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脉的确诊,如同在平静(至少表面如此)的后宫湖面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激起的涟漪远超清悦的想象。康熙皇帝的子嗣虽不算稀薄,但每一位皇裔的孕育依旧是头等大事,尤其对于新晋得宠、出身不高的妃嫔而言,更是稳固地位的关键。
清悦的暖阁瞬间成了承乾宫,乃至整个后宫的焦点。赏赐络绎不绝,问候接踵而至。贵妃佟佳氏将她护得如同眼珠子,不仅将暖阁附近的闲杂人等清了又清,连每日的饮食都需经梁嬷嬷或她绝对信得过的老嬷嬷亲自查验。孙太医更是成了承乾宫的常客,每日定时请脉,斟酌药方。
清悦自己则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她深知后宫阴私手段防不胜防,尤其在她尚未坐稳胎象的头三个月。她谢绝了一切不必要的探视,除了每日向贵妃请安(贵妃也免了她久站),几乎足不出户。入口的饮食、熏香、衣物,甚至净手的水,她都格外留意。前世看过的宫斗剧和职场倾轧案例,此刻都成了她保命护胎的参考教材。
然而,百密终有一疏,或者说,有些人总能找到意想不到的角度下手。
这日午后,宜妃宫里的太监送来了一盒据说是江南新进贡的蜜渍梅子,言道宜妃娘娘念及和贵人有孕口淡,特送来给贵人开胃健脾。东西不算贵重,又是以关心皇嗣的名义送来,表面上看不出任何错处。
梁嬷嬷拿着那盒晶莹剔透的梅子,有些犹豫。按规矩,别宫送来的吃食,尤其是入口的东西,需格外谨慎。但若直接拒收,难免显得和贵人不识好歹,得罪宜妃。
清悦看着那盒梅子,心中警铃大作。她不信宜妃会有这般好心。她让梁嬷嬷将梅子留下,却并未立刻食用,而是找了个由头打发走宜妃宫的太监后,仔细端详起来。
梅子看起来并无异样,气味香甜。她拿起一颗,对着光仔细看,又用银簪浅浅刺入,拔出后银簪也未见变黑。似乎……没有问题?
但她心中那股不安感却挥之不去。她想起前世看过的一些报道,有些手段未必是用剧毒,可能只是用些药性相克或寒凉之物,长期少量摄入,足以对孕妇造成损害。
“嬷嬷,”清悦沉吟道,“这梅子瞧着是好的,只是我如今有孕,饮食上孙太医嘱咐需格外小心,寒凉之物皆要少碰。这蜜渍梅子性味如何,我也不甚明了,不如先请孙太医过来瞧瞧,若无不妥,再享用不迟?”
梁嬷嬷立刻领会了她的意思,赞许地点头:“小主思虑周全,正当如此。” 随即派人去请孙太医。
孙太医很快赶来,他拿起一颗梅子,先是闻了闻,又小心地刮下一点蜜渍品尝,眉头渐渐皱起。他又取来清水,将梅子放入浸泡片刻,仔细观察水的颜色变化。
“贵人,”孙太医面色凝重地回禀,“这梅子本身并无毒性,但其蜜渍所用的蜂蜜,似乎掺杂了大量性极寒凉的金银花露!寻常人食用些许并无大碍,但孕妇,尤其是胎像未稳者,若长期食用,恐有滑胎之险!”
清悦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果然!宜妃竟用如此隐蔽的手段!若非她多了个心眼,一旦收下并开始食用,后果不堪设想!
梁嬷嬷也是脸色煞白,后怕不已:“好阴毒的心思!竟在蜜渍上做文章!”
“此事不宜声张。”清悦迅速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宜妃指使,那太监完全可以推说不知情,或是下面人办事不力弄混了蜂蜜。闹开了,反而可能被倒打一耙,说自己小题大做,诬陷妃嫔。
“孙太医,”清悦看向太医,语气郑重,“此事关乎皇嗣安危,也关乎后宫安宁。本主希望太医能如实将此事禀明贵妃娘娘,但对外,只需说本主孕期体质敏感,不宜食用此类蜜饯即可。这盒梅子……暂且留下,作为凭证。”
她选择将事情控制在承乾宫和贵妃知晓的范围内,不扩大化,但保留证据。既展现了受害者的委屈和谨慎,又给贵妃留下了处置的空间,避免了自己直接与宜妃正面冲突。
孙太医会意,躬身道:“微臣明白,定当如实禀告贵妃娘娘。”
贵妃佟佳氏得知此事,勃然大怒,当即下令彻查经手梅子的所有宫人,但最终果然如清悦所料,线索断在了一个小管事太监那里,查不到宜妃头上。贵妃虽心知肚明,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借故申饬了宜妃宫中管理不严,并更加严密地保护清悦。
经此一遭,清悦在后宫众人眼中的形象再次改变。她不仅是有福气、得圣心的,更是心思缜密、不好招惹的。连宜妃那边,短时间内也沉寂了下去,不敢再轻易出手。
清悦抚摸着微凸的小腹,感受着里面生命的悸动,眼神愈发坚定。这后宫的争斗,远比她想象的更加残酷和隐蔽。她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这次“梅子事件”,是她成为母亲后的第一次“危机公关”,她处理得冷静而周全,成功化解了潜在的灾难,也向所有人宣告:她和她的孩子,绝不是可以任人宰割的。
未来的路还很长,暗箭只会更多,但她已做好了迎战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