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的紫宸殿弥漫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檀香从铜鹤香炉里缓缓冒出,丝丝缕缕地升腾,却压不住空气中的火药味,那味道像一根无形的线,紧绷在每个人的心头。文武百官列立两侧,官服的颜色按品级高低依次排列,像一道五彩的屏障,却挡不住彼此眼中的紧张。连呼吸都放轻了,只有铜壶滴漏的 “滴答” 声在大殿里回荡,清晰得像在耳边敲鼓,像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倒计时。
尉迟恭穿着一身崭新的明光铠,甲片是用最好的精铁打造,在晨光中闪着冷硬的光,每一片甲片都被打磨得光滑如镜,能映出人影。他手里捧着个紫檀木托盘,托盘边缘雕刻着繁复的缠枝莲纹,上面铺着明黄色的绸缎,绸缎上放着一卷泛黄的纸 —— 那是玄武门近一个月的换班记录,纸卷用红绳系着,绳结打得一丝不苟。他迈着沉稳的步伐出列,每一步都踩在金砖的正中央,发出 “咚、咚” 的闷响,像敲在每个人的心上,让人心头发紧。
“陛下!” 尉迟恭单膝跪地,托盘高举过头顶,手臂肌肉线条分明,显示出他常年习武的力量。“臣有铁证呈上,纥干承基篡改玄武门换班制度,意图谋反!”
李世民的目光扫过那卷记录,眼神深邃得像一潭古井,声音低沉:“呈上来。”
高力士接过记录,双手捧着展开在案上。那是用麻纸装订的册子,纸张厚实坚韧,每页都盖着禁军的朱印,印泥颜色深浅不一,能看出是不同时日盖上去的。尉迟恭走上前,用手指点着其中一页,指尖的老茧与纸张摩擦发出 “沙沙” 声:“陛下请看,自上月起,纥干承基将换班时间从一刻钟延长到两刻钟,还撤了外围的巡逻队。这意味着,有两刻钟的时间,玄武门的外侧将处于无防备状态,像一扇敞开的大门!”
他的指尖划过 “三月初三” 那一行,那里的墨迹格外浓重,纸页边缘都被墨水浸得发皱,显然是后来添上去的,与前后工整的记录格格不入。“尤其是这一日,换班时间竟标为‘三刻钟’,还在旁边用小字注明‘无需巡逻’。这哪里是换班,分明是给外人留空子!三刻钟,足够一支精锐小队从护城河摸到玄武门内侧,再散开控制整个城楼了!”
殿内一片哗然,官员们交头接耳的声音像炸开的锅。吏部尚书刘文静捋着胡须的手猛地一顿,花白的胡子簌簌发抖:“三刻钟无巡逻?这简直是视宫禁如无物!” 户部侍郎则脸色煞白,手里的笏板 “啪” 地掉在地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喃喃道:“三月初三…… 那不是……” 话未说完就被旁边的人拽了拽衣袖,慌忙闭上了嘴。
纥干承基瘫在地上,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金砖,试图汲取一丝凉意来压制浑身的燥热。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卷换班记录,瞳孔里的恐惧像被放大的蛛网,密密麻麻地爬满了整个眼白。那些被篡改的时间、被替换的名字,此刻都变成了索命的符咒,在他眼前盘旋飞舞。
尉迟恭又指向记录上的守卫名单,那些名字旁边都用蝇头小楷标注着籍贯和所属部队,墨迹清淡却清晰可辨:“陛下再看,这些守卫名义上是禁军,实则都是东宫旧部!王魁是李承乾做太子前的伴读,当年因斗殴伤人被逐出东宫,如今却出现在玄武门暗哨名单里;王二狗是杜荷的远房表侄,去年还在东宫马厩当差;张彪更是东宫侍卫出身,上个月才被‘提拔’为禁军什长…… 他们根本不是禁军编制,是纥干承基用空饷名额硬塞进守卫名单的!”
他每念出一个名字,就有一个官员倒吸一口凉气。这些名字串联起来,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将东宫与禁军、与玄武门紧紧缠绕在一起,勒得人喘不过气来。礼部尚书颤巍巍地出列:“陛下,若真是东宫旧部…… 那玄武门岂不成了……” 后面的话他实在不敢说出口,只是重重地叩了个头,“臣请陛下彻查!”
李世民将所有证据摊开在案上,紫檀木的案面几乎被铺满。李杰的三份奏折按时间顺序排列,墨迹从浅到深,像一步步走向深渊的脚印;尉迟恭的密报和换班记录叠在一起,桑皮纸的粗糙与麻纸的坚韧形成鲜明对比;赵虎的供词上还沾着干涸的泪痕,指印边缘的晕染显示出按印时的颤抖;纥干承基的竹牌则被高力士用锦缎托着,“天保九如” 四个字在晨光中闪着刺眼的光。
这些散落的拼图,终于在晨光中拼出了完整的阴谋图景:李承乾勾结纥干承基,先用空饷名额安插东宫旧部进入禁军,再篡改玄武门换班制度,将三月初三夜的守卫全换成心腹,并以 “天保九如” 为暗号;同时让张彪采买硫磺、杜荷偷运甲胄,计划在三月初三夜,以焚烧香皂工坊为号,趁西市大乱吸引全城注意力时,由纥干承基打开玄武门,东宫侍卫穿着禁军甲胄入宫逼宫,届时里应外合,一举控制皇宫。
“好,好得很!” 李世民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却让每个人都感到了刺骨的寒意,仿佛殿内的地龙都骤然熄灭了。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殿内,从惊慌失措的官员到面如死灰的纥干承基,最后落在李杰身上。阳光透过窗棂照在李杰的青袍上,将那抹朴素的青色映得格外沉稳。“李杰,你说,该如何处置?”
李杰出列,青袍在一众五颜六色的官服中显得格外朴素,却透着一股不容动摇的坚定。他躬身行礼,动作标准而恭敬,袖口的皂角碎屑在晨光中闪烁:“臣请陛下按兵不动。”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尉迟恭猛地抬头,头盔的护耳 “哐当” 一声撞在甲胄上:“李大人!此时不拿下他们,更待何时?难道要等他们打到皇宫里来吗?” 他的声音像炸雷,震得殿梁上的灰尘都簌簌落下。
李杰却没有丝毫动摇,他抬眼看向李世民,目光坦然得像一汪清水:“陛下,尉迟将军息怒。此时动手,只能擒获纥干承基等小角色,却无法将东宫的党羽一网打尽。杜荷、王魁这些人还潜伏在暗处,李承乾也能以‘不知情’为由推脱罪责。”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拂过案上的换班记录,那里 “三月初三” 四个字的墨迹还带着未干的阴翳:“不如将计就计,三月初三夜,引蛇出洞。让他们按照计划行动,等火把点燃香皂工坊、东宫侍卫踏入玄武门的那一刻,再下令合围。届时人赃并获,他们的阴谋彻底暴露在天下人面前,无论是李承乾还是他背后的势力,都无从抵赖。”
“届时不仅能清剿东宫党羽,更能让天下人看清谋逆者的狼子野心,彰显陛下的仁德与威严。” 李杰的声音不高,却字字珠玑,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眼前的迷雾,“只有这样,才能永绝后患。”
李世民沉默片刻,指尖在案上轻轻敲击,发出 “笃、笃” 的声响,节奏缓慢却坚定。晨光透过窗棂照在他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阴暗,将他眼角的皱纹和鬓边的白发映照得格外清晰。他想起了当年的玄武门之变,也是这样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也是这样在沉默中做出的决定。只是这一次,他从执行者变成了被背叛者,心境早已天翻地覆。
“准奏。” 李世民的声音终于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像一块巨石投入深潭,瞬间压下了所有的波澜。“尉迟恭!”
“臣在!” 尉迟恭猛地起身,甲片碰撞发出的脆响震得人耳膜发麻。
“你即刻调动金吾卫,暗中布防玄武门和西市。玄武门内外要布三重暗哨,每哨配十名神射手,箭矢涂满麻药;西市周围要清空三条街道,埋伏五百刀斧手,只留香皂工坊周围的商铺正常营业,给他们留够‘动手’的空间。记住,不得惊动任何人,尤其是东宫的眼线。”
“臣遵旨!” 尉迟恭单膝跪地,虎形铜印在腰间闪着寒光,“定不辱使命!”
“李杰!”
“臣在。”
“你继续盯着香皂工坊,按计划生产,该运的干花油脂照常运,让他们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但要暗中更换仓库,将易燃物移到西侧空地,周围挖好防火沟,再安排五十名工匠伪装成学徒,届时听号令行动。”
“臣遵旨。” 李杰躬身应道,青袍的衣角在晨光中轻轻摆动。
“其余人等,各司其职,不得妄议此事,若有泄密者,斩!” 李世民的目光如刀,扫过殿内的每一个人,官员们齐刷刷地叩首,金砖被撞得 “咚咚” 作响,像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擂鼓助威。
纥干承基瘫在地上,绝望地看着这一切。他知道,自己和李承乾的末日,真的要来了。那些精心策划的阴谋、那些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安排,如今都变成了捆住自己的枷锁,越挣扎勒得越紧。
殿外的阳光越来越盛,透过窗棂照在案上的证据上,将那些墨迹、指印、印章都映得格外清晰。紫宸殿的檀香依旧袅袅,却再也掩盖不住空气中那股越来越浓的硝烟味。一场决定大唐命运的风暴,正在三月初三的倒计时中,悄然酝酿。
而此时的东宫,李承乾正站在窗前,看着庭院里含苞待放的桃花,手里把玩着一枚玉佩。那玉佩上刻着 “天保九如” 四个字,是他亲手送给纥干承基的。他不知道,这枚象征着祝福的玉佩,即将变成送他上断头台的证物。远处传来巡逻禁军的甲胄碰撞声,他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仿佛已经看到了三月初三夜,自己登上九五之尊的宝座。
长安的晨雾渐渐散去,露出了这座古城雄伟的轮廓。朱雀大街上的行人往来如梭,西市的商铺已经开门纳客,香皂工坊的烟囱里升起了袅袅炊烟,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祥和。但在这平静之下,暗流正在汹涌,只待三月初三的夜幕降临,便会掀起滔天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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