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媚娘起身走到梳妆台前,起身时,裙摆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 “沙沙” 声。妆台是用梨花木做的,木质细腻,纹理清晰,经过多年的擦拭,表面已形成一层温润的包浆,上面镶嵌着螺钿,螺钿在烛光下闪着七彩的光芒,随着角度的变化,时而呈现出孔雀蓝,时而又变成翡翠绿。
台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首饰盒,有描金的,盒面上用金丝勾勒出 “鸾凤和鸣” 的图案,金丝与红漆相映,华丽无比;有雕花的,雕刻着 “岁寒三友”,松针、梅枝、竹叶栩栩如生,刀法精湛;还有素面的,只用打磨光滑的紫檀木制成,却透着一股低调的奢华。每一个都精致无比,里面装着的首饰,足以让寻常人家富甲一方。
她打开最左边的一个紫檀木首饰盒,盒子的合页处用黄铜包裹,上面刻着回形纹,随着盒盖的打开,发出 “咔哒” 一声轻响。里面放着一些平日里常用的发簪,有金的,上面镶嵌着红宝石;有银的,雕刻着缠枝莲;有玉的,温润通透,琳琅满目,在烛光下闪着各自的光芒。
在这些华丽的首饰中,一支不起眼的胡椒木簪显得格外特别。这木簪是用胡椒木制成的,颜色呈深褐色,带着天然的纹理,像一条条蜿蜒的小溪。簪头雕刻着一串饱满的胡椒粒,纹路深邃,每一颗都栩栩如生,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掉下来,甚至能看到胡椒粒表面细小的凸起。
“这是去年李杰送的。” 武媚娘拿起木簪,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胡椒粒雕刻,那木质坚硬而光滑,带着岁月的温润。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回忆,有探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他说这胡椒木是他自己种植的胡椒树修剪下来的枝干,在阴凉处晾干了三年才制成,质地坚硬,不易变形,还有淡淡的香气,能提神醒脑。”
她将木簪凑近鼻尖闻了闻,果然有一股淡淡的胡椒清香,混杂着木头的本味,算不上浓郁,却很独特,像是雨后胡椒园里的气息,清新而提神。“当时只觉得是个寻常物件,放在首饰盒里,偶尔才会用一次,没想到今日竟能派上大用场。”
武媚娘拿着木簪走到桌前,对小翠说:“你看这簪头的胡椒粒雕刻,纹路很深,里面其实是中空的,正好能藏东西。” 她用指尖抠了抠其中一颗胡椒粒的底部,指甲与木头摩擦发出轻微的 “沙沙” 声,果然露出一个细小的空洞,洞口被巧妙地隐藏在雕刻的纹路中,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就像是雕刻时自然形成的凹痕。
小翠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凑上前仔细看着:“竟有这样的巧思,奴婢之前帮娘娘整理首饰时,拿过这木簪好几次,都没发现这秘密。这雕刻的手艺真是绝了,把洞口藏得这么好。”
“这正是它的妙处。” 武媚娘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一丝得意,“寻常的首饰,金的、银的、玉的,容易引人注意,若是用来藏东西,一眼就会被人识破。这胡椒木簪看起来普通,甚至有些不起眼,谁也不会想到里面藏着秘密。而且,这是李杰送的,他见了定会起疑 —— 毕竟,我平日里很少用这木簪。以他的心思,必然会自己查验,这样就不会错过密信了。”
她将已经晾干的桑皮纸密信小心翼翼地拿起,指尖捏着纸的边缘,生怕用力过猛会将其捏碎。像卷画卷一样将其卷成细条,卷得均匀而紧密,细得像一根火柴棍,长度刚好与簪头的空洞相匹配。
又让人取来一小块蜂蜡,蜂蜡是淡黄色的,带着天然的光泽,上面还留着蜂巢的纹路,放在一个小巧的铜勺里。小翠用一根细铁棍架在烛火上,铜勺放在铁棍上,慢慢加热,蜂蜡渐渐融化成液体,发出淡淡的蜡香。
“用蜂蜡封住,既能防止密信受潮损坏,桑皮纸遇潮容易发霉,字迹会模糊不清;又能让它固定在簪头里,不会晃动发出声音,若是路上有颠簸,也不怕密信掉出来。” 武媚娘一边说,一边用一根银针蘸了点融化的蜂蜡,银针尖细,正好能蘸取适量的蜡液。她将蜡液涂在密信卷的一端,待其稍微凝固,形成一个小小的蜡头,增加摩擦力,然后将密信卷轻轻塞进簪头的空洞里。
密信卷的长度刚刚好,完全没入空洞后,只露出一点点尾端。武媚娘又用银针蘸了些蜂蜡,仔细地将洞口封住,动作轻柔而细致,像是在完成一件精密的艺术品。她反复涂抹了几次,确保洞口被完全封住,没有一丝缝隙。
蜂蜡凝固后,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质感,与胡椒木的颜色有些差异。她又取来一些与胡椒木颜色相近的漆,那漆是用松烟、桐油和颜料调制而成的,颜色深沉。用小刷子蘸了点,小刷子的刷毛柔软而细密,她小心翼翼地涂抹在封住洞口的蜂蜡上,将蜂蜡与木簪的颜色融为一体。
待漆干透后,再看那支木簪,与普通的胡椒木簪别无二致,谁也看不出其中的玄机。武媚娘将木簪放在手中反复把玩,甚至故意掉在桌面上,发出 “笃笃” 的声响,也没有任何异常。
“完美。” 武媚娘拿起木簪,对着烛光仔细检查了一遍,从不同的角度观察,确认没有任何破绽,才满意地说,“这样一来,就算有人拿在手里把玩,甚至用刀刮一下,只要不刮到那个胡椒粒,也发现不了秘密。”
她将木簪递给小翠,让她也检查一下。小翠接过木簪,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又用手指摸了摸簪头的胡椒粒,甚至用指甲抠了抠那些雕刻的纹路,确实没发现任何异常,不由得佩服地说:“娘娘真是太厉害了,这样的办法都能想出来。若是换了别人,怕是只会想到用金银首饰来藏东西,哪会想到这不起眼的木簪。”
武媚娘将木簪收好,放在一个小巧的锦袋里,锦袋是用粗布做的,颜色暗沉,与木簪的风格相得益彰。她对小翠说:“去把送信的老仆叫来,我得仔细叮嘱他几句。这木簪能不能安全送到李杰手上,关系到能不能阻止这场灾难,就看他的了。”
小翠应声而去,脚步轻快,裙摆扫过地面发出 “簌簌” 的声响。很快,她领着一个老仆走了进来。老仆名叫阿福,在香露坊打杂多年,头发已花白,梳成一个小小的发髻,用一根木簪固定着。脸上布满了皱纹,像一张揉皱了又展开的纸,每一道皱纹里都藏着岁月的痕迹。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褂,袖口和裤脚都打着补丁,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市井老人,毫不起眼,这也是武媚娘选他送信的原因。
武媚娘将木簪从锦袋里取出来,递给阿福:“这簪子你拿着,一定要亲手交给司农寺的李杰大人。记住,是司农寺,不是别的地方,千万别找错了。”
阿福双手接过木簪,他的手指粗糙,布满了老茧,指甲缝里还沾着些许泥土,小心翼翼地握在手里,仿佛那不是一支木簪,而是易碎的珍宝。虽然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但他从武媚娘严肃的语气中知道这一定是重要的东西,郑重地点点头:“娘娘放心,老奴记住了,司农寺的李大人,亲手交给他。”
“若有人盘问,你就说是香露坊新做了胡椒香皂,特来送样品给他尝尝鲜。” 武媚娘盯着阿福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生怕他记不住,“这胡椒香皂是用咱们坊里新收的胡椒精油做的,味道独特,想着李大人之前推广胡椒种植有功,特意送几块让他品鉴品鉴。”
阿福眯起眼睛,努力把这些话记在心里,嘴里不停念叨着:“胡椒香皂,送样品,李大人推广胡椒有功,品鉴……” 他念了几遍,才抬头看着武媚娘,眼神里带着一丝不确定:“娘娘,这些话老奴都记住了,就是怕到时候一紧张,忘了几句。”
“别紧张,就当是平常送货。” 武媚娘放缓了语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些,“你在香露坊送了这么多年货,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就按平时的样子来就行。” 她顿了顿,指了指阿福手里的木簪,“还有这簪子,你就说是你在路上买的小玩意,不值钱,只是觉得上面的胡椒粒雕刻有趣,和咱们送的胡椒香皂正好搭配,想送给李大人解闷。”
阿福点点头,把木簪揣进怀里贴身的地方,用手按了按:“老奴明白,这簪子是路上买的,不值钱,就是图个有趣。”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又说:“娘娘,您看老奴穿成这样,去见李大人,会不会太寒酸了?会不会不让老奴进门啊?”
武媚娘打量了他一番,阿福的衣服虽然破旧,但洗得干干净净,补丁也打得整整齐齐,并不失礼。“这样正好,” 她说道,“你这打扮才像个送货的老仆,若是穿得太体面,反倒引人怀疑。司农寺的门房我知道,都是些通情达理的人,你只要说明来意,他们会通报的。”
她走到桌前,拿起那个装着胡椒香皂的锦盒,递给阿福:“这里面是四块胡椒香皂,你拿着。这香皂是咱们坊里的新品,包装也简单,用的是粗布锦盒,正好符合你的身份。”
阿福双手接过锦盒,抱在怀里,感觉沉甸甸的。他低头闻了闻,一股淡淡的胡椒清香扑鼻而来,让人精神一振。“这香皂闻着就不错,李大人肯定会喜欢的。”
“不仅要让他喜欢香皂,更要让他拿到木簪。” 武媚娘强调道,“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把木簪送到李杰手上,不能给任何人。就算是司农寺的其他官员问你要,你也不能给,就说这是特意送给李大人的私人物品,旁人不便代收。”
阿福重重地点头:“老奴记住了,只能给李大人,别人谁也不给。” 他想了想,又问:“娘娘,若是李大人不在司农寺怎么办?老奴要不要等他回来?”
“若是他不在,你就说等他回来再来送,千万别把东西交给其他人。” 武媚娘说道,“你可以先在司农寺附近的茶馆等一等,估摸着他快回来了再去。实在不行,就明天再去,一定要亲手交到他手上。”
“是,老奴知道了。” 阿福应道,心里已经把这些话默念了好几遍。
武媚娘看着阿福,眼神里充满了信任:“阿福,我知道这趟差事不容易,路上可能会遇到很多困难,但我相信你一定能办好。你在香露坊这么多年,从来没出过差错,这次也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阿福的眼眶有些湿润,他在香露坊待了十五年,武媚娘待他不薄,不仅给了他一份差事,还时常接济他的家人。他一直想报答,却苦于没有机会,这次能为武媚娘办这么重要的事,他觉得很荣幸。“娘娘放心,老奴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一定会把东西送到李大人手上。”
武媚娘拍了拍他的肩膀,阿福的肩膀很结实,虽然布满了风霜,但透着一股坚韧的力量。“别这么说,你的性命也很重要。” 她说道,“若路上遇到危险,实在没办法了,就把簪子扔进粪坑,没人会去翻那种地方,保住自己的性命最重要。”
阿福重重地 “嗯” 了一声,握紧了怀里的锦盒和木簪,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武媚娘的信任和鼓励。
“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出发吧。” 武媚娘说道,“现在天色还早,路上人不多,趁着薄雾还没散,赶紧走。”
阿福躬身行礼,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转身抱着锦盒,快步走出了内室。他的脚步有些蹒跚,但每一步都走得很坚定,仿佛脚下踩着的不是地面,而是希望。
此时,天刚蒙蒙亮,外面还笼罩着一层薄薄的薄雾,像一层轻纱,将香露坊笼罩其中。空气微凉,带着清晨的湿润,吸入肺里,让人感觉很清爽。远处传来几声鸡鸣,声音洪亮,打破了黎明的寂静,仿佛在催促着新的一天开始。
阿福走出香露坊的大门,回头望了一眼这座他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香露坊的大门是用朱漆刷的,上面钉着铜钉,虽然有些地方漆皮已经剥落,但依旧透着一股庄重。门两旁的石狮子威武雄壮,守护着这座坊市。他心里默默地说了一句:“等我回来。” 然后毅然转身,走进了薄雾中。
他知道,自己这趟差事,送的不是香皂,也不是普通的木簪,而是大唐的安危,是无数人的性命。他必须小心,再小心。
阿福沿着街道慢慢走着,他尽量走在路边,避开那些早起的行人。街道两旁的店铺大多还没开门,只有几家早点铺已经升起了炊烟,飘来阵阵包子和油条的香味,让人垂涎欲滴。但阿福没有心思停下来,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快点把东西送到司农寺。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薄雾渐渐散去,太阳慢慢升起,金色的阳光洒在街道上,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街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有挑着担子的小贩,有赶着马车的商人,有去上学的孩童,热闹非凡。
阿福加快了脚步,他怕耽误了时间。走到一个十字路口,他正要过马路,忽然看到几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在盘查过往的行人。那些人神情严肃,眼神锐利,手里拿着武器,看起来很不好惹。
阿福心里一紧,连忙低下头,想绕开他们。但那些人已经看到了他,其中一个人喊道:“站住,那个老头,过来检查一下。”
阿福的心跳得像擂鼓一样,他定了定神,慢慢走了过去,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官爷,您有什么事吗?”
“你怀里抱的是什么?” 那个黑衣人问道,眼神紧紧盯着阿福怀里的锦盒。
阿福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说道:“回官爷,是香露坊新做的胡椒香皂,我是给司农寺的李大人送样品的。” 他按照武媚娘教的话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些。
黑衣人示意他打开锦盒,阿福只好小心翼翼地打开锦盒,露出里面的胡椒香皂。黑衣人拿起一块闻了闻,又看了看阿福,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给李大人送香皂?”
“我是香露坊的老仆,叫阿福。” 阿福说道,“李大人之前推广胡椒种植,帮了我们坊里不少忙,我们坊主特意让我送几块新做的胡椒香皂给李大人尝尝鲜。”
黑衣人又打量了阿福一番,见他穿着普通,神情也很自然,不像是在说谎,就挥了挥手:“好了,你可以走了。”
阿福松了一口气,连忙合上锦盒,抱着怀里的东西,快步离开了。他心里暗暗庆幸,幸好武媚娘提前教了他说辞,不然刚才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又走了大约一个时辰,阿福终于看到了司农寺的大门。司农寺的大门很气派,朱漆大门,铜环兽首,门口站着两个守卫,神情严肃。
阿福走到门口,对一个守卫说道:“这位官爷,麻烦您通报一下,香露坊的老仆阿福,给李大人送样品来了。”
那个 守卫上下打量了阿福一番,问道:“你有预约吗?”
“没有,” 阿福说道,“我们坊主说李大人应该会在,让我直接过来就行。”
守卫皱了皱眉,说道:“李大人现在正在忙,恐怕没时间见你。你把东西留下吧,我会转交给他的。”
阿福连忙说道:“不行啊官爷,这东西很重要,必须亲手交给李大人,这是我们坊主特意嘱咐的。”
守卫有些不耐烦了:“我说了李大人在忙,你听不懂吗?赶紧把东西留下走人,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阿福急得满头大汗,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这是怎么了?”
阿福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青色官服的年轻人走了过来,正是李杰的贴身随从小李。阿福连忙说道:“李小哥,我是香露坊的阿福,给李大人送样品来了。”
小李认出了阿福,他之前去过香露坊几次,见过阿福。“原来是阿福大叔啊,” 小李说道,“李大人正在里面开会,我帮你把东西转交给他吧。”
“不行啊李小哥,” 阿福说道,“这东西必须亲手交给李大人,我们坊主特意嘱咐的,还说有个很重要的东西要交给李大人。” 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那支胡椒木簪,偷偷塞给小李,“就是这个,你一定要亲手交给李大人,告诉他是香露坊送来的,加了‘夜合花’。”
小李愣了一下,他虽然不知道这木簪是什么意思,但见阿福神情严肃,知道一定很重要,就点了点头:“好,阿福大叔,你放心,我一定会亲手交给李大人的。”
阿福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对小李说了声谢谢,又看了一眼司农寺的大门,然后转身离开了。他知道,自己的任务完成了,接下来就看李大人的了。
老仆的身影消失在西市的人流中,武媚娘站在窗前,望着司农寺的方向。窗外的薄雾渐渐散去,露出了湛蓝的天空,几只早起的鸟儿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叫着,仿佛在预示着新的一天的开始。
桌上的线索已被烧毁,灰烬装在一个小小的铜盆里,武媚娘用扇子轻轻一扇,灰烬便随风飘散,在空中打了几个旋,然后落在地上,仿佛从未存在过。
但她知道,那根藏着密信的胡椒木簪,正带着风暴的预警,奔向那个能改变局势的人。她的心里既有期待,又有担忧,期待着李杰能及时收到消息,做好准备;担忧着路上会出现意外,密信无法送达。
她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茶是刚沏好的雨前龙井,清香扑鼻,却无法驱散她心中的沉重。她知道,接下来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至关重要,她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那个来自司农寺的消息,等待三月初三那夜的最终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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