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城以北七百里,勒拿河一条无名支流畔,寒风卷着冰粒,抽打着一切敢于暴露的存在。
一支百人队的汉军“刺狼军”士卒,身披加厚的白色伪装毛皮,如同雪地中的幽灵,静静地潜伏在一片覆雪的针叶林中。
带队的是军侯韩猛,原马超麾下的西凉悍卒,以勇猛和耐寒着称。他透过粗糙的望远镜,死死盯着河流对岸那个正在冒起炊烟的小型聚落。
这个聚落比马超发现的那个“狼巢”小得多,大约只有二三十座半地穴式的屋舍(当地称“乌尔塔”),外围用削尖的木桩粗略地围了一圈。
一些身材高大的金发土着(刺狼军内部称之为“维尔兰人”,取自其语言中某个重复出现的音节)正在活动,妇女在处理渔获,几个男人在修理雪橇,孩童在奔跑嬉闹。
河边系着几条巨大的独木舟。一切都显得平静,甚至有些原始。
但韩猛不敢有丝毫大意。丞相和都督的严令犹在耳边:此族凶悍,绝非善类,务求一击必杀,迅捷撤离!
根据北探都尉府前期的侦察,这个聚落是附近一个重要铁矿点的补给和运输中转站,时常有装载矿石的雪橇队在此停留。
今天,他们的目标就是摧毁这里,尽可能杀伤有生力量,并烧毁那些可能用于运输的舟楫和雪橇。
“检查装备!”韩猛低声下令。士卒们默默检查着强弩的弓弦是否被冻脆,箭矢是否充足,环首刀是否出鞘顺畅。他们脸上涂着防冻的油脂,眼神冰冷,只剩下战士的本能。
“第一队,弩箭覆盖,压制巡逻和出入口!”
“第二队,随我冲锋,直取中央,焚毁房屋和船只!”
“第三队,外围警戒,截杀逃窜者,信号响起,立刻撤退!”
命令简洁明确。
午时刚过,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了这片宁静的聚落上。维尔兰人,这个以勇猛和彪悍着称的部落,开始陆续从各自的木屋中走出,聚集在中央的空地上用餐。
他们的警惕性在这一刻降到了最低,因为在这个时间,他们相信不会有敌人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发动攻击。
“动手!”韩猛猛地一挥手下令!
嗖嗖嗖!数十支强劲的弩箭如同毒蜂般从林中射出!瞬间,聚落边缘的几个巡逻的维尔兰战士和几个正在用餐的男人被射成了刺猬,惨叫着倒地。
弩箭穿透了他们的皮甲,深深地扎入了他们的身体,鲜血四溅,染红了周围的地面。
“敌袭!!”尖锐的警报声终于从聚落中响起,用的是刺狼军完全不懂的语言,但其中的惊恐清晰可辨。维尔兰人立刻从用餐中惊醒,他们迅速抓起身边的武器,妇女尖叫着拉扯孩子躲回屋里。
“杀!”韩猛暴喝一声,如同猛虎出柙,率先冲出树林,踏着冰面向聚落冲去!
身后五十名精锐士卒如影随形。他们训练有素,动作迅速而协调,仿佛是一台精密的战争机器。
突袭取得了初步效果。维尔兰人被这来自南方的、毫无征兆的打击打懵了。他们惊慌地寻找武器,妇女尖叫着拉扯孩子躲回屋里。
一些维尔兰战士甚至还没来得及穿上完整的盔甲,就赤裸着上身,挥舞着武器冲了出来。
然而,他们的反应速度和凶悍程度远超汉军以往遇到的任何敌人。
几乎在遇袭的瞬间,就有十余名维尔兰男子咆哮着抓起手边的战斧、铁剑或重木棍,毫不犹豫地迎了上来!
他们身材高大,力量惊人,身上简陋的皮甲似乎也难以被弩箭轻易穿透。
砰!一名汉军士卒的环首刀与一柄维京战斧狠狠撞在一起,火星四溅!汉军士卒被震得手臂发麻,连连后退,对方却只是晃了晃身子,怒吼着再次扑上!
另一侧,一名维尔兰战士甚至硬顶着刺来的长矛,用蛮力将汉军士卒扑倒,用沉重的骨锤砸碎了对方的头颅!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汉军依靠的是训练、配合和精良的弩箭。他们使用的弩箭是经过精心设计的,箭头锋利无比,能够轻易穿透维尔兰人的皮甲,给敌人造成致命的伤害。
而维尔兰人依靠的是个体的悍勇、强大的力量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战斗意志。他们即使身中数箭,只要还能动,就会疯狂地扑向最近的敌人。他们战斗时的吼声震天动地,仿佛要将敌人的勇气彻底击垮。
韩猛心知不能恋战。他连劈两人,大声吼道:“放火!快!”
汉军士卒立刻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火油罐和火折子,奋力投向那些屋顶覆盖着茅草和兽皮的屋舍,以及河边的独木舟。火油遇火即燃,迅速蔓延开来,浓烟滚滚,将整个聚落笼罩在一片火海之中。
“呜——呜——”就在这时,聚落中央那座最高的屋舍里,传出了低沉而苍凉的号角声。
这号角声似乎带有某种魔力,让原本有些混乱的维尔兰人精神一振,反击得更加疯狂有序。他们仿佛被号角声注入了新的力量,变得更加勇猛和团结。
“撤!”韩猛看到火势已起,目的达到,立刻下令撤退。汉军士卒交替掩护,向林外退去。
维尔兰人试图追击,但被一阵精准的弩箭射退了回去。他们愤怒地咆哮着,用听不懂的语言咒骂,一些人在救火,一些人则开始救治伤员,整理队伍。
韩猛率队退入林中,清点人数,心中一沉。短短一刻钟的交锋,他损失了十七名部下,几乎人人带伤。
而对方留下的尸体,大约三十余具,但几乎个个都是经过惨烈搏杀后才倒下。维尔兰人的勇猛和顽强,让汉军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妈的…这些北蛮子…”一个受伤的队率喘着粗气,看着自己崩了口的长刀,心有余悸。他们面对的敌人,远比想象中更加凶悍和顽强。
韩猛没有说话,只是脸色阴沉地看着对岸那片燃烧的聚落和忙碌的敌人。他们确实完成了任务,给予了对方重创。
但这次接触战也让他清醒地认识到,丞相和都督的担忧绝非空穴来风。这些“维尔兰人”,单兵战斗力极其可怕,组织度和反应速度也很快。
更重要的是,他们那种面对突袭时迅速从混乱转为有序抵抗的能力,以及那神秘的号角声,都暗示着其背后有着严密的军事组织或信仰体系。
“走!立刻转移!”韩猛不敢久留,下令队伍迅速消失在密林深处。他们必须尽快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回到安全的营地,重新整顿和计划下一次的行动。
他们身后,那个维尔兰聚落的火光与浓烟,如同一个醒目的伤疤,烙印在北地的冰原上。
也如同一个信号,宣告了两个文明之间,不再仅仅是窥探与侦察,而是进入了血腥的、短兵相接的冲突阶段。
冰原之上,锋镝已响,仇恨的种子被鲜血浇灌,开始生根发芽。
帝国的“刺狼”战术,固然能带来伤痛,但也必然激起北方巨狼更凶猛、更疯狂的反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