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沐雪那句“他们没有规定我的”,像一句轻柔的咒语,瞬间击碎了那个名为“Alone”的冰冷枷锁。
陆寒怔住了。
他看着眼前的女人,那双清亮的眸子里没有哀求,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燃烧的、冷静的火焰。那是一种“你赴你的鸿门宴,我造我的反”的决绝。
这让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泛起一阵酸涩的暖意。他意识到,自己最大的财富,不是那近乎神迹的天赋,也不是账户里那串长得令人麻木的数字,而是眼前这个,愿意在他走向深渊时,为他在悬崖对岸点燃烽火的人。
“他们会监控你的一切。”陆寒的声音不再试图劝阻,而是切换到了战术探讨的模式。
“那就让他们看。”苏沐雪的嘴角,勾起那抹他熟悉的、清冷而自信的弧度,“他们想看一个为爱人担忧、手足无措的女人,我就演给他们看。他们想看到瀚海资本树倒猢狲散,陷入内乱,我也可以演给他们看。”
她走到那台笔记本电脑前,指尖轻轻划过那行“Alone”,眼神却变得锐利如刀。
“他们想把你从棋盘上‘拿走’,让你变成一枚孤子。那我就把整张棋盘,都烧了。让他们想落子时,无处可落。”
陆寒的心脏,随着她的话而剧烈跳动。
烧了棋盘。
好一个烧了棋盘。
这比他之前所有大胆的计划加起来,都更疯狂,也更迷人。
“我需要钱明。”苏沐雪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我需要他,还有整个瀚海资本,陪我演好这出戏。”
“他会的。”陆寒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两人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但一个无声的、坚固的同盟,已然在阿尔卑斯山巅的这座木屋里,悄然缔结。一个走向明处的刀山,一个潜入暗处的火海,这是他们共同的战场。
……
瀚海资本,交易大厅。
钱明正像一头暴躁的棕熊,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他刚刚挂断了陆寒的电话,那句“启动冬眠计划”,至今还在他耳边嗡嗡作响。
“冬眠?冬眠个屁!老子刚订了一万份韭菜盒子准备开庆功派对,你让我去冬眠?!”他一脚踹在自己的办公桌上,震得桌上的香槟杯塔一阵摇晃。
门外的交易员和分析师们,还沉浸在刚刚那场史诗级胜利的狂喜之中,隔着玻璃都能听到他们的欢呼和尖叫。
“安静!”钱明猛地拉开办公室的门,对着外面吼了一嗓子。
整个大厅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愣愣地看着这位刚刚还带头高呼“陆神牛逼”的钱总,不知道他这又是哪一出。
“派对取消!”钱明的声音像是淬了冰,“刚才还在喊着要去南极团建的,现在都他妈给我打起精神来!从现在开始,公司进入一级战备状态!”
他指着一个正抱着电脑傻笑的技术主管:“你!立刻带人去机房!物理切断所有外部网络连接!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拔线也好,砸服务器也好,我要瀚海资本在互联网上彻底蒸发!”
技术主管一脸懵逼:“钱总,那我们刚上线的韭菜盒子庆功直播……”
“直播你妈!把直播间给我改成黑白的,就放一张白敬亭的遗照!”钱明骂道,“快去!”
他又指向财务总监:“老张!把我们账户上所有的现金,所有的!一分不留!全部换成实体黄金!不管溢价多少,有多少要多少!然后分别存进我们之前准备好的全球金库里!动作要快!我只给你三个小时!”
财务总监张了张嘴,似乎想问为什么,但看到钱明那要吃人的眼神,又把话咽了回去,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就跑。
“还有你们!”钱明环视着大厅里那一张张错愕的脸,“所有交易记录、分析报告、客户资料,凡是涉及到核心机密的,能销毁的全部销毁!硬盘格式化,文件粉碎!从现在开始,我们公司没有过去,只有未来!”
一个年轻的交易员忍不住小声问:“钱总,我们……我们不是赢了吗?”
“赢了?”钱明冷笑一声,他走到那个年轻人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却低沉得可怕,“小子,记住。在赌场里,赢钱最多的人,往往是第一个出不了门的。战争,才刚刚开始。现在,都给我动起来!谁他妈敢泄露半个字,老子亲自把他沉到黄浦江里去!”
整个瀚海资本,这台刚刚还在高速运转、庆祝胜利的战争机器,在钱明一声声的咆哮中,迅速而决绝地,开始自我拆解,自我掩埋。
狂欢的音乐变成了刺耳的警报,庆祝的香槟被成箱的碎纸机取代。
钱明站在大厅中央,看着这一切,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韭菜盒子供应商的电话。
“喂?老王啊,对,是我。那一万份韭菜盒子……不要了……什么?定金不退?不退就不退吧……”他挂断电话,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肉痛的表情,喃喃自语,“妈的,这比亏一百个亿还让老子心疼……”
……
七天的时间,转瞬即逝。
这七天里,全球舆论对陆寒的讨伐达到了顶峰。他从一个金融界的传奇,变成了一个人人喊打的、贪婪邪恶的“末日收割者”。
瀚海资本则如同人间蒸发,官网关闭,电话不通,总部大楼人去楼空,只留下一地关于其内部崩溃、创始人卷款跑路的谣言。
一架湾流G650私人飞机,在瑞士一个偏僻的私人机场跑道上,安静地等待着。
陆寒换上了一身适合极地环境的户外装备,剪裁得体的西装被厚重的冲锋衣取代,他看上去不再像一个金融巨鳄,更像一个准备去征服雪山的探险家。
苏沐雪站在他面前,为他拉上冲锋衣的拉链,整理好他的衣领。她的动作很轻,很慢,仿佛想让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两人都没有说话。
所有的嘱托、担忧和计划,都已在那一夜的对视中,传递完毕。
“我的办公室里,有一盆你送的兰花。”苏沐雪忽然开口,声音很轻,“我会好好照顾它。”
陆寒知道她的意思。
照顾好兰花,等我回来。
“好。”他点了点头,伸手,却不是拥抱,而是轻轻碰了一下她的拳头,像两个即将奔赴不同战场的战友。
他转过身,没有再回头,一步步踏上了飞机的舷梯。
舱门缓缓关闭,隔绝了苏沐雪的视线。
飞机引擎发出巨大的轰鸣,冲上云霄,朝着北方,那个世界尽头的方向飞去。
苏沐雪站在原地,直到那架飞机变成天边的一个小点,彻底消失不见。她才缓缓收回目光,脸上的温柔和不舍,在转身的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冰冷的、坚硬的决然。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钱明的加密电话。
电话几乎是秒接。
“他走了?”钱明的声音很沉。
“走了。”苏沐雪的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钱明有些茫然,这七天,他严格执行了陆寒的命令,但却像个无头苍蝇,不知道这么做的意义何在。
苏沐雪看着飞机消失的方向,对着电话,一字一句地说道:
“现在,轮到我们了。”
“第一步,钱明,我要你动用所有的资源和人脉,帮我‘杀死’瀚海资本。”
电话那头的钱明,倒吸了一口凉气。
“让它破产,让它清算,让它背上还不完的债务。我要让全世界都相信,瀚-海-资-本,已经彻底死了。而且,死得很难看。”
ps:当猎物主动选择死亡,藏在暗处的猎人,又会作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