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雉听着顾念一的安排,眼中异彩连连。她本就聪慧,之前只是受限于身份和阅历,一时未能想到如此周全又凌厉的反制措施。此刻经顾念一点拨,她脑中瞬间豁然开朗,许多细节和后续操作步骤已然清晰。她立刻躬身应道:“大人放心,我明白了。这就去着手办理。”
而一旁的嬴煜等人,脸色更是变幻不定。顾念一的前两条策略,尤其是第二条“入股分红”,像是一块诱人的香饵,让他们既心动又警惕。若能入股官营织造坊,背靠朝廷这棵大树,未来的收益恐怕远超他们现在搞小动作所得。但前提是,必须守规矩,不能再搞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顾念一将他们的神色尽收眼底,知道这事基本成了。她最后冷冷地瞥了嬴煜一眼:“嬴公子,若无其他‘疑虑’,就请便吧。少府公务繁忙,没空招待闲人。至于入股之事,具体章程出来后,会公开发布,符合条件的,皆可申请。不过,若再有人暗中使绊子、散布谣言……”她顿了顿,声音冰寒,“那就不是商业竞争,而是破坏国策,自有秦律伺候!”
嬴煜被她的目光看得心中一寒,那点宗室的优越感在绝对的实力和智慧碾压面前荡然无存。他讪讪地拱了拱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带着那几个同样面色灰败的同伴,灰溜溜地快步离开了。
围观的人群见闹事者被顾念三言两语便打发走,且似乎还给出了更有利的合作方案,不由得对这位年轻的少上造更加佩服,议论纷纷地散去了。
待众人离开,吕雉才长长舒了口气,看向顾念一的目光充满了感激与敬佩:“大人,今日多亏你了。若非你及时赶到,我虽不至于让他们得逞,但也要费上好一番周折。”
顾念一拉起她的手,笑道:“吕姐姐何必客气,你初来乍到,面对这些地头蛇,能稳住阵脚已属难得。我方才所说的那些,也只是提供了一个思路,具体如何落实,如何平衡各方利益,如何建立长效的监督机制,还需要你这位未来的‘工商巨擘’去细细谋划呢。”
她半开玩笑半是鼓励地说道,随即又正色补充:“记住,对付这些人,一味强硬或一味怀柔都不可取。要像陛下治国一样,恩威并施。抓住他们的核心诉求——利益。要么,用更大的利益诱惑他们合作;要么,用更强的力量(律法、舆论)迫使他们就范。同时,自身也要快速强大起来,只要我们的技术、产品、管理模式足够领先,形成无可替代的竞争力,任何魑魅魍魉的伎俩都将不攻自破。”
吕雉认真听着,将这些话牢牢刻在心里。她知道,顾念一不仅在帮她解决眼前的麻烦,更是在传授她在这个位置上安身立命、乃至大展宏图的根本之道。她用力点头:“我记下了。定不负你所望,将这织造坊,将这少府诸坊,打理得蒸蒸日上。”
看着吕雉眼中重新燃起的自信与斗志,顾念一欣慰地笑了。她知道,经过这次风波,吕雉必将成长得更快、更稳健。而她自己,也通过此事,再次向所有暗中窥伺的人宣告:她顾念一的人,动不得;她推动的改革,势不可挡。
离开了气氛已然焕然一新的织造坊,顾念一并未立刻打道回府。心头那根无形的“发条”依旧在稳稳转动,驱使着她走向不远处的另一处重要所在——造纸坊。
与织造坊的喧嚣不同,造纸坊区域内弥漫着一种混合着植物纤维和潮湿水汽的特殊气味。匠人们正井然有序地忙碌着,浸泡、蒸煮、捣浆、抄造、烘干……一道道工序在宽敞的工棚下进行。旁边新建的印刷工坊内,则传来规律的“咔哒”声,那是工匠们在排列活字,或是在调试新印版。
顾念一的到来引起了小小的骚动,负责此处的坊监温钊——一位年约三旬、面容清癯、指缝间还带着些许墨痕的官员,连忙放下手中的校样,快步迎上前来行礼。
“下官温钊,参见顾少造。”
“温坊监不必多礼。”顾念一虚扶一下,目光扫过场内,“我随意看看,近日坊中一切可还顺利?”
温钊恭敬地引着她巡视,一边介绍着近况:“回少造,一切安好。新一批的‘雪纸’(顾念一命名的较白净的书写纸)已入库,质地比前次更佳。活字铸造亦按您提供的配比调整后,耐磨性与着墨效果均有提升。《秦律摘抄》与《农事简编》的雕版与活字排版都在同步进行,预计旬日内可开始试印。”
顾念一边走边看,不时拿起一张新造出的纸对着光查看匀度,或拿起一枚活字掂量手感,微微点头表示满意。造纸术与活字印刷术的推广,是她“文化启航”计划的核心,眼见其步入正轨,心中自是欣慰。
例行巡视完毕,她状似无意地走向印刷工坊内一间相对僻静、存放版样和珍贵纸张的库房。温钊会意,屏退了左右,独自跟了进去。
库房内光线稍暗,只有从高窗透下的几缕斜阳,映照出空气中漂浮的细微尘埃,静谧而肃穆。
顾念一停下脚步,转过身,从袖中(实则是系统空间)取出了一沓与交给周堰的家具图纸截然不同的纸张。这沓纸上的字迹清晰工整,但内容却极为奇特——并非秦篆,也非任何已知的六国文字,而是一种由简单笔画和符号构成的体系,旁边还标注着一些同样古怪的发音符号。
“温坊监,”顾念一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这些图纸,你收好。”
温钊双手接过,只低头看了一眼,脸上便瞬间布满了惊愕与茫然。他完全看不懂上面写的是什么,那弯弯曲曲的符号(拼音)和结构简练到匪夷所思的文字(简体字),超出了他所有的认知范围。这看起来,倒像是某种……密文?或者是……天书?
“顾少造,这……这是?”他忍不住抬头,眼中充满了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