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刚漫出鱼肚白,林风的警车就停在了医院后门。太平间的铁门半掩着,门缝里飘出的冷气混着消毒水味,顺着晨风往衣领里钻。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镇魂令,令牌还带着点引渡张婶时的余温——阎王考核还差四十七只魂,趁着天亮前阴气没散,正好来医院碰碰运气。
“头儿,这边!”阿杰的虚影从太平间屋顶飘下来,指尖戳着墙角,“那老头蹲那儿哭半天了,魂体稳得很,不像横死的。”
林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太平间外的长椅旁,蹲着个穿蓝布中山装的老头,背驼得厉害,手里捏着个掉漆的搪瓷缸,正对着铁门掉眼泪。阴阳眼扫过去,魂体泛着淡白光,是寿终正寝的样子,只是眉梢凝着点灰气,显然是有执念没了。
“大爷,蹲这儿凉。”林风走过去,递了根没点燃的烟——对付老魂,递烟总没错。
老头抬起头,眼窝是空的,却直勾勾盯着他手里的烟:“你能看见我?”
“能。”林风蹲下来,把烟塞他手里,“您是李大爷吧?住院部三楼的,昨天傍晚走的。”
老头愣了下,捏着烟的手抖了抖:“你咋知道?”
“护士站贴了床头卡。”林风没说实话,指了指他手里的搪瓷缸,“您蹲在这儿不走,是有啥没交代?”
李大爷叹了口气,把搪瓷缸往地上一磕:“床头柜第三层,有个红布包,里头是给我老伴的发卡。她年轻时候就盼个珍珠发卡,我攒了半年退休金买的,还没来得及给她……”说着又抹起了眼泪,“护士收拾东西时没注意,别给扔了。”
“我去拿。”阿杰“嗖”地窜向住院部,“头儿等我!”
林风没拦他——阿杰是阴体,穿墙过户比人方便。他陪着李大爷蹲在长椅旁,听他絮絮叨叨说往事:“我跟老伴儿结婚五十年,她总说我抠,其实我是想攒钱给她买金镯子……这发卡是上个月偷偷买的,想等她生日给个惊喜,没成想……”
话没说完,阿杰举着个红布包飘回来了,布包上还沾着根白头发:“找到了!就在床头柜缝里卡着!”
李大爷赶紧接过来,手抖着解开布包——里头躺着个珍珠发卡,珍珠不算圆,却被擦得发亮。他捧着发卡笑了,眼角的皱纹堆成了褶:“就是这个……她见了肯定高兴。”
“我让护士给您老伴送去。”林风接过发卡,往住院部走了两步,又回头,“您放心,我跟护士说清楚,是您留的念想。”
李大爷点点头,魂体突然亮了些,眉梢的灰气散了:“谢了小伙子。”他把手里的烟往林风手里塞,“这烟没抽过,你留着。”
林风接过来,烟杆是温的——是老头的执念凝的。他举起镇魂令,轻声念:“阴路开,魂归位。”
淡白光道从地面冒出来时,李大爷正往住院部的方向望。他把红布包往光道里递了递,像是怕发卡掉了,又回头对林风鞠了一躬:“大恩不言谢。”说完一步跨进光道,没一会儿就没了影。
林风捏着那根没燃的烟,往住院部走——得赶紧把发卡给李大爷老伴送去,别耽误了引渡的时辰。刚走到护士站,就见个老妇人坐在长椅上抹眼泪,手里捏着本病历,正是李大爷的老伴。
“阿姨。”林风把红布包递过去,“这是李大爷留的,说给您的。”
老妇人接过来,打开布包看见发卡,突然捂住嘴哭了:“这老东西……我跟他吵了一辈子,他还记着……”
林风没多说,悄悄退了出来。走到医院门口,赵武正靠在警车旁磨刀,见他出来,抬了抬下巴:“又搞定一个?”
“嗯。”林风拉开车门,“还差四十六个。”
“去老城区。”赵武收了刀坐进来,“我昨儿路过巷尾,见个小乞丐蹲那儿,魂体虚得快散了,估计是饿的。”
林风点头——老城区流动人口多,孤魂也多,正好碰碰运气。
警车开到老城区巷尾时,天刚蒙蒙亮。巷口的包子铺冒着白汽,蒸笼掀开时,肉香味飘得老远。林风刚下车,就看见个瘦骨嶙峋的小虚影蹲在包子铺对面的墙根,眼巴巴盯着蒸笼,魂体淡得像层雾。
是个小乞丐,也就七八岁,穿件露胳膊的破棉袄,脚腕细得像麻杆。他盯着蒸笼咽口水,喉咙里“咕噜”响,却不敢靠近——包子铺的阳气重,他一靠近魂体就抖。
“可怜见的。”小翠飘到他身边,从兜里摸出块用阴气凝的糖,递过去,“吃这个?”
小乞丐摇摇头,眼睛还黏在蒸笼上:“我想吃肉包子……从来没吃过。”
林风心里一酸,往包子铺走:“老板,来两个肉包。”
“好嘞!”老板递过来两个热乎的肉包,油汁顺着纸袋往下滴。
林风没接,转头对小翠说:“用安魂术化一下。”
小翠赶紧往肉包上撒了点安魂香灰,指尖泛着淡青光在包子上绕了圈——这样小乞丐就能“吃”到了。她把肉包递到小乞丐面前:“吃吧,热乎的。”
小乞丐怯生生地伸出手,指尖碰了碰包子,见没被烫着,赶紧捧起来往嘴里塞。虽然是魂体,却吃得狼吞虎咽,油汁沾了满脸,还含糊着说:“好吃……比剩饭好吃……”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林风蹲下来,递了瓶没开封的水——也让小翠化过了。
小乞丐喝了口水,抹了抹嘴,突然对林风鞠了一躬:“叔叔,我跟你走。”
“你不怕?”林风愣了下。
“不怕。”小乞丐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吃饱了就不怕了。我娘说,吃饱了走夜路,鬼都不欺负。”他顿了顿,又小声说,“我蹲在这儿三天了,没人给我包子吃,就你给了。”
林风没说话,举起镇魂令。这次不用念咒,光道自己就冒了出来——小乞丐的执念太简单,一个肉包就解了。他蹦蹦跳跳地走进光道,走了两步又回头,对林风挥了挥手:“叔叔,谢谢你的包子!”
光道收了,巷尾的风都暖了些。
“算上张婶,这是第三个了。”林风松了口气,靠在墙上数镇魂令里的魂影——三个淡光点在令牌里飘,像三颗小星星。
“下午去乱葬岗。”赵武突然开口,往南城方向瞥了眼,“那儿魂多,尤其是荒坟堆,弱魂一抓一把。我帮你拦厉鬼,不让它们捣乱。”
“我去探路!”阿杰立刻接话,“我鼻子灵,阴气浓的地儿一找一个准!”
哑巴张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摸出张黄纸递给林风——纸上用阴气墨画着道引魂符,符纹歪歪扭扭,却透着股淡金光,显然是用心画的。
林风心里一暖——前几天还互相怼的五阴兵,这会儿竟主动分工了。他接过引魂符,往哑巴张肩上拍了拍:“谢了。”
哑巴张咧嘴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赶紧往赵武身后躲——他还是怕生。
“对了。”李大爷的声音突然在林风耳边响了响——是刚引渡时留的残念,“住院时见过个穿黑袍的人来太平间,戴个青铜面具,跟太平间的老王说要‘借’魂,老王没敢应……”
林风心里一沉——黑袍人竟把手伸到医院了?是想借刚死的魂炼阴兵?
“叔叔!”刚走没多远的小乞丐突然又飘了回来,指着南城方向,“那边有个大仓库,红砖墙的,天天晚上有哭声,像好多小孩在哭!我前几天蹲在仓库外捡瓶子,听见里头喊‘饿’……”
红砖墙仓库?林风心里咯噔一下——和小石头说的旧仓库不是一个方向,看来陈玄藏魂的据点不止一个。
“你还记得仓库在哪儿吗?”林风抓住小乞丐的胳膊。
小乞丐点头,往南城方向指:“就在废品站旁边,墙上画着个大叉叉!”
林风刚想再问,小乞丐的魂体突然淡了——太阳快出来了,阳气太重,他留不住了。“叔叔,我走啦!”他挥了挥手,彻底没了影。
“看来下午不光要去乱葬岗。”赵武皱起眉,往南城方向看,“那仓库也得去瞅瞅。”
林风点头,把引魂符揣好:“先去端蛇哥的据点,完事就去仓库。”他摸了摸镇魂令,令牌里的三个光点还在飘——一夜引渡三个,虽然离五十个还差得远,但至少有了盼头。
包子铺的老板又掀开蒸笼,肉香味飘过来,林风突然觉得饿了。他买了四个肉包,递给赵武和阿杰——虽然他们吃不了,却还是往他们手里塞:“拿着,沾点人气。”
赵武没拒绝,把肉包揣进怀里,铠甲片蹭着纸袋响:“等端了蛇哥的据点,我请你吃好的——当年我囤的军粮里有腊肉,就是不知道魂体能不能尝到味。”
阿杰赶紧凑过来:“我要吃!我还没吃过腊肉呢!”
哑巴张也跟着点头,眼里闪着光。
林风笑了笑,咬了口肉包——热乎的油汁烫了舌头,却暖得很。他望着南城的方向,心里暗暗较劲:不管是蛇哥的据点,还是藏魂的仓库,今天都得探个清楚。
太阳慢慢爬上来了,阳光洒在巷尾的墙根上,把小乞丐蹲过的地方照得亮堂堂的。林风把最后一口肉包咽下去,拍了拍身上的灰:“走,去菜市场。”
警车发动时,林风瞥了眼后视镜——巷尾的包子铺还冒着白汽,蒸笼盖一掀一合,像在跟谁打招呼。他摸了摸兜里的引魂符,符纸温温的,心里也踏实了。
五阴兵的默契渐生,引渡的魂也多了三个,再加上蛇哥的据点就在眼前……今天,该给陈玄的人一点颜色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