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云荑带着刘妈熬好的补汤来到医院。
冯时姻的精神看起来好了一些。
听出云荑的脚步声,她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弟妹,你来了。”
云荑连忙上前,关切地握住她的手:
“大嫂,你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昨天……真的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可能已经……”
冯时姻轻轻回握她的手,语气温柔而坚定:
“别说傻话,我们是一家人,我保护你是应该的。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她空茫的“目光”转向云荑的方向,带着一丝忧虑:
“只是……你父亲,他怎么会……景行那边查清楚了吗?你会不会还有危险?”
云荑忙安抚道:“景行已经在处理了,大嫂你放心养伤,不会再有事的。”
冯时姻点点头,仿佛松了口气般,柔声道:“有景行在,我就放心了。”
“只是辛苦他了,又要操心公司,还要为我们这些事劳心劳神……”
她语气里的依赖和关切恰到好处,完全是一个信任弟弟、体贴家人的好大嫂模样。
云荑看着冯时姻苍白脆弱的脸,又想到封景行忙忙碌碌,要为她处理云海的事,还要宽慰她的模样。
她心中满是愧疚。
但幸运的是,冯时姻因这次医院的意外事件,竟然因祸得福。
在术后麻醉药效逐渐退去后。
冯时姻感觉到眼前不再是纯粹的、她早已习惯的黑暗,而是有模糊的光影在晃动。
“……影子?”她极其轻微地吐出两个字,声音干涩沙哑。
守在一旁帮她削苹果的云荑立刻凑近:“大嫂,你刚刚说什么?要喝水吗?”
冯时姻没有回应,只是抬眼静静看着云荑晃动的、模糊的轮廓。
好一会,她喃喃道:“我的眼睛……好像能看到了。”
她颤抖着抬起没有输液的手,在眼前缓缓晃动。
云荑不可置信:“大嫂,您的眼睛能看到了?”
她猛地转身,同一旁的小雯激动道:“快……快叫医生……”
过去一个月,阿利斯泰尔教授就说过,大嫂的眼部神经检测结果没有问题。
失明源于强烈的心理创伤,是大脑在无法承受巨大悲痛后启动的某种“保护性关闭”。
这一个月,教授一直在给大嫂用物理疗法加心理疗法,试图“唤醒”这条被阻断的神经通路。
前几天,大嫂终于能捕捉到了一些微弱的光感。
现在才过了几天,就能看到了吗?效果这么显着?
她听到这个消息,简直比冯时姻自己还要激动。
闻讯赶来的医生们为冯时姻做了紧急检查。
结果令人震惊且欣喜:她的瞳孔对光反射变得敏锐很多。
虽然视力还只能看到人模糊的五官,但这已经是质的飞跃!
医生在向闻讯赶来的封景行解释时,语气中也带着一丝惊叹:
“封先生,这可以说是一个医学上的奇迹,但也是有理论依据的。”
“冯女士之前的失明,我们高度怀疑是‘分离性障碍’所致,即严重的心理创伤导致了功能性视觉丧失。”
“这次突如其来的极端应激事件,体内急剧飙升的肾上腺素和皮质醇等激素,可能强行改变了大脑的神经递质平衡和功能连接,打破了原本的病理状态。”
封景行蹙眉听着,目光落在病床上虽然虚弱,但眼神不再空洞、反而透着一丝微弱神采的冯时姻身上。
“所以,她的眼睛,多久能彻底好?”他问。
医生谨慎地回答道:“这个很难给出确切时间,大脑的神经重塑是一个复杂的过程。”
“但既然已经突破了最关键的一步,随着后续持续的辅助治疗和康复训练,视力有望逐步恢复,甚至达到受伤前的水平。”
“这主要取决于冯女士自身的恢复能力和意志。”
云荑欣喜地看向封景行。
却发现他依旧面色沉静,似乎并没有因为大嫂的眼睛恢复了一大步而感到开心。
她疑惑,但并没有多问。
冯时姻靠在床头,脸上带着一种如梦初幻的、不敢置信的喜悦。
她微微侧头,朝着封景行和云荑的方向,露出了一个极其虚弱的笑容。
“景行,弟妹……我终于能看见了……”
“虽然还很模糊,但不再是全黑的感觉,真的很好……”
她的声音带着哽咽,是劫后余生,更是重见光明的激动。
云荑紧紧握住她的手,为她感到开心。
“太好了,大嫂!你好好配合接下来的治疗,眼睛肯定很快就能彻底恢复了!”
“嗯。”冯时姻轻轻点头,眼角滑下一滴激动的泪。
封景行走上前,站在床边,低头看着冯时姻,没有说话。
接下来的日子,云荑每天下班后都往医院跑。
周六周日更是亲自照顾冯时姻的饮食起居,陪她做复健,和她说话。
冯时姻的视力恢复得比医生预想的还要快一些。
从最初只能看到模糊晃动的光影和轮廓,到能分辨出人的五官,再到能看清站在床边的人穿着什么颜色的衣服……
每一次微小的进步,都让云荑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
冯时姻对云荑也愈发依赖和亲近,常常拉着她的手,温柔地絮叨着封予墨小时候的趣事。
或者询问云荑和封景行相识相处的细节。
眼神里充满了对云荑毫不掩饰的感激。
但不知为何,随着冯时姻视力的逐渐恢复,以及她对自己愈发亲昵的态度。
云荑的心底同时生出一种若有似无的怪异感。
尤其在某些不经意的瞬间,变得更加清晰。
比如,有时她会捕捉到冯时姻看向封景行的眼神。
那眼神里除了依赖和感激,似乎还隐藏着一些更深、更复杂的东西。
转瞬即逝,快得让她以为是错觉。
又比如,冯时姻似乎总在不经意间,提起她和封景行是如何相识、封景行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问题细致得超乎了一个嫂子对老公弟弟的正常关心范畴。
云荑甩甩头,告诉自己可能是她想多了。
大嫂刚刚经历大难,重获光明,对身边的人产生更深的依赖和关注是正常的。
她不应该用恶意去揣测一个救了自己性命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