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村后山的雾气比前几日更浓了,湿漉漉的水汽裹着腐叶味往人骨头缝里钻。十三攥紧掌心的封神令,雷纹在指尖若隐若现,分劫碑的红光穿透雾霭,在前方三丈外凝成个模糊的光点 —— 那是破庙的方向。从纸铺出来后,他们没敢耽搁,趁着晨雾最浓时往后山赶,就是怕阴阳先生提前察觉。
“脚步轻点,这庙周围有煞气屏障。” 陈老栓压低声音,替劫符的金光在指尖凝成细线,轻轻搭在路边的荆棘上。荆棘叶瞬间蜷缩发黑,“这是‘迷魂刺’,沾到就会产生幻觉,跟着我踩的脚印走。” 老人的步子又轻又稳,每一步都落在雾气最淡的地方。
王大胆扛着猎刀走在最后,纯阳血在刀身凝成红纹,时不时往身后张望:“他娘的这破地方比乱葬岗还阴森!” 男人往雾里啐了口唾沫,“胡仙咋不吭声了?是不是闻到啥邪味了?”
虎娃怀里的胡仙幼崽果然没了动静,九条尾巴紧紧缠在少年胳膊上,鼻尖贴着他的脖颈瑟瑟发抖。少年摸了摸幼崽的耳朵,声音发颤:“它说…… 说前面有很浓的尸臭味,还有…… 还有纸钱燃烧的味道,跟葬衣坑的一样。”
九叔拄着铜钱剑走在中间,三清铃被他用符纸裹住,只偶尔发出细碎的响动:“老衲的‘探邪罗盘’在转,说明破庙里不止一个邪祟。” 老道往掌心的罗盘看了看,指针疯狂指向破庙方向,“而且煞气聚而不散,定是设了聚煞阵,进去后别乱碰东西。”
穿过最后一片浓雾,破庙的轮廓终于在眼前显现 —— 这是座荒废多年的山神庙,院墙塌了大半,露出里面歪歪斜斜的殿宇。庙门早已朽烂,挂着的匾额只剩 “山” 字还能辨认,剩下的木片在风中吱呀作响,像有人在暗处磨牙。最诡异的是庙顶的瓦片,竟隐隐泛着青黑色,像是被血水泡过。
“分劫碑的红光更亮了。” 十三停下脚步,碑体悬浮在他肩头,红光往庙内最深处涌,“祭坛应该在内堂,那里的煞气最重。” 他往王大胆递了个眼神,“你和虎娃去左侧厢房警戒,我和九叔、陈叔从正门进,记住,没信号不许动手。”
王大胆点点头,拽着虎娃往左侧绕去。胡仙幼崽突然从少年怀里探出头,对着庙门方向喷出小团狐火,淡蓝色的火光在雾中烧出个缺口,显露出门后的阴影里站着两个纸人,穿着喜服,面贴红纸喜字,正是老张扎的那种阴婚纸人。
“他娘的门口就有哨兵!” 王大胆压低声音骂了句,猎刀悄无声息地出鞘,“看老子劈了这两个假玩意儿!”
“别硬来。” 十三按住他的胳膊,封神令的雷光往纸人身上扫了扫,“这些纸人身上有‘警煞符’,劈碎了会惊动里面的邪祟。” 男人从怀里摸出两张隐气符,“贴上这个绕过去,别碰它们。”
众人贴上隐气符,身影在雾中变得模糊。靠近庙门时,能清晰看到纸人的眼睛在转动,红纸喜字下的嘴角咧开诡异的弧度,像是在无声地笑。王大胆屏住呼吸,握紧猎刀从纸人身边擦过,纯阳血的红光在刀身轻轻跳动,纸人果然毫无反应。
正殿早已塌了半边,神像倒在地上,头颅滚到墙角,脸上被人用朱砂画了个大大的喜字。十三踩着碎砖往里走,分劫碑的红光突然往下一沉,指向内堂的木门 —— 这门是新换的,红漆还没干透,门楣上贴着张黄符,符纹扭曲如蛇,正是黑袍人常用的聚煞符。
“内堂就在里面。” 九叔用铜钱剑轻轻挑开门缝,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混着檀香飘出来,“煞气比外面重十倍,祭坛肯定在里面。” 老道往掌心吐了口唾沫,在门上画了个小小的破煞符,“我这符能暂时挡住煞气外泄,开门时动作快点。”
陈老栓握紧替劫符,往十三和九叔身边靠了靠:“进去后先找祭坛,小心脚下,别踩中机关。” 老人的目光扫过地面,青砖缝隙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这地上的血没干多久,怕是刚举行过祭典。”
十三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木门。内堂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 这是间不大的殿堂,四壁被熏得漆黑,却在墙上用朱砂画满了符咒,这些符咒首尾相连,组成个巨大的圆圈,每个符咒上都缠着细小的红绸,在穿堂风里轻轻晃动,发出 “沙沙” 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念咒。
殿堂中央的石台上摆着座黑色的祭坛,祭坛正中供奉着块牌位,黑漆底金字写着 “新娘柳青瓷之位”,牌位前的香炉里插着三炷香,香灰笔直如针,显然刚有人祭拜过。牌位周围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扭曲如虫,正是 “煞婚咒”—— 这种邪咒专门用来禁锢新娘魂魄,让其永世不得超生,只能受邪术操控。
“这咒太恶毒了!” 陈老栓的替劫符往牌位上指,金光与咒文碰撞,发出滋滋的声响,“每笔都要用活人的心头血书写,写满七七四十九天才能成,这黑袍人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人命!”
王大胆和虎娃也从侧门进来了,看到祭坛上的牌位,少年忍不住骂道:“柳青瓷都死了还要被这么折腾,这阴阳先生真是丧尽天良!” 胡仙幼崽对着牌位龇牙,九条尾巴炸开成毛球,显然感应到了强烈的怨气。
十三走到祭坛前,分劫碑的红光在牌位上剧烈闪烁,碑体表面浮现出柳青瓷的虚影,她跪在牌位后,双手被红绸捆在身后,脸上满是痛苦的表情。男人伸手去碰牌位,指尖刚接触到黑漆,就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手臂蔓延,“她的魂魄被锁在牌位里了。”
九叔围着祭坛转圈,铜钱剑在地上敲出笃笃声,当剑尖指向祭坛西侧时,突然发出清脆的响声:“下面有东西!” 老道往地面撒了把糯米,米粒落在青砖上竟全部立了起来,“是阴土!下面埋着东西,煞气就是从这里冒出来的。”
王大胆二话不说,掏出工兵铲就开始挖。青砖被撬开的瞬间,一股浓烈的尸臭味喷涌而出,比葬衣坑的味道更刺鼻。坑底露出七根白色的东西,仔细一看竟是人骨钉,每根都有小臂长短,钉尖泛着青黑色,上面刻着与墙上相同的煞婚咒。
“七根人骨钉!” 陈老栓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这是‘七煞锁魂阵’!用七个童男童女的腿骨炼制,专门用来镇压魂魄,让其永世不得翻身!” 老人往骨钉周围的泥土看了看,“这土是乱葬岗的坟头土,混着尸油和狗血,难怪煞气这么重!”
十三的分劫碑突然剧烈震动,红光如潮水般涌向骨钉,碑体表面的人脸露出痛苦的表情。他感到体内的神凡血在疯狂跳动,与骨钉上的煞气产生强烈共鸣,像是有股力量要把他往土里拽,“分劫碑说…… 说下面有尸气,和我的命格产生了共鸣。”
“你的纯阳命!” 九叔立刻反应过来,“这阵法不仅锁着柳青瓷的魂魄,还在借你的纯阳命格壮煞!骨钉下面肯定埋着她的尸身,黑袍人想用阴婚仪式让她借尸还魂,变成煞婚鬼!”
虎娃抱着胡仙幼崽往后退了退,幼崽的尾巴尖指向骨钉之间的泥土,那里的颜色比周围更深,隐约可见黑色的布料:“胡仙说下面有衣服!好像是…… 是嫁衣!” 少年的声音都在发颤,“它还说听到了心跳声,很轻很轻的那种。”
十三的封神令突然爆发出青白色的雷光,往骨钉上劈去。雷光击中骨钉的瞬间,发出刺耳的尖啸,骨钉上的煞魂咒竟亮起红光,与墙上的符咒产生共鸣,整个内堂的红绸都开始剧烈晃动,“不好!阵法被惊动了!”
随着雷光炸开,祭坛上的牌位突然剧烈抖动,柳青瓷的虚影在牌位上痛苦挣扎,红绸勒得她脖子上青筋暴起。坑底的人骨钉开始旋转,周围的泥土不断翻涌,露出更多的黑色布料,隐约可见上面绣着的鸳鸯图案 —— 正是柳青瓷的嫁衣。
“她的尸身就在下面!” 十三往分劫碑上注入神凡血,红光如利剑般刺入泥土,“黑袍人把她的尸身埋在阵法中央,用七煞锁魂阵镇压,再借我的纯阳命冲喜,这根本不是阴婚,是要炼制煞婚鬼!”
突然,庙外传来纸人倒地的声响,紧接着是王大胆留在外面警戒的雷门弟子的惊呼:“有邪祟!好多纸人往庙里冲!”
众人立刻戒备,只见内堂门口突然涌进十几个纸扎恶鬼,青面獠牙,手持纸刀纸枪,正是老张扎的那种阴魂纸人。这些纸人显然被邪术操控,动作灵活得不像纸品,直扑祭坛而来,“是黑袍人!他发现我们了!”
王大胆的猎刀带着纯阳血的红光劈向纸人,却被对方灵活躲过。纸人刀砍在他的胳膊上,虽然没造成重伤,却留下道黑色的刀痕,伤口处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他娘的这些纸人刀上有毒!”
“先撤到殿外!” 十三护着祭坛喊道,“别让他们毁了阵法,不然柳青瓷的魂魄就彻底没救了!” 他往分劫碑上一指,红光形成护罩将祭坛笼罩,暂时挡住纸人的攻击,“九叔、陈叔断后,我们带着祭坛的线索撤!”
九叔的铜钱剑在门口布下镇魂阵,黄符在光中形成屏障:“老衲这阵能挡片刻!快把骨钉和牌位带上,这些都是证据!” 老道往十三手里塞了张破阵符,“实在不行就用这个炸开路,别恋战!”
陈老栓小心翼翼地将牌位取下,用红布包好,又拔出一根人骨钉作为样本。王大胆则护着他们往外冲,猎刀劈出纯阳血的红光,在纸人间杀出条通路:“快走!老子垫后!”
十三抱着分劫碑,紧随其后冲出内堂。当他们跑出破庙时,回头望去,只见内堂的红光越来越亮,煞婚咒的符咒在墙上疯狂游走,七根人骨钉在坑底旋转成个黑色的漩涡,隐约可见漩涡中央有具穿着嫁衣的躯体在缓缓上浮 —— 那正是柳青瓷的尸身。
“他在启动阵法!” 十三的眼神变得锐利,“他想趁我们离开时强行让煞婚鬼成型!” 男人往破庙的方向鞠了一躬,“我们还会回来的,一定救你出来。”
浓雾再次笼罩破庙,纸人的尖叫声渐渐平息,只留下内堂的红光在雾中闪烁,像是只巨大的眼睛在注视着他们离去。十三握紧怀里的牌位和骨钉,分劫碑的红光在他掌心跳动,与骨钉上的煞气持续共鸣,他知道,破庙初探只是开始,要解救柳青瓷的魂魄,阻止煞魂鬼成型,必须尽快找到破解七煞锁魂阵的方法,而线索,或许就藏在这根人骨钉和柳青瓷的牌位之中。
队伍在晨雾中撤离后山,每个人的心情都异常沉重。破庙的阴魂祭坛、七煞锁魂阵、埋在地下的尸身,还有与十三命格共鸣的煞气,这一切都预示着黑袍人的阴谋远比他们想象的更恐怖。十三回头望了眼破庙的方向,握紧了手中的封神令,他知道,用不了多久,他们必须再次回到这座破庙,与黑袍人展开一场关乎生死的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