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我站在病房门口,手放在门把手上,却感觉有千斤之重。可最终,我还是用力按了下去。
林月玲靠在病床上,脸色透着难掩的憔悴,掌心的黑纹淡化了一些,但依旧清晰可见。她见我进来,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去。
我拽了把椅子坐在床边,望着那张脸,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七郎……”她虚弱的叫着我的名字。
我心里一抽,那股想要快刀斩乱麻的决绝,在这声呼唤里瞬间松动。我的目光落在她缠着纱布的手指上——那是她之前为了救我留下的伤。
我狠下心来避开她的目光,盯着床单:“我们……离婚吧!”
她身子一颤,手指攥紧了被角,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拼命的摇着头:“不……我不会同意的。七郎!我知道你恨九幽教,更恨我们之间的关系,但我从来没害过你!也从来没想过要害你!”
“这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我猛地提高了音量,积压的情绪瞬间爆发,“你是九幽教的人!林月玲!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我王七郎不怕死!我只是不想哪天死的不明不白。这次我们侥幸活下来了,下次呢?更不想……不想看着你死在我面前!我终究有一天会直面九幽教主,我们之间必定会鱼死网破,我不希望你在这错综难缠的关系里左右为难。”最后一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们之间……到此为止了。”我说出这句话时,语气难掩落寞,“一句话,你是九幽教主的女儿,我是王七郎。我既不能阻止你尽孝道,又不能放过杀我师傅的仇人!这条路,走不下去了。”
她猛地抬起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死死抓着我的衣角:“我知道……我总是拖累你!但你要相信,我从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嫁给你之后,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她哭得浑身发抖,泪水浸湿了我胸前的衣服,滚烫的温度几乎要把我灼伤。我看着她这副模样,猛然间伸出的手,又触电般缩了回来。我很想像以前那样把她拥入怀里!可理智告诉我,不能。
“可你还是骗了我!”我终于看向她,声音不受控制地提高,“你明明有无数次机会告诉我真相!显然,在我和那个秘密之间,你抛弃了我!”
“我怕……”她哽咽着近乎哀求,“我怕你知道以后就不要我了……”
门外,算盘踱步声时近时远,空气中传来他焦急又难过的叹息。清荷只是安静地靠在门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紧绷的侧脸显露出她内心的不平静。
我站起身,背对着她:“所有的钱都归你,我只有一个要求,留下念彤!我宁愿残忍的割舍了你们之间的关系,也不愿意让她卷入九幽教的纷争里。尽快收拾东西,我让算盘送你回红绣庄园。”
“我不回!”她挣扎着想下床,却因为虚弱而跌坐了回去,“王七郎,你听我说……”
“没什么好说的了。”我狠下心肠,“我会尽快知会律师来办手续!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
就在我说出这话的瞬间,房门被推开了。老闫拄着盲杖站在门口,那双瞎眼扫过我和林月玲似乎明白了一切。
“七郎啊,”他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姻缘线,不是你想斩就能斩断的!月玲这孩子……有些事,该让你知道了。”
我愣住了,林月玲对着老闫摇了摇头,似乎不想让我知道。
他摸索着往前走,清荷见状,急忙扶住。继而转向林月玲的方向,语气沧桑:“孩子,你受委屈了!但也别光顾着哭。你要想明白,留在七郎身边,不止会有危险,更是一道避不开的劫。你想好了吗?”
“闫伯,我不会放手的!”林月玲没有丝毫犹豫,紧咬双唇,倔强的说着。
老闫点了点头,盲杖转向我轻点着地面:“当年她母亲带着她叛出九幽教,就是意识到自己走错了路。不想误了这孩子,所以不惜付出生命为代价,才换来这丫头活命的机会。这些年来,月玲为红绣山庄效力,一直与九幽教周旋,暗中帮我们传递了不少消息。也救过不少人。”
老闫怕我不信,看向清荷又补充了一句:“这不,红绣山庄管事的丫头也在这,不信你可以自己问!”
清荷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我难以置信地看向林月玲,她低下头,泪水无声的滑落着。
“况且,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九幽教的孤女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你觉得,那帮邪教徒会善罢甘休吗?”
我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强忍着没有回头。
老闫摸到了我身旁:“真正的风雨,就要来了,你现在把这丫头推出去,就等于彻底断了她的生路。七郎啊!夫妻一场,就算真的过不下去了,你又能狠得下心吗?”模糊不明的目光看向我,带着质问。
我再次震惊的看向他的脸,心乱如麻,不知该说点什么。
老闫见我有所触动,接着劝道:“你真以为凭着你那点三脚猫功夫,屡次从九幽教的手里,全身而退靠的是运气?”老闫叹了口气,“是月玲提前泄露了九幽教的部署,屡次为你搬来了救兵。况且九幽教里她那个所谓的父亲,对她最后的宽容,已经不再念及父女之情了!”
病房里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我只能听见自己不断加重的呼吸声,和林月玲压抑的啜泣,手上的拳头不由攥的紧了。
老闫最后说道:“要赶她走,至少也该让你知道,她为你做过什么。老头子我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何去何从,你自己想明白就好!”
老闫的话音落下,病房的气氛更加窒息。我站在原地,看着病床上那个为我付出过很多的女人,心中百感交集,突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她。
我转身对着老闫说道:“我知道了!您老费心了!”
老闫又叹了口气,似乎想起了往事。重重的说道:“我年轻的时候跟你一样,也迷惘过。做过不少错事,也留了许多遗憾!你我算得上是忘年交,就多说了两句。孩子,人生苦短,最易出错,别留遗憾!”
我看着窗外愈加阴沉的天色,心里的纠结愤闷达到了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