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晨光刚漫过司农寺的青砖灰瓦,给那些饱经风霜的瓦片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辉,李杰就已经站在改良坊的院中。院子里的青石板被露水打湿,踩上去带着一丝凉意,他看着工匠们将一摞摞泛黄的麻纸小心翼翼地搬到马车上。每张麻纸都裁剪得大小一致,边缘整齐,上面用墨笔细致地画着贞观犁的图样,小到一枚铜钉的尺寸、粗细,大到曲辕的弧度、长度,都标注得清清楚楚,连每个部件的连接处都画着放大的详图,这便是他熬了三个通宵才完成的 “贞观犁标准图谱”。
“大人,一百份图谱都装订好了,每份都用桑皮纸做了封皮,防水防潮。” 赵铁匠捧着一本线装图谱走过来,他的手上还带着打铁留下的薄茧,捧着图谱时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婴儿。封面上 “贞观犁标准图谱” 七个字是李杰亲笔所书,笔力遒劲,笔画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粗糙的手指轻轻拂过纸面,犁铧的断面图旁还标注着 “淬火三沸,水冷速激” 的字样,旁边还用小字注解着 “首沸去杂质,二沸定纹理,三沸增韧性”,这些都是他们在无数次试验中总结出的诀窍,每一个字都凝聚着汗水与智慧。
李杰接过图谱翻了两页,晨光透过窗棂落在纸面上,将那些细密的线条照得清晰可见,连墨笔的晕染痕迹都看得一清二楚。“让驿站快马送各州府,告诉他们,凡按图打造的铁匠铺,司农寺会派专人验收,合格后,每具犁补贴五十文。”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工匠,补充道,“另外,传我口谕给各州刺史,让他们亲自督办此事,下个月这个时候,我要看到第一批发往各县的新犁,不得有误。”
站在一旁的周员外郎连忙躬身应道:“下官这就去安排,定不辜负大人所托。” 他看着那些图谱,心里暗暗佩服。这图谱不仅有精确的图样,还附了详细的材料清单,连用多少斤生铁、多少两黄铜、甚至木炭的用量都写得明明白白。更难得的是,连锻打的火候都分了 “初红”“正赤”“发白” 三个等级,每个等级对应的温度和加热时间都有说明,简直比工部的营造法式还要细致周全,让人心生赞叹。
马车轱辘声渐渐远去,带着图谱驶向大唐的各个角落。李杰转身对赵铁匠说:“老赵,长安城里的铁匠铺就交给你了。我已经在西市旁边租了个宽敞的院子,开个‘新犁学堂’,由你当教头,把这图谱上的手艺毫无保留地教给他们。” 他从库房里搬出一个沉甸甸的陶罐,罐子是用上好的陶土烧制的,表面还釉上了一层光亮的釉彩。打开盖子,一股浓郁而辛辣的香气立刻弥漫开来,里面是满满一罐颗粒饱满的胡椒,“只要你教会一个徒弟,能独立按图打造出合格的贞观犁,就赏你一斤胡椒,多教多赏,上不封顶。”
赵铁匠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双手在沾满铁屑的围裙上使劲擦了擦,接过胡椒罐时手都忍不住在抖。他打了一辈子铁,走南闯北见过不少场面,却还从没见过这么大方的赏格。一斤胡椒在市面上可是硬通货,能换两石上好的白米,足够一家三口吃三个月了。“大人放心,我赵老栓就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得把他们个个教会,保证让他们打出的贞观犁个个合格!” 他拍着胸脯保证,声音洪亮得像敲锣。
三日后,新犁学堂正式开课。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地面洒了水防止扬尘,十几个崭新的铁砧整齐地排列着,每个铁砧旁都放着一套齐全的工具,锤子、凿子、钳子应有尽有。李杰让人按图谱比例放大做了个木质模型,有一人多高,被牢牢地挂在墙上当教具,模型上的每个部件都能活动,方便演示。
第一天就来了二十多个铁匠,有头发花白、脸上刻满皱纹的老手艺人,他们手里拄着拐杖,眼神里带着审视和怀疑;也有二十出头、眼神灵动的年轻伙计,他们对新事物充满好奇,手里还攥着小本子和炭笔。王铁匠的徒弟王小六也混在里面,他缩着脖子,生怕被人认出来,手里紧紧攥着个用麻纸订成的小本子,准备记录要点。
赵铁匠特意换上了件干净的蓝布褂子,洗得发白却浆烫得笔挺。他站在木模前,手里拿着根细长的木棍指着曲辕的弧度:“大伙看好了,这弯角得是三尺七寸,多一分则硬,容易折断;少一分则软,受力不足。锻打的时候,要先在砧子边缘垫块弧形铁,这样锤下去才能保证弧度均匀,受力一致……” 他一边说,一边拿起个烧红的铁坯在砧子上演示,锤子落下时 “叮叮当当” 的声响,节奏分明,像在敲打着某种古老的韵律。
底下的铁匠们听得聚精会神,有人用炭笔在木板上飞快地画着草图,有人忍不住踮起脚尖想看得更清楚,还有人伸手摸了摸墙上的木模,感受着那流畅的弧度。一个矮胖的铁匠忍不住开口问道:“赵师傅,这犁壁为啥要做成圆的?咱老犁都是方的,用了几辈子了也没见有啥不好啊?”
赵铁匠放下锤子,拿起个小巧的犁壁木模,举起来让大家看清楚:“你这话就外行了。这圆犁壁翻土的时候能顺着劲儿走,土块会顺着弧度自然滑落,不会卡在上面,这样一来,牛省力气,人也轻松不少。上次试犁你没去看?一牛一人耕十亩地,就是靠这圆犁壁呢!这可不是花架子,是实打实的门道!” 他这话一出,底下顿时没了声音,谁也不敢再轻易质疑。
李杰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嘴角露出欣慰的笑意。他知道,推广新技术光靠补贴和命令还不够,必须让工匠们真正明白其中的原理和好处,才能从根本上接受。他让人在学堂角落支了张八仙桌,摆上茶水和刚出炉的芝麻饼,谁有疑问都可以过来问。有个来自华州的铁匠,脸上带着风霜,问起淬火的火候该如何精准把握。李杰拿起个铁钳夹起烧红的铁条,走到阳光下:“看到这颜色没?初红时像熟透的樱桃,这时候适合打坯;正赤时像庙里的香火,这时候塑形最好;发白时像天上的星星,这时候淬火最妙,差一点都不行,多练几次就能把握准了。”
傍晚时分,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橘红。王小六揣着记满了要点的小本子,一路小跑往回赶,刚到铁匠街的街口,就撞见了王铁匠。“师父,今天赵师傅讲了曲辕的打法,真神了!” 他献宝似的把本子递过去,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和草图,“您看这火候拿捏,比咱家的法子强多了,按这法子打出来的犁,肯定结实又省力。”
王铁匠一把夺过本子,粗粗翻了两页,脸上立刻露出怒容,狠狠把本子摔在地上:“学这些旁门左道干啥?咱老祖宗传下来的手艺难道还比不上一个毛头小子?简直是丢祖宗的脸!” 可他的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瞟着地上的字迹和草图,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学堂里的炊烟渐渐升起,与晚霞交织在一起。赵铁匠正手把手教大伙打磨犁铧,他握着一个年轻铁匠的手,教他如何控制力度才能让刃口既锋利又不易崩裂。夕阳的金辉透过窗户照进来,将那些专注的身影镀上一层温暖的暖色。墙角的胡椒罐还剩下大半,李杰知道,用不了多久,这些胡椒就会变成一把把崭新的贞观犁,出现在大唐的田野上,为这片土地带来新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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