我死,我就在他的剧本里,演一出王炸!”
这番话,如同一针强心剂,瞬间注入了每个人的心脏。原本弥漫在空气中的恐慌和不安,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所取代。
是啊,怕什么?烂命一条,大不了从头再来!可要是就这么被憋屈死,那才叫冤!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整个瀚海资本像一台重新上紧了发条的精密机器,高速运转起来。
待众人散去,钱明才压低了声音,走到陆寒身边。
“你小子,疯了?”他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浑浊的眼睛里却跳动着兴奋的火苗。
“不疯,活不了。”陆寒将那条短信展示给钱明看。
钱明只看了一眼,便倒吸一口凉气。他混迹江湖几十年,自然明白“执刀人”三个字的分量。
“这是高人指点。”钱明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发布会是明修栈道,找这个执刀人,才是暗度陈仓。这人,是谁?”
“不知道。”陆寒摇了摇头,他试着回拨了那个号码,听筒里传来的只有冰冷的“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的提示音。
“这事,我或许能帮上点忙。”钱明眯起了眼睛,像一只在回忆往事的老猫,“监管部门那么大,山头林立。白敬亭虽然手眼通天,但他也不可能买通所有人。这次负责农产品期货市场监察的,应该是市场二部。二部的头儿姓何,叫何建国。这个人我有点印象,业务能力极强,油盐不进,但有个致命的弱点——功利心太重,一直想往上再走一步。”
“白敬亭能给他什么?”
“白敬亭给不了。”钱明摇了摇头,“但有人能。白家和京城赵家的关系,在圈子里不是秘密。赵家,可是有能力在人事上说上话的。”
陆寒的眼神一凛。线索,似乎串起来了。白敬亭通过赵家的关系,向何建国许诺了未来的晋升,而何建国,则成了那把最锋利的“刀”。
就在这时,陆寒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心头一跳,立刻拿起来查看。
还是那个神秘的号码。
这一次,不是文字,而是一张图片。
图片拍的是一个古色古香的茶馆门头,牌匾上是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静心阁”。
图片的下方,还有一行小字。
“明晚八点,二楼,龙井房。”
陆寒和钱明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涛骇浪。
这已经不是指点了,这是邀请。一场不知是鸿门宴还是群英会的邀请。
对方是谁?是那个指点迷津的高人?还是那个“执刀人”何建国本人?又或者,是白敬亭布下的另一个陷阱?
去,还是不去?
去,前路未卜,生死难料。
不去,就是坐以待毙,被温水煮青蛙,慢慢耗死。
陆寒死死地攥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想到了团队里那些信任他的眼神,想到了钱明花白的头发,想到了苏沐雪那句清冷而坚定的“我们是盟友”。
他不能输,也输不起。
“老钱,”陆寒抬起头,眼中再无一丝犹豫,只剩下如刀锋般的锐利,“帮我查一下这家‘静心阁’,我要知道它的老板是谁,平时都有什么人去,以及……二楼龙井房的窗户,对着哪条街。”
ps:这场神秘的茶馆之约,等待陆寒的究竟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