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的寒冬,如同一位冷酷无情的君王,再次君临。狂风卷着雪沫,无情地抽打着初具雏形的长城墙体和高耸的烽燧。
气温骤降至滴水成冰的程度,大地被深达数尺的积雪彻底覆盖,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白、灰、黑三种颜色。
“北疆第一垒”及其东西延伸的工段,瞬间从热火朝天的工地变成了冰雪孤岛。汉军的战略被迫从积极的“筑城”全面转入被动的“守成与求生”。
首先面临的是生存危机——补给断绝通往朔风堡乃至镇北城的补给线几乎完全中断。狂暴的风雪和积雪使得任何规模的运输队都寸步难行。
第一垒和各个烽燧的存粮,成了他们度过寒冬的唯一依靠。张辽早已下令严格执行配给制,但库存依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极致的严寒,严重威胁着人的生命。尽管有王韧提供的知识改进了御寒措施,但极致的低温依然无情地带走生命。站岗的士兵必须频繁轮换,否则很快就会被冻僵。
奴隶营中,冻死、病死者的数量急剧上升,尸体被直接堆放在营地外围,冻结成冰,等待开春后处理。
人们的活动受到了极大限制,除了必要的警戒和维持生存的活动(如清理积雪、取冰化水),所有户外工程彻底停止。
人员和物资被集中到第一垒主堡和少数几个较大的烽燧中,依靠储存的燃料(主要是木炭和干粪)苦苦支撑。
然而,最大的威胁并非这些情况,而是来自人。
北地的土着部落,虽然同样遭受严寒之苦,但他们世代生活于此,拥有更强的适应能力和在冬季机动的技巧(如使用滑雪板、雪鞋)。
他们深知,这是汉军最脆弱的时候。所以发动了各种各样的袭击和破坏,而且其目标十分明确,他们不再强攻第一垒主堡,而是将目标瞄准那些孤悬在外、守军稀薄的烽燧。
这些烽燧往往只有十数名士兵驻守,缺乏纵深防御,在夜间或暴风雪中极易被偷袭。
他们手段非常残忍,偷袭者往往悄无声息地摸掉哨兵,然后用冰雪堵塞烽燧出口,从通风口投入燃烧物或毒烟,将内部士兵尽数闷死或熏死,最后夺取其中可怜的存粮和物资。
烽燧是长城防线的眼睛和神经。一旦烽燧被拔除或失去功能,整条防线就变成了聋子和瞎子,东西两段无法联系,第一垒也无法及时得知外部情况。
入冬不到一个月,就有连续三座最东端的烽燧在暴风雪夜中失去了联系。后续侦查发现,烽燧已被焚毁,守军全部遇难,首级被割走。
消息传回第一垒,张辽震怒,却也感到一阵寒意。敌人的反击,精准地打在了他的七寸上。
“不能坐以待毙!”张辽在中军帐内,对着麾下将领沉声道,“烽燧乃长城之耳目,绝不能失!敌军借风雪肆虐,我便要以攻代守!”
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主动发起“冬狩”!
“马超、庞德!”
“末将在!”
“命你二人,各率五百最耐寒、最善雪地作战的精锐,配发所有库存的雪橇、雪鞋!马超向东,庞德向西,沿长城线外侧巡弋!”
“任务不是歼敌,而是猎杀任何靠近长城线的土着!清剿烽燧周边,遇敌则杀无赦!同时,与各烽燧建立直接联系,传递消息,输送少量紧急补给!”
“高览、郭淮!”
“命你二人,组织堡内剩余机动兵力,组成快速反应队,一旦任何烽燧发出求援信号,不惜代价,立刻前往支援!”
“徐军师,重新规划烽燧值守制度,增加暗哨和预警机关!”
“满参议,清点所有存粮,再次缩减配给,优先保障出击将士和烽燧守军!”
这是一场在极端环境下的特殊战斗。马超和庞德的部队,如同白色的幽灵,滑行在雪原之上。
他们行动迅捷,熟悉了土着偷袭的套路后,反而多次设下埋伏,成功猎杀了好几股试图靠近烽燧的土着小队,甚至反推回去,捣毁了几个靠近长城线的小型冬季营地。
然而,“冬狩”同样代价巨大。在野外雪原露营,即使有最好装备,冻伤减员依然严重。与土着的遭遇战往往短暂而血腥。一次,庞德的小队甚至遭遇了雪崩,损失了数十人。
烽燧的守军们,则在绝望中坚守。他们日夜警惕,听着风雪中任何一丝异响。每一次成功点燃烽火示警,都可能招致更猛烈的攻击。他们的生活条件极其艰苦,口粮有限,时刻面临着冻饿而死的威胁。
这个冬天,长城线上没有宏大的战役,只有无数场小规模的、残酷的、在风雪中进行的生存猎杀与反猎杀。
每一座烽燧的存续,都意味着汉军控制线的维持。每一次成功的“冬狩”,都为这条脆弱的防线注入一丝生机。
张辽在第一垒中,日夜关注着东西两线的战报。他通过烽火信号和冒险往返的信使,艰难地维持着对整条防线的指挥。他的心情随着一个个烽燧的得失、一支支“冬狩”队伍的伤亡而起起伏伏。
帝国的北疆长城,就在这样的血与冰的博弈中,艰难地度过了它的第一个冬天。
当春季的第一缕暖风终于开始融化积雪时,整条防线仿佛是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苏醒过来,伤痕累累,但顽强地存活了下来。
烽燧大多得以保全,“冬狩”行动虽然付出了代价,但沉重打击了土着冬季袭击的气焰,也锻炼出了一批擅长极寒作战的汉军精锐。
然而,所有人都明白,这只是一个开始。随着冰雪消融,更激烈的筑城争夺战,即将再次上演。
这条初生的龙脊,还需要吞噬更多的血与肉,才能真正变得坚不可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