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的梁柱在晨光中投下深沉的阴影,像一道道凝固的雷霆,将整个大殿分割成明暗交错的区域。殿内的金砖被无数双脚打磨得光可鉴人,倒映着上方悬挂的 “贞观之治” 匾额,透着一股肃穆庄严的气息。尉迟恭跪在冰凉的金砖上,膝盖传来刺骨的寒意,却丝毫不敢动弹。他面前铺着一块雪白的毡布,上面整齐摆放着呈堂证物,每一件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直刺人心。
最显眼的是一枚边缘带着明显撬动痕迹的铁铆钉,在晨光的照射下泛着冷硬的光,铆钉的断面凹凸不平,能清晰地看到被外力强行撬动的痕迹。旁边放着几张泛黄的麻纸,上面是驿站老马头按着手印的证词,墨迹边缘还带着些许褶皱和泪痕,仿佛能看到老人作证时颤抖的手和激动的神情。最右侧是一卷竹简,用红绳整齐地捆着,上面记录着东宫侍卫本月初三在兖州地界的行踪,从长安出发的时间、途经的驿站、在兖州停留的时辰,甚至连护卫的人数都标注得清清楚楚,像一串无法挣脱的锁链,将真相牢牢锁住。
李世民站在御案前,手指死死攥着那枚铁铆钉,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甚至微微颤抖。铆钉上的划痕深深浅浅,每一道都像是刻在他的心上,让他感到一阵阵刺痛。他想起半月前在御花园,李承乾还穿着一身月白锦袍,手里拿着一本农书,信誓旦旦地对他说:“父皇,儿臣定会全力支持新犁推广,为百姓谋福祉,不辜负父皇的期望。” 可转头,他就做出了这等卑劣行径,用如此阴毒的手段破坏新犁,构陷忠良,罔顾百姓的生计。一股怒火从丹田直冲头顶,烧得他眼前阵阵发黑。
“逆子!” 他猛地将铆钉掷在地上,铁与金砖碰撞发出刺耳的脆响,那声音在寂静的大殿里回荡,惊得殿外的朱雀都扑棱棱飞起,绕着殿顶盘旋鸣叫,仿佛也在控诉这等恶行。御案上的青瓷茶杯被他挥手扫落在地,“哐当” 一声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溅湿了明黄色的龙袍下摆,在上面留下深色的痕迹,碎片在地上滚出老远,其中一片还差点溅到李承乾的衣角。
“朕念他年少,多次纵容,” 李世民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沙哑,像被砂纸打磨过一样,“他却反倒变本加厉!竟敢拿百姓的生计当儿戏,用如此阴毒的手段构陷忠良!他可知,那些农户因为新犁损坏,错过了最佳的耕作时机,今年的收成就要大打折扣?他可知,李杰为了推广新犁,日夜操劳,熬得眼睛都红了,却还要被他这样污蔑?”
尉迟恭低着头,能看到陛下的靴底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的弧度,甚至能感受到从陛下身上散发出来的、几乎要将人吞噬的怒火。他定了定神,沉声说道:“陛下息怒。老马头还说,那伙黑衣人临走时曾低声说‘太子殿下定会重谢’,绝不会亏待他们。驿丞也已经供认不讳,说当时那伙人塞给了他一包银子,他偷偷打开看了,每个银锭的侧面都刻着东宫库房的印记。”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露出几锭锃亮的银子,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出耀眼的光。每个银锭的侧面都有一个极小的 “东宫” 二字,刻痕虽然细微,但在光线下清晰可见,是东宫独有的标记。“这便是当时驿丞收下的银子,臣已经让人核对过,确是东宫库房之物。”
李世民的胸膛剧烈起伏,呼吸粗重得像拉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压抑的怒火。他一步步走到李承乾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个平日里总是装作沉稳端庄的太子,此刻像一摊烂泥一样瘫在地上,玄色的太子常服沾满了尘土,头发散乱地贴在脸上,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哪里还有半分储君的模样?
“你还有何话可说?” 李世民的声音冰冷刺骨,像寒冬里的寒风,刮得人皮肤生疼。
李承乾嘴唇哆嗦着,眼泪混合着鼻涕不停地流下,滴在胸前的衣襟上,晕开一片深色的污渍。他抬起头,眼神涣散,带着浓浓的恐惧和慌乱:“父皇…… 儿臣冤枉啊!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儿臣对新犁推广之事向来是全力支持的,怎会做这等事情…… 儿臣…… 儿臣就算再糊涂,也知道百姓的生计是国之根本啊……”
“冤枉?” 李世民一脚踹在旁边的青铜香炉上,香炉 “哐当” 一声翻倒在地,里面的灰烬撒了一地,还溅起了几点火星。“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狡辩!老马头只是一个普通的驿卒,与你素无恩怨,为何要冒着杀头的风险诬陷你?东宫侍卫的行踪记录铁证如山,时间、地点都对得上,你难道要说是他们私自行动,瞒着你做下这等事情?”
李承乾被吓得浑身发抖,像筛糠一样,牙齿不停地打颤,发出 “咯咯” 的轻响。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了一阵含混不清的呜咽声,最终只能反复念叨着 “儿臣不知”、“儿臣冤枉”,声音细若蚊蝇,几乎听不见。
站在文官首位的长孙无忌上前一步,花白的胡须在胸前轻轻晃动,每一步都走得沉稳有力。他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李承乾,又看了看盛怒之下几乎要失去理智的李世民,眉头微微皱起,随即躬身行礼,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稳的力量,像一块巨石投入翻滚的洪流,让殿内紧张到极点的气氛稍稍缓和了一些。
“陛下息怒。” 长孙无忌的声音平和而有力,“太子年少,心性尚未成熟,或许是被身边的奸佞小人蛊惑,一时糊涂才犯下这等错事。念在他是国之储君,关乎国本的份上,望陛下三思而后行,莫要因一时之怒而动摇了国本啊。”
他的话音刚落,不少老臣纷纷附和:“长孙相爷所言极是,请陛下三思!”“太子只是一时糊涂,还望陛下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李世民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心中的怒火。阳光透过殿门的格窗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斑,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复杂。他何尝不知道处置太子的严重性,太子是国之储君,是未来的天子,一旦处置不当,很可能会引发朝局动荡,甚至动摇国本。
可一想到那些因为新犁损坏而耽误农时的农户,想到他们可能面临的饥寒交迫的生活;想到李杰呕心沥血推广新犁,却平白无故遭受这等诬陷和构陷,他心里的怒火就难以平息。他不能让忠臣寒心,更不能让百姓失望。
“三思?” 李世民缓缓睁开眼,目光锐利地扫过阶下的群臣,“朕已经三思了!自新犁推广以来,他先是争功夺利,想要将这个功劳揽在自己身上,被朕收回权力后又怀恨在心,如今竟做出这等阴损之事!若不严惩,何以服众?何以对得起天下百姓?何以对得起那些为了大唐尽心尽力的忠臣?”
长孙无忌再次躬身,态度依旧恭敬,却带着一丝坚持:“陛下所言极是,太子确需严厉惩戒,才能让他明白自己的过错,才能让天下人信服。但储君乃国之根本,不可轻动。依老臣之见,当收回其所有参与政务的权力,令其闭门思过,每日诵读圣贤书,尤其是《孝经》《论语》,明辨是非善恶,知晓百姓疾苦。至于东宫那些在外任职的旧部,可调回长安严加管束,杜绝此类事情再次发生。这样既惩戒了太子,又维护了国本,可谓两全之策。”
李世民沉默了良久,殿内静得能听到香炉里余烬燃烧的 “噼啪” 声,还有群臣压抑的呼吸声。他看着地上涕泪横流、狼狈不堪的李承乾,又想起了已故的长孙皇后。皇后临终前紧紧抓着他的手,嘱咐他一定要好好教导太子,让他成为一个贤明的君主。想到这里,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一阵阵发酸。
“好。” 李世民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深深的疲惫和失望,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好几岁,“传朕旨意:收回东宫所有参与政务的权力,只留侍读讲学,每日抄写《孝经》十遍,交由孔颖达严加管教,若无朕的旨意,不得踏出东宫半步;东宫旧部凡在各地任职者,无论官职高低,一律调回长安待命,不得参与任何地方事务,由吏部严加看管。”
“陛下圣明。” 长孙无忌带头躬身领旨,其他群臣也纷纷附和,声音里带着一丝松了口气的意味。
李承乾听到旨意,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彻底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没有一丝神采。他知道,这道旨意意味着他彻底失去了参与朝政的机会,从一个手握实权的储君变成了一个被圈养在东宫的闲人。那些分布在各地的旧部被调回长安,等于斩断了他的左膀右臂,往后在朝堂上,他将更加孤立无援,再难有与其他势力抗衡的资本。
尉迟恭上前一步,抱拳道:“陛下,那兖州涉案的东宫侍卫和王都头等人,如何处置?”
李世民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如寒冰,没有一丝温度:“一并打入天牢,严刑审讯,务必查清所有同党,一个都不能放过!”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朕倒要看看,是谁给他们的胆子,敢在大唐的土地上兴风作浪,敢拿百姓的生计和朝廷的法度当儿戏!”
侍卫们上前架起李承乾,他像一摊烂泥一样被拖出殿外。经过李杰身边时,他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怨毒和不甘,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恶毒的话语,最终却只是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那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愤怒。
李杰站在原地,神色平静,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手心已经微微出汗。他知道,这不是结束,只是另一个开始。李承乾的失权,必然会引发朝堂势力的重新洗牌,而他,作为这场风波的中心人物,未来的路恐怕会更加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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