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感到一股寒意从意识深处升起，这比单纯的囚禁更加可怕。
失去自我，成为某种概念的工具，哪怕拥有永恒的生命那又是何等的悲哀？
“初代……旅者之神法兰恩，就是如此。”AI楚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在漫长的时光中，他被‘旅者’、‘探索’、‘路途守护’这些信仰概念不断同化。
最初，他或许还能清晰地记得自己是‘楚天’，记得‘回家’的执念，但渐渐地，那份独立的自我开始模糊，他开始更像‘旅者之神’法兰恩，而不是‘楚天’。
当他意识到自己即将彻底失去‘回家’这个最初也是最终的欲望，即将完全沦为世界规则的一部分时，他做出了那个疯狂的决定，剥离灵魂，投入轮回。”
AI楚天指向楚天，目光灼灼：“他将自己的神躯、神格、以及与位面的绑定关系，连同那庞大的、已经形成自主循环的信仰体系一同‘舍弃’在了神国之中。
失去了核心灵魂的驱动，那具神躯和神格如今更像是一台依据既定规则运转的精密机器，依然能处理信徒简单的祈祷，给予一些程式化的回应和微薄的神术赐福，维持着‘旅者之神法兰恩’存在的表象。
但它已经没有‘楚天’的灵魂了，现在的旅者之神，只是艾泽大陆规则的一部分，是一个空有神名和本能反应的空壳。”
原来如此！楚天心中豁然开朗，又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一个没有自我意识的神明空壳，依靠着惯性维持着信仰……
这解释了为何旅者之神的信仰依旧存在，却也昭示了初代楚天决绝背后的悲凉与无奈。
为了不迷失自我，为了保留那一线“回家”的希望，他不惜放弃了永恒的神位与力量。
“那么……”楚天的意识转向了另一个关键点，他想起了在二号副本终点，接触那具身体后带来的昏迷，以及AI楚天之前提到的“厚礼”，“我拿到的那具……我地球时代的身体，它有什么用？”
谈到这个，AI楚天的表情重新变得活跃起来，带着一种介绍自家优秀产品的自豪感。“那可不是一具普通的身体，那是初代利用他剩余的神力和你灵魂本源中的烙印，精心打造的一具‘完美分身’。”
“分身？”
“没错！”AI楚天肯定道，“它拥有初代作为旅者之神的一部分核心能力特质，比如对空间波动的超强感知，对路径与方向的绝对直觉，甚至可能衍生出一些与‘旅行’、‘探索’相关的类法术能力。
最重要的是，它与你现在的灵魂同源，你可以像操控自己的身体一样完全控制它，不会有任何排斥或者意志冲突。”
楚天立刻意识到了其战略价值，一具可以完全掌控的、拥有特殊能力的分身！
这等于多了一条命，多了一个可以执行秘密任务、探索危险地域、甚至同时处理多件要事的完美工具。
“不过，别高兴得太早。”AI楚天适时地泼了盆冷水，“这具分身的能力强度并非固定不变的，它的成长上限和力量发挥，与你现在这具哥布林身躯的灵魂强度和本体实力直接挂钩。
它更像是一个拥有特殊属性，可以随着你本体一起成长的‘小号’，你需要不断地提升自己，才能解锁这具分身更多的潜力。”
一个可以成长的分身，这价值更是无可估量。
楚天仿佛已经看到了这具分身在未来的无数种应用场景：潜入人类国度打探消息，探索那些连哥布林身躯不便进入的古代遗迹，甚至在关键时刻作为奇兵……
纯白色的空间开始微微震荡，边缘处再次泛起水波般的涟漪，并且比上一次更加明显。
“看来时间差不多了。”AI楚天看了看周围，耸耸肩，“信息量已经严重超载，你的意识海需要时间消化整合这些知识。
再待下去，恐怕会对你的灵魂结构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他的身影开始逐渐变得透明，声音也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记住，神明之路是陷阱，信仰之力是毒药。珍惜你现在的羁绊，但不要被这个世界的规则完全同化。
利用好你的分身，它是你破局的关键之一……还有，小心……魔族……他们毁灭位面的行为，或许并非单纯的破坏欲，背后可能涉及到……”
他的话语变得断断续续，最终彻底消散。纯白空间如同破碎的镜面，寸寸碎裂。
楚天的意识再次被抛入无尽的黑暗。
但在彻底失去感知前，关于神明本质的秘密、旅者之神的真相、以及那具潜力无限的分身信息，已经如同烙印般，深深地刻在了他的灵魂深处。
无边的混沌与纯白尽数褪去，楚天感觉自己仿佛从一场漫长而深沉的梦境中挣脱，又像是从万米高空急速坠落，失重感攫住了他全部的感知。
猛地，一股坚实的存在感将他托住，沉重、疲惫，却又无比真实的感觉如同无数细微的触须，重新连接上他的神经末梢。
他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体传来的酸痛与虚弱，仿佛经历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每一块肌肉都在呻吟。
紧接着是嗅觉，一股熟悉的、混合着草药清苦、木材干燥气息以及淡淡霉味的空气涌入鼻腔。
这是……烂苔部落特有的味道，是他的酋长大厅，他回来了。
眼皮沉重如铅，但他奋力地掀开了一条缝隙，模糊的光线涌入，伴随着几个焦灼而熟悉的身影轮廓。
“醒了！酋长醒了！”一个尖锐而带着惊喜的声音响起，是矮子。
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因为激动而几乎挤成一团，占据了楚天视野的大部分。
紧接着，更多关切的面孔挤了过来。
格林娜那张英气而此刻写满担忧的脸庞离得最近，她金色的马尾辫有些散乱，几缕发丝垂在颊边，蓝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仿佛生怕他再次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