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雨下得没头没尾,豆大的雨点砸在警车挡风玻璃上,“噼啪”响得像放鞭炮。林风握着方向盘打了个哈欠,刚把聚阴珠的证物袋锁进后备箱——从警局出来时快凌晨一点,张海峰说“明早端据点,今晚先歇着”,他刚开到公寓楼下,手机就炸了。
“林队?我是交警老郑。”电话那头的雨声混着警笛声,“南城十字路口出车祸了,货车撞电动车,人当场没了……张队让我给你打个电话,说你或许……能过来看看?”
林风心里咯噔一下——张海峰特意让老郑打电话,肯定不是普通车祸。他猛打方向盘,警车调头往十字路口冲:“我马上到,现场别乱动。”
到了路口,警戒线已经拉起来了。路灯被雨雾裹着,光散得虚虚的,照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映出片刺目的红。救护车停在路边,医护人员正往车上抬担架,白布盖着人,边缘还在往下滴水。
“林队。”老郑撑着伞跑过来,警帽檐往下淌水,“货车司机吓傻了,蹲路边呢。骑电动车的是个阿姨,姓张,家就在附近,刚从超市出来。”
林风没接话,目光扫过现场——阴阳眼在雨里有点模糊,但他还是一眼瞥见了电动车旁的虚影。
是个穿蓝布褂的阿姨,头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脸上,额角破了个大口子,血混着雨水往下淌。她半蹲在地上,怀里紧紧抱着个帆布包,包口用绳子捆得死死的。看见林风看她,她突然抬起头,眼窝是空的,却直往他怀里钻,嘴里哭着喊:“我的孙子……我的奶粉钱……”
怨气顺着她的哭声往外涌,凝成股黑雾,裹着雨水往旁边飘——那边蹲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穿件沾满泥的工装,估计是肇事司机,正抱着头发抖。黑雾快飘到他跟前时,林风赶紧往前跨了步,挡在中间。
“张婶是吧?”林风放轻声音,往她怀里的帆布包瞥了眼,“钱没丢,我帮你看看。”
张婶的魂体顿了顿,哭声小了点,却还是死死抱着包:“别碰……这是给小宝买奶粉的钱……他爸妈离婚了,跟着我过,一顿奶粉都舍不得多冲……”
“我不碰,就看看。”林风回头喊:“小翠!”
雨幕里飘来道淡白的影,小翠撑着把油纸伞(魂体不怕雨,她就是觉得这样好看),手里还捏着个小瓷瓶:“头儿,我来了。”她看见张婶的魂体,赶紧从瓶里倒出根安魂香,用指尖的阴气点燃。
青烟没被雨水打灭,反而像有灵性似的,绕着张婶的魂体转了圈。黑雾被青烟一裹,慢慢淡了些,张婶脸上的血痕也浅了点。
“阿姨,别急。”小翠把香插在路边的花坛里,声音软乎乎的,“钱肯定没丢,我们帮你找。”
林风走到电动车旁,帆布包掉在车轮边,拉链崩开了点,能看见里面露着个红色的钱包。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包捡起来——包被雨水泡得沉甸甸的,他解开绳子,拿出钱包打开,里面果然有沓零钱,用橡皮筋捆着,最大的是五十,最小的是一块,边角都磨毛了。
“张婶,你看。”林风举起钱包,对着她的魂体晃了晃,“钱在这儿呢,一张都没少。”
张婶盯着钱包,眼泪掉得更凶了,却不是之前的怨气,是委屈:“我刚从超市出来,想买袋特价奶粉,就差五分钟……就能到家给小宝冲奶粉了……”
“小宝是您孙子?”林风把钱包收好,“他现在在哪儿?”
“在家呢,跟他奶奶睡……”张婶的声音低了下去,魂体在雨里晃了晃,像要散,“我得给他送钱回去……他明天还等着喝奶粉呢……”
“我帮你送。”林风刚说完,路边传来阵急促的脚步声。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冲过来,看见担架上的白布,“噗通”就跪了:“妈!妈!”
“这是张婶的儿子,刚从家里赶过来。”老郑在旁边低声说。
男人扑到担架旁,伸手想掀白布,被医护人员拦住了。他转头看见林风手里的帆布包,突然红了眼:“那是我妈的包!我妈呢?”
“张大哥,节哀。”林风把钱包递过去,“这是张婶给小宝买奶粉的钱,她说……让你给小宝好好冲奶粉。”
男人接过钱包,手指摸着那些磨毛的零钱,突然蹲在地上哭了:“我妈就是苦命……小宝昨天还说想喝草莓味的奶粉,她就记着了,大半夜去超市抢特价……”
张婶的魂体飘到他旁边,想去摸他的头,手却穿了过去。她看着儿子手里的钱包,又往远处的居民楼看了眼,黑雾彻底散了,魂体也清透了些。
“阿姨,钱到小宝爸爸手里了,您放心吧。”小翠凑过去,轻声说,“阴界路好走,您……”
“我不走。”张婶突然摇头,往居民楼的方向指,“我要等小宝放学,看他最后一眼。他今天要带小红花回来,说要给我看……”
林风心里一软——这又是个放不下执念的。他刚想劝,眼角突然瞥见张婶的魂体旁飘着丝黑气。
不是她的怨气,是股陌生的气,细得像线,绕着她的手腕转,颜色发乌,和之前在旧仓库见的勾魂煞的气一模一样!
“哑巴张?”林风往旁边瞥了眼——哑巴张不知啥时候飘来了,正蹲在货车底下,用手指着车底的轮胎。
林风撑着伞走过去,往车底看——货车后轮胎的挡泥板上,粘着张黄符。符是黑笔画的,纹路歪歪扭扭,正是“陈”字咒,和锁魂香上的符纹一模一样!
是人为的!
林风心里一沉——这根本不是意外,是有人用黄符引了勾魂煞,让司机分心,才出的车祸!
“司机呢?”林风直起身,往路边看。
老郑赶紧把那个蹲在地上的小伙子拉过来:“这是小吴,货车司机。小吴,跟林队说说,出事前有没有啥不对劲的?”
小吴还在抖,嘴唇发白:“我……我当时正看红绿灯,突然觉得眼晕,眼前好像有蛇在爬……然后就听见‘砰’的一声,撞上了……”
蛇影!林风想起李三说的蛇鳞疤,想起黑鸦的蛇头拐杖——肯定是陈玄的人干的!他们用黄符引勾魂煞,制造“意外”,既除掉张婶,又能收她的魂!
“林队?”老郑见他脸色不对,小声问,“咋了?”
“没事。”林风压下心思,往张婶的魂体看——她还望着居民楼的方向,魂体在雨里越来越淡,估计撑不了多久了。“张大哥,小宝几点放学?”
“早上七点……”张婶的儿子愣了下,“林队,你问这干啥?”
“没啥。”林风从兜里摸出张黄纸,是哑巴张刚才塞给他的,上面画着道安魂符,“你把这个贴在家里窗台上,就说……是张婶让贴的,能保小宝平安。”
他其实是想让符稳住张婶的魂体,别等不到小宝放学就散了。
张婶的儿子接过黄纸,紧紧攥着,点了点头。
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往救护车走,张婶的魂体跟着飘了两步,又回头往居民楼看,眼里的光软得像水。
“我陪你等。”林风走到她旁边,撑着伞往居民楼站了站——伞遮不住魂体,但他还是想挡挡雨,“等小宝出来了,我让他跟你说句话。”
张婶的魂体颤了颤,没说话,却往他身边靠了靠,像是在借他的体温。
雨还在下,警车的警灯在雨里闪着红蓝光。老郑在旁边录笔录,小吴还在发抖,张婶的儿子蹲在路边,手里捏着那个装零钱的钱包。
林风站在雨中,看着居民楼的方向,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
陈玄的人到底要收多少魂?张婶只是个普通老人,跟他们无冤无仇,就因为晚上出门买奶粉,就要被当成“祭品”?
他摸了摸兜里的镇魂令,令牌在雨里有点凉。他抬头往远处的菜市场方向看——那边的雨雾更浓,隐约能看见个黑影站在楼顶,手里好像还捏着根蛇头拐杖。
是黑鸦。
林风攥紧了拳头——等端了蛇哥的据点,第一个就找他算账。
“林队?”小翠飘到他身边,往居民楼指了指,“天快亮了,小宝该醒了。”
林风抬头看天——雨小了点,东方泛出点鱼肚白。他往张婶的魂体看,她正盯着居民楼的单元门,眼里亮得像有星星。
他轻轻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先让她见着小宝再说。
至于陈玄的人……等天亮了,新账旧账,一起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