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调器的能量消失得毫无预兆。
夏侯薇正伏在一块覆雪岩石后，调整着呼吸节奏。前一秒还能感受到守夜人信标协调器传来的微弱能量脉动，像黑暗中唯一的烛火；下一秒，那点温暖彻底熄灭，只剩下西伯利亚风雪刺骨的寒意。
她下意识摸了摸耳后的协调器接口，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
“聪明。”她低声自语，嘴角却微微上扬。
六名新纪元伏兵的尸体散落在不远处，雪地上溅开的暗红正在被新落下的雪花覆盖。她刚才按照褚修远指示的弱点突破包围，但协调器持续散发的能量信号就像黑夜中的灯塔。
现在，灯塔熄灭了。
她蜷缩在岩石阴影里，让纯白色作战服与雪地融为一体。风雪呼啸着掠过耳际，掩盖了大部分声音，但她依然能捕捉到远处雪地车引擎的闷响和杂乱的脚步声。
新纪元部队还在搜索。失去协调器信号后，他们的行动变得盲目而急躁。
夏侯薇从腿袋抽出战术匕首，在雪地上划出简单的地形图。西伯利亚信标点在她东南方向约二十公里处。按照原计划，宇文杰和澹台月应该已经从自毁的信标点撤离。
问题是，他们能撤到哪里？
她回忆起西伯利亚地区的地形数据。信标点周围五十公里内只有三个可能的避难所：一个废弃气象站，一个苏联时期的矿坑，还有...
雪地靴踩碎冰层的声音突然逼近。
夏侯薇瞬间静止，连呼吸都放轻到极致。两个新纪元士兵从她藏身的岩石前十米处走过，能量步枪的扫描灯在雪地上来回扫荡。
“信号怎么突然消失了？”较矮的士兵抱怨着，面罩让他的声音变得沉闷。
“可能是设备故障。”高个士兵回答，但语气不确定，“指挥官说活要见人死要尸，继续搜。”
“这鬼天气...”矮个士兵的话被风雪吞没。
夏侯薇耐心等待着，直到两人的脚步声远去。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白雾在面前短暂形成又消散。
褚修远切断信号是对的。喜马拉雅信标必须稳定，那是他们最后的希望。而她夏侯薇，从来都不是需要被人时刻保护的类型。
她检查了装备：两把能量手枪，能量剩余37%；三枚破片手雷；一把战术匕首；还有半包高能营养剂。足够了。
雪地中移动需要避开开阔地带。她选择了一条沿着冰裂谷边缘的路线，那里有足够多的冰柱和岩壁提供掩护。
刚移动不到五百米，一种异样的感觉让她停下脚步。
不是人类的声音。是一种细微的、类似冰层摩擦的嘶嘶声，从裂谷深处传来。
她俯身靠近裂谷边缘，小心地探头向下望去。裂谷底部，几个苍白的身影正在冰面上蠕动。它们没有明确的形体，像是半透明的凝胶状生物，在雪地上留下黏滑的痕迹。每个个体中心都有一颗微弱发光的核心。
异界生物。西伯利亚信标自毁产生的能量残留果然引来了这些东西。
夏侯薇慢慢后退。这些生物看起来移动缓慢，但数量不少，至少有七八只聚集在裂谷底部。直接穿过裂谷太危险。
她需要绕路，但绕路意味着更多时间，更多暴露的风险。
正当她重新规划路线时，远处传来一声惨叫。
她迅速躲到一块冰柱后，透过风雪望去。刚才那两个搜索她的新纪元士兵不知怎么走到了裂谷另一侧，现在正被三只异界生物包围。那些苍白生物伸出触须般的肢体，轻易地缠绕住士兵的腿脚。
能量步枪的射击只在它们身上打出短暂的涟漪，根本无法造成有效伤害。
“瞄准核心！”夏侯薇差点喊出声。
矮个士兵慌乱中打空了整个能量弹匣，却只击碎了旁边的一块冰岩。高个士兵试图后撤，但一只异界生物的触须已经缠上他的腰部。他发出的惨叫很快变成了咕噜声，仿佛喉咙被什么堵住。
夏侯薇握紧了能量手枪，手指扣在扳机上，又缓缓松开。
救他们？不，他们是敌人。但看着人类——即使是敌人——被异界生物这样吞噬...
就在她犹豫的瞬间，情况突变。更多异界生物从裂谷中爬出，苍白的身影在风雪中几乎隐形。它们似乎对能量武器特别敏感，所有射击都吸引了更多注意。
两个士兵的身影彻底消失了。雪地上只留下几处挣扎的痕迹和两把丢弃的能量步枪。
夏侯薇屏住呼吸，慢慢压低身子。这些生物对声音和能量都很敏感，她必须极其小心。
她选择了最保守的路线——后退半公里，然后利用一系列冰丘的掩护向东迂回。每一步都踩在已有足迹或岩石上，避免在洁净的雪地上留下明显的痕迹。
风雪越来越大，能见度降到不足五十米。这对她有利，也对那些追踪者有利。
两小时后，她找到了一处临时避难所——一个被积雪部分掩埋的勘探小屋。木屋已经半塌，但还有一个角落可以挡风。
她小心地检查了周围，确认没有危险后才钻了进去。屋内比外面暖和不了多少，但至少没有刺骨的风。
从背包取出营养剂，她小口吃着，同时摊开便携地图。距离西伯利亚信标点还有十五公里，以现在的速度和环境，至少需要四小时。
她需要找到宇文杰和澹台月，越快越好。信标自毁产生的能量残留会像磁铁一样吸引更多异界生物，整个区域都会变得越来越危险。
手指无意识地摸向耳后，那里只剩下冰冷的接口。褚修远现在应该已经稳定了喜马拉雅信标吧？她希望如此。
“坚持住，修远。”她轻声说，然后收起地图，重新没入风雪。
***
同一时间，西伯利亚的另一个方向。
宇文杰靠在冰封的树干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痛苦的颤抖。他的左臂从肘部到肩膀覆盖着一层不正常的荧光绿色，皮肤下的血管凸起跳动，像是有什么活物在里面游走。
“别动。”澹台月撕开他手臂上的衣物，露出完整的伤口。那是在信标点防守时被异界能量擦过留下的，起初只是轻微红肿，现在却已经蔓延到整个手臂。
她从医疗包取出扫描仪，屏幕上的数据让她眉头紧锁。“异界能量污染，指数7.3，还在上升。”
“感觉就像...有无数小虫子在啃我的骨头。”宇文杰试图保持往常的乐观，但扭曲的笑容出卖了他的痛苦。
澹台月没有说话，她取出最后一支抑制剂，精准地注入宇文杰的手臂静脉。荧光绿色的蔓延速度稍微减缓，但没有停止。
“这只能暂时压制。”她收起空注射器，“我们需要专业的净化设备，或者...”
“或者修远的守夜人能量。”宇文杰接上她没说完的话，“通讯还是不通？”
澹台月摇头。她手中的通讯器只有杂乱的电流声，喜马拉雅信标点的频道完全沉默。夏侯薇的协调器信号也在一小时前消失了。
风雪暂时掩盖了他们的踪迹，但这不会持续太久。澹台月能感觉到，空气中的能量残留越来越浓，像甜腻的香气吸引着掠食者。
“必须移动了。”她扶起宇文杰，“新纪元的追兵不会放弃，而异界生物...”
她的话被远处一声尖锐的嘶鸣打断。那不是风雪的声音，也不是任何已知动物的叫声。那声音让两人的血液几乎冻结。
“看来它们已经来了。”宇文杰苦笑着借力站起，右臂紧紧抱住左臂，试图抑制颤抖。
他们离开临时藏身的冰洞，继续向东南方向前进。澹台月记得那里有一个废弃的苏联矿坑，或许能提供更好的掩护和休息场所。
宇文杰的状况越来越糟。每走几百米就需要停下来喘息，左臂的荧光绿色在昏暗的雪天中像一盏诡异的灯。
“把我留在这里，”在一次剧烈的咳嗽后，宇文杰突然说，“你一个人更快，找到修远或者夏侯...”
“闭嘴。”澹台月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周围的冰，“我们是一个团队。”
她架起他的右臂，分担更多重量。风雪打在她脸上，融化的雪水顺着脸颊流下，很快又冻结成冰晶。
两小时后，他们找到了那个矿坑入口。巨大的铁门已经锈蚀，但依然坚固。澹台月用随身工具撬开侧面的小门，扶着重伤的宇文杰挤了进去。
矿坑内部比外面温暖许多，至少没有刺骨的风。澹台月用手电照亮前方——一条向下延伸的隧道，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潮湿的气味。
“这里应该能屏蔽部分能量信号。”她说着，同时设置简易警报器在入口处。
宇文杰靠坐在隧道壁上，呼吸稍微平稳了些。抑制剂还在起作用，但左臂的荧光绿色已经蔓延到胸口。
澹台月再次尝试通讯器，调整着频率。突然，杂音中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声音：
“...任何...听到...信号...回...”
是夏侯薇的声音。
澹台月立刻回应：“夏侯？这里是澹台，听到请回复。”
杂音持续了几秒，然后夏侯薇的声音变得清晰了些：“澹台！你们在哪？宇文怎么样？”
“废弃矿坑，东南方向约十公里从信标点。宇文受伤，需要紧急医疗。”
通讯那端沉默了一瞬，然后夏侯薇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决断：“坚持住，我找到了一条安全路线，预计三小时内到达。注意异界生物，它们对能量敏感。”
“明白。你一个人？”
“修远切断了协调器，为了大局。”夏侯薇的声音没有任何抱怨，只有冷静的分析，“喜马拉雅信标必须稳定。”
通讯开始再次被杂音覆盖，澹台月抓紧最后的时间：“我们会等你。小心，新纪元部队还在搜索。”
“放心。”夏侯薇的声音在杂音中几乎听不清，“我可是专业...”
通讯彻底中断。
澹台月放下通讯器，转向宇文杰：“夏侯薇三小时内到达。”
宇文杰虚弱地点头，眼睛却亮了起来：“我就知道那丫头靠谱。”
澹台月没有回答，她正在检查矿坑深处的隧道。手电光线下，她注意到墙壁上有些奇怪的痕迹——不是工具留下的，更像是某种生物爬行时刮擦形成的。
而且那些痕迹很新。
她慢慢举高手电，光束沿着隧道向下移动，直到被黑暗吞噬。在光线的边缘，她似乎看到有什么东西反光，像是湿润的黏液。
“宇文，”她轻声说，同时慢慢后退，“我觉得这个矿坑不是空的。”
就在这时，入口处的警报器发出了微弱的震动。有人——或者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