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飞逝,转眼间三个月过去。
瀚海资本,已经从一个在酒店套房里办公的草台班子,变成了占据了上海外滩顶级写字楼整整两层,拥有近百名员工的金融巨兽。
一切都步入了正轨,并且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扩张。
王浩的“天网”系统一期工程顺利上线,其安全性和效率让李云飞那帮老狐狸都叹为观止,纷纷将自己旗下最核心的交易,都接入了进来。
苏沐雪的“坚盾基金”,像一台精密的仪器,在全球市场悄无声息地布局,构建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稳健的收益报告让所有投资人都感到无比安心。
而陆寒的“利矛基金”,更是成为了整个金融圈谈之色变的传说。他没有再搞出像星尘科技那样惊天动地的大事件,而是像一个幽灵,游走于各大市场。今天,精准狙击一支被过度炒作的医疗概念股;明天,抓住某个国家货币政策的微小漏洞,进行闪电般的套利。每一次出手,都快、准、狠,从不恋战,只取最肥美的一块肉。账户上的盈利数字,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公司的氛围,也从最初的紧张压抑,变得轻松而富足。这里的薪水和奖金,高到让华尔街的同行都眼红。食堂里提供的是米其林级别的餐点,健身房里配备了最新的设备和私人教练。每个员工的脸上,都洋溢着自豪和满足。
然而,就在这片欣欣向荣的景象之下,一股不安的暗流,正在悄然涌动。
这天下午,是瀚海资本每周一次的投研例会。
会议室里,陆寒坐在主位,钱明和赵毅分坐两侧。下面,是各个部门的主管和核心交易员。
一个名叫刘建国的分析师,正在汇报工作。老刘是工作室最早期的员工之一,四十多岁,稳重踏实,是赵毅亲自从一家老牌券商挖来的。他一路跟着陆寒从默默无闻到名震天下,对公司有着深厚的感情,也对陆寒充满了敬畏。
“……根据我们的模型测算,目前美股科技板块的泡沫已经非常严重,特别是以‘元宇宙’为概念的几家龙头公司,市盈率已经高到不合理的程度。我建议,‘利矛基金’可以开始逐步建立空头仓位,这应该是一个比较确定的盈利机会。”老刘的分析有理有据,逻辑清晰,是教科书式的稳健策略。
不少老员工都点头表示赞同。这几个月,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稳稳的幸福”,跟着陆寒做一些低风险、高确定性的交易,年底拿一笔天文数字的奖金,简直是神仙般的日子。
然而,老刘话音刚落,一个略显桀骜不驯的声音响了起来。
“刘哥,我反对。”
说话的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名叫马超。他是公司扩张后,从一家国际顶级投行重金挖来的明星交易员,技术高超,性格张扬,进公司短短三个月,就因为几次漂亮的短线操作,获得了“小马哥”的称号。他是公司里新一代年轻员工的偶像,也是陆寒的狂热崇拜者。
马超站起身,眼神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做空元宇宙?太慢了,而且肉太少。那几家公司盘子太大,想把它们砸下去,需要巨大的资金和时间成本,收益率顶天了也就百分之三四十。我觉得,这根本不符合我们‘利矛’的风格!”
他走到白板前,调出一张图表,上面是最近走势极为妖异的,国际农产品期货——可可。
“各位请看!因为西非主产区爆发不明病虫害,加上游资炒作,国际可可期货在两个月内暴涨了百分之一百五十!这背后,我查到有几家欧洲的老牌对冲基金在联合坐庄。他们的手法很凶悍,但仓位也过于集中。这才是我们应该去咬的目标!”
“这简直就是一头搁浅在沙滩上的肥美鲸鱼!只要我们用足够的杠杆,集中火力,给它最致命的一击,引爆它的仓位,造成踩踏!我估算,我们至少能获得五倍,甚至是十倍的收益!”马超越说越激动,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这才是真正的‘屠杀’!这才配得上陆总的威名!”
他的话,瞬间点燃了会议室里所有年轻员工的热血。他们都是被瀚海资本的传奇故事吸引来的,他们渴望的,正是这种心跳加速、一战封神的刺激。
老刘的脸色却沉了下来:“小马!你这是在赌博!可可期货的市场容量有多大?流动性有多差?你所谓的‘足够杠杆’,风险敞口有多大你想过吗?一旦判断失误,或者对方的资金实力超出我们的预估,我们很可能会被反向收割!我们现在的规模,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可以灵活掉头的小工作室了,牵一发而动全身!这种高风险的赌局,我们不能再玩了!”
“刘哥,你这就没意思了!”马超毫不客气地反驳,“我们瀚海是怎么起家的?不就是靠着一次次以小博大,靠着陆总神一样的预判打出来的吗?怎么现在有钱了,反而胆子变小了?我们是狼,不是圈养的肥羊!现在外面的人都说我们瀚海是‘价值投资’的标杆,狗屁!我们是华尔街的噩梦,是资本的收割机!这才是我们的招牌!”
“你……”老刘被气得满脸通红,指着马超说不出话来。
会议室的气氛,瞬间割裂成了两个阵营。一边是以老刘为首,满足于现状,追求稳健的老员工;另一边,是以马超为首,渴望建功立业,冲击更高目标的年轻血液。
双方争执不下,所有的目光,最终都汇聚到了陆寒身上。
赵毅的眉头紧紧锁着,从风险控制的角度,他百分之百支持老刘。但他也明白,马超说的,代表了公司未来的发展动力。如果一家公司失去了锐气,那离衰落也就不远了。
钱明则眯着眼,老神在在,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但陆寒知道,老人是在考验他。
这是一个比对抗维克多更棘手的难题。敌人从外部,变成了内部。这不是靠天赋就能解决的。这是一个关于企业文化,关于发展路线,关于人心的,领导力问题。
陆寒没有立刻表态。他看着争得面红耳赤的两派人,看着老刘眼中的忧虑和忠诚,也看着马超眼中的野心和狂热。
他忽然意识到,瀚海资本这艘高速行驶的巨轮,已经大到,不能再仅仅依靠他一个人的“船长直觉”来航行了。它需要一套更明确的,能统一所有人思想的,航行规则。
“今天的会,就到这里。”
陆寒站起身,丢下这句话,转身走出了会议室,留下了一屋子错愕的员工。
他没有去自己的办公室,而是独自一人,走上了天台。
高空的风,吹得他衣摆猎猎作响。他俯瞰着脚下这座繁华的金融之都,无数的金钱、欲望、梦想在这里交织、碰撞。
他知道,他必须做出一个选择。是继续当一个所有人都依赖的“神”,还是退后一步,成为一个为这艘巨轮,制定航海图的“人”。
这个问题,关乎着瀚海资本的未来,也关乎着他自己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