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获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心情回到三江城。
这座依山而建的巨大石城,是南中深处最坚固的堡垒,也是他最后的希望。
城中汇聚了残存的各部洞主和精锐蛮兵,气氛肃杀而压抑。然而,孟获心中却无半分喜悦。
诸葛亮的用兵如神和那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让他感到阵阵寒意。
更让他心绪难平的是,他派往各处召集旧部,尤其是联络其弟孟优的信使,带回了一个让他几乎站立不稳的消息。
“大王…带来洞主…”信使吞吞吐吐,面如土色。
“他怎么了?快说!”孟获心中涌起不祥预感。
“并未在火洞,也未曾响应大王召集令。小人多方打探才得知,他带着族人投奔汉军了!”
“而且刚刚传来消息,祝融夫人已与赵云成亲,做了他的妾室。”
“什么?!”孟获如遭雷击,猛地后退一步,撞在石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继而涨得通红,一股被彻底背叛和羞辱的怒火直冲脑门,几乎让他昏厥过去。
他视如珍宝、视为最大助力的祝融,南中最骄傲的火凤凰,竟然早已成了敌人的枕边人?!
“贱人!赵子龙!诸葛亮!欺我太甚!”他狂怒地咆哮,拔出佩刀狠狠劈在石桌上,火星四溅。
整个议事厅噤若寒蝉,所有洞主都低下了头,不敢触其霉头。
这消息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瞬间瓦解了孟获心中最后一点侥幸和所谓“堂堂正正一战”的承诺带来的复杂情绪。
上次他被祝融擒住交给了诸葛亮,他都没有这样愤怒过。
因为上次他以为是祝融被赵云威胁。才临时反水。所以恼怒过后,在心中也就原谅了她。
却没想到这个令他朝思暮想的女人却真正地投降了敌人。
“我一定要让你后悔!”孟活狠狠地紧咬牙关
剩下的只有滔天的恨意和玉石俱焚的疯狂!
“传令!”孟获双眼血红,声音嘶哑,“紧闭四门!死守三江城!城外四泉(哑泉、灭泉、黑泉、柔泉),乃上天赐我南中之屏障!”
“传告所有族人,汉军若敢靠近毒泉,必遭天谴!诸葛亮若敢攻城,我孟获与此城共存亡!必叫汉军尸骨无存,葬身毒瘴!”
他放弃了任何野战的想法,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三江城的坚固和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天然毒泉上,心中只剩下毁灭的念头。
与此同时,诸葛亮大军已逼近三江城外围。斥候早已将孟获的疯狂宣言和祝融夫人身份暴露的消息传回。
中军大帐内,气氛微妙。赵云侍立一旁,英武的面容上罕见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和凝重。
祝融夫人——如今应称赵夫人或云夫人——一身蜀地仕女装扮,却难掩眉宇间的英气。
她站在赵云身侧,神色坦然,但看向诸葛亮的眼神深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请求。
诸葛亮羽扇轻摇,目光扫过麾下诸将,最后落在祝融身上,温言道:“夫人不必忧虑。亮知夫人深明大义,心向汉化。”
“孟获执迷不悟,非夫人之过。此番兵临三江城,夫人身份既已明朗,不知可有何教我?”
祝融夫人敛衽一礼,声音清朗:“军师明鉴,妾身确曾为南中之人,深知三江城虚实。”
“此城依山而建,三面峭壁,唯南门稍缓,但亦有瓮城三重,易守难攻。真正险恶者,在城外四方毒泉!”
她走到诸葛亮案前悬挂的简陋地图前,指点道:
“哑泉,城东五里,泉水清冽甘甜,饮之片刻即哑,数日可解,但军士失声,如何作战?”
“灭泉,城南三里,泉水温热如汤,触之皮肉溃烂,如同沸水浇身,痛不欲生。”
“黑泉,城西七里,水色如墨,腥臭难当,溅入眼中即刻失明。”
“柔泉,城北山谷深处,其水至寒,看似无害,但人或牲畜涉入,片刻筋骨酥软,瘫倒溺毙。”
“此四泉,如同天然护城河,将三江城拱卫其中。蛮人世代居住,知泉眼位置,可绕行取用山中溪流活水。”
“外人不识路径,极易误饮误触。孟获如今困兽犹斗,必会派人暗中引导溪流、污染水源,甚至故意在毒泉附近设下假路标,诱我军入彀。”
“强攻城池,必先过此四泉死地,代价难以估量。”祝融语气沉重。
诸葛亮听完,沉吟片刻,目光深邃:“天然之险,虽利守御,然用之不当,亦是自绝生路。”
“孟获只知倚仗毒泉,却不知人心向背,方为根本。”
他看向祝融,“夫人可知,城中蛮兵洞主,除孟获死忠外,可有效忠夫人之旧部?或心向安宁,不愿玉石俱焚者?”
祝融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有!妾身旧部火洞亲卫首领阿会喃,乃我一手提拔,忠勇可靠,现已是一洞之主。”
“另有几位洞主,如董荼那等,素与孟获不睦,且其部族居于三江城内,受孟获挟制。”
“其内心实惧丞相天威,更忧家园毁于战火。若能得妾身信物与承诺,或可令其倒戈或消极怠战!”
“善!”诸葛亮拊掌,“此乃破城关键!”他随即部署作战任务:
“子龙,夫人,你二人为破城先锋!
“请夫人即刻修书,附上信物,详述利害,许诺只要助汉军破城,既往不咎,保其部族平安,且论功行赏。”
“由子龙精选军中精锐士兵,务必在今夜潜入城中,将书信送至阿会喃及董荼那等人手中!夫人身份已明,信中情真意切,更具说服力。”
“文长、公义!你二人各引精兵三千,多备旗帜、锣鼓,于三江城东、西两侧山林中,大张旗鼓,伐木造梯,佯装准备强攻!”
“务必造出巨大声势,吸引孟获注意力和守城兵力!”
“子均、国山,你二人负责肃清外围,保障粮道与水源安全。伯远会提供吕凯等人绘制的详细安全水源图。”
“务必绕开所有毒泉区域,并派兵驻守安全取水点,严防蛮兵破坏!”
“同时,在城南开阔地带,秘密集结攻城器械(云梯、冲车)。”
“元俭、元福!护卫中军,并组织健卒,配合王平、刘封,准备接应攻城部队。待南门有变,即刻发起总攻!”
“伯远!粮草医药乃重中之重!尤其多备解毒、疗伤、治哑、医目之药,随时准备救治可能误触毒泉的将士。”
“同时,将夫人提供的安全水源信息,制成简易图册,分发至各营伍长以上军官!”
“此战的关键,在于内应!”诸葛亮目光灼灼,“子龙、夫人,重任在肩!”
“若能联络城中旧部,于我军攻城时在城内制造混乱,甚至伺机打开城门,则三江城破,易如反掌!毒泉虽险,亦可绕过!”
赵云抱拳,眼神坚定:“末将定不负丞相所托!”
祝融夫人亦盈盈一拜,眼中闪烁着决然:“丞相放心,妾身必竭尽全力,消弭兵祸,保我南中子民!”
当夜,月黑风高。赵云亲自挑选了十余名身手矫健、精通攀爬的特种兵。
祝融夫人将写好的数封亲笔信和自己的火焰纹玉佩(象征火洞首领身份)交给赵云。
赵云将信件和信物妥善藏好,与死士们换上紧身夜行衣,如同融入夜色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通往三江城陡峭山崖的方向。
祝融站在营帐前,望着丈夫消失的方向,双手紧握,指节发白,心中默默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