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产期前一周,在一个平静的凌晨,刘亦菲在规律的宫缩中醒来。她没有立刻惊动身边浅眠的江瑾辰,而是先打开手机App记录了一下间隔时间。
当频率缩短到十分钟一次时,她轻轻推了推他:“瑾辰。”
几乎是在她出声的瞬间,江瑾辰立刻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明得毫无睡意:“开始了?”
“嗯,”刘亦菲点点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好像是的。”
江瑾辰没有一丝迟疑,立刻起身。他没有显露出丝毫慌乱,但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一股经过千次演练般的精准和高效。他先扶着她坐起,递上温水,然后迅速拿出手机。
不是拨打120,而是直接启动了那个早已制定好的、代号为“启程”的应急预案。
电话接通,他对那头只说了两个字:“启动。”
然后便挂断,开始有条不紊地帮助刘亦菲换上前期准备好的、宽松舒适的衣服。他的动作稳定而轻柔,甚至还记得在她后背垫上一个软枕缓解不适。
不到十分钟,周铭的信息传来:【车已就位,通道畅通,医院对接完毕。】
江瑾辰收起手机,弯腰,用一个极其稳妥的姿势将刘亦菲打横抱起。尽管她此刻体重增加不少,他的步伐依旧沉稳,一步步走向门口。
电梯直通地下车库,黑色的迈巴赫早已安静等候。周铭亲自站在车旁,拉开车门。车内,甚至提前调好了适宜的温度和舒缓的音乐。
一路畅通无阻,车辆平稳地驶向早已预定好的私立医院。到达时,产科主任和专业的医疗团队已等候在专属通道入口,移动床准备就绪。
一切都在沉默而高效地进行,如同运行一套完美的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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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产套房环境温馨得像高级酒店套房,但空气中弥漫的消毒水味和先进的医疗设备提醒着人们这里的真正用途。宫缩一阵紧过一阵,刘亦菲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逐渐急促。
江瑾辰始终守在她床边。他换上了消毒服,没有像电视剧里那样焦躁地踱步或者喋喋不休地鼓励,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目光沉静地监测着监护仪上的数据变化,偶尔用湿巾帮她擦拭汗水。
他的沉默和镇定像一块磐石,无形中给了刘亦菲巨大的支撑。她努力调整着呼吸,依循产前课程学到的方法,所有的注意力都用来对抗一阵强过一阵的阵痛。
当医生检查后告知宫口开指速度略慢,可能需要更长时间时,刘亦菲的情绪出现了一丝波动,疲惫和疼痛让她眼眶发红。
江瑾辰立刻察觉。他没有说“加油”或者“别怕”之类的空话,而是俯下身,靠近她耳边,用极低却清晰的声音说:“目前宫缩强度峰值达到预期标准,频率稳定。胎儿心率正常,血氧饱和度优良。你的体能储备足以支撑后续过程。按既定节奏呼吸,我们在控制中。”
他将现状拆解成她能理解的数据指标,用绝对理性的分析,驱散她对未知和漫长的恐惧。
刘亦菲看着他那双深邃而坚定的眼睛,仿佛被注入了某种力量,重新聚焦,点了点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产房里的气氛凝重而专注。医护人员忙碌却有序,江瑾辰像一座沉默的灯塔,始终矗立在刘亦菲身边。
当最后的关键时刻来临,刘亦菲用尽全身力气,指甲几乎掐进他的掌心。
江瑾辰任由她抓着,另一只手稳稳地托着她的后背,目光从未离开过她,低声而坚定地重复着:“很好。保持。最后一次。”
他的声音像是有魔力,穿透了剧烈的疼痛和混沌的意识。
终于——
一声响亮而有力的婴儿啼哭,划破了产房里所有的紧张和凝重。
“恭喜!是一位小公主!母女平安!”医生喜悦地宣布。
刘亦菲脱力地瘫软下去,泪水混合着汗水滑落,却带着巨大的喜悦和解脱。
护士将清理干净、包裹好的小婴儿抱过来,放在她胸前。
那个小小的、红红的、皱巴巴的小家伙,闭着眼睛,却本能地嚅动着小嘴。
刘亦菲的心瞬间化成了水,颤抖着手指,轻轻触碰那柔软至极的脸颊。
她抬起头,想和江瑾辰分享这巨大的喜悦,却蓦地愣住。
江瑾辰依旧站在原地,保持着刚才托扶她的姿势,一动不动。他的目光紧紧锁在那个小小的人儿身上,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精密、最不可思议的造物。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常见的狂喜、激动、或者泪流满面。只有一种极致的、近乎呆滞的震惊和……茫然。
他像是台过载的精密仪器,被输入了一段完全无法理解的、超出所有运算能力的代码,彻底陷入了宕机状态。
他甚至忘记了呼吸,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只是那么看着,看着那个依偎在母亲怀里的、与他血脉相连的小小生命。
“瑾辰?”刘亦菲虚弱地唤他,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
江瑾辰猛地回过神,像是被从深水中打捞出来,极其缓慢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吸得又长又沉,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然后,他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用指尖,极其轻地、仿佛怕碰碎什么似的,碰了碰婴儿那比他指甲盖还小的小手。
他的指尖在微微颤抖。
小家伙似乎有所感应,小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碰到了他的指尖。
那一瞬间,江瑾辰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剧烈震动了一下。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刘亦菲,眼眶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
他没有哭,但那双总是深邃平静的眼眸里,此刻翻涌着滔天的巨浪——震惊、敬畏、不知所措、以及一种几乎要将他淹没的、前所未有的剧烈情感。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最终,他只是俯下身,用一个极其轻柔却无比郑重的动作,将刘亦菲和那个小小的人儿,一起小心翼翼地、紧紧地拥入怀中。
他的拥抱很轻,却带着一种失而复得般的、巨大的颤抖。
“战时状态”解除。
迎接他的,是一个全新、柔软、且彻底颠覆他所有认知的未知世界。
而他,心甘情愿,俯首称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