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极具未来感的半透明穹顶会场。场中没有任何一根柱子,此时上方悬浮着无数全息广告牌,无声地变换着最新航天器、深空城市蓝图和人工智能助手的影像。穹顶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全息投影屏,此刻正流淌着模拟星云的动态图像。
一位美女主持人正站在舞台中间,她看起来三十出头,面容精致,气质干练又亲和,她正是着名的星空传媒的一姐云知夏。此时她正穿着剪裁合体的银灰色智能织物礼服,能随光线和她的动作微妙地改变纹理。她的左耳佩戴着一个微型透明的空气耳麦,双眼虹膜在特定角度能看到扫描数据流掠过——这是智能隐形眼镜,能帮助她精准掌握台下记者提问的实时舆情热度。
云知夏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职业笑容,看着已经人到中年的林宇:“林先生,您被业界誉为‘跨界传奇’,这称号真不是媒体夸张。我们翻阅资料发现,您年轻时的履历简直像一部励志电影剧本——在学校为了生活送过外卖、跑过腿,甚至开过校内超市积累第一桶金。然后,您的第一份正式工作就完美匹配了您金融专业的梦想,并入职了当年的投行巨头昆仑集团!那可是无数金融学子梦寐以求的殿堂。按这条轨迹,您本该是同龄人艳羡的标准成功模板。所以,是什么原因让您在即将攀上巅峰时,毅然决然地离开了金融界,转而选择了一条当时看来充满未知与风险的‘星辰大海’之路?”她的语速流畅,带着引导性,目光锐利又不失尊重。“坊间总有些浪漫化的传言,说什么‘怒发冲冲冠为红颜’?林总,这能给我们揭秘一下吗?”
舞台中央,作为星辰航天帝国缔造者的林宇,已过知天命之年。发间有了银丝,眼角有了纹路,但那双眼睛依然深邃明亮,只是深处似乎沉淀了更多难言的重量。他听到“红颜”二字时,嘴角极其细微地牵动了一下,像是被触及了一根隐秘的弦,但转瞬便恢复了沉稳淡然。他轻轻调整了一下手腕上一个极简设计的智能腕表,微侧头,对着面前空气中的一个定向拾音点开口,声音通过矩阵清晰地传到每个角落,成熟稳重,带着久居上位的从容,但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喑哑疲惫:“云小姐过誉了。传奇不敢当,只是选择不同而已。至于离开昆仑的原因……”他的目光投向穹顶浩瀚的星图,似乎在回溯一段尘封的记忆,停顿了一秒,语气变得异常平静却又带着千钧之力,“外面各种版本的故事太多了,说到底,很简单,就四个字:‘我要活下去’。”
这四个字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整个会场激起了无声的涟漪!连见多识广的“云知夏”脸上的职业微笑瞬间凝固了,瞳孔微微放大,她显然做过各种预案,但绝未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后台的实时舆情热度监测瞬间飙升到“S”级,无数“???”和“生存威胁?!”的文字像风暴般滚过。她迅速找回节奏,将话筒效果拉近,声音带着震惊和难以置信的关切:“‘活下去’?!林先生,您是说,在昆仑集团工作期间……您的生命安全,受到了威胁?!”
镜头捕捉到林宇的喉结不明显地滑动了一下。那个“是”字几乎要脱口而出,那段冰冷、窒息、步步杀机的记忆碎片在他脑海中骤然炸开,带着金属碰撞的刺耳摩擦声和浓重的汽油味……
“活下去”的余音在梦境会场回荡、扭曲、放大……与美女主持最后“生命危险?”的尖利提问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轰鸣的噪音漩涡。就在这一片混沌尖锐的噪音背景中,林宇的精神似乎被逼到了崩溃边缘,求生欲本能的拉扯中,一个念头突然无比清晰地冒出来:妻子!感谢她!只有她! 她是那段黑暗里唯一的光,是她不遗余力的支持,甚至牺牲……
“若……若……于……”他精神极度紧张错乱,主持人“云知夏”刚才的尾音似乎在他耳边扭曲成了“若”音,一个名字呼之欲出!是“若心”?还是“若兰”?……不对,应该叫什么?!为什么如此模糊?!她的样子……她的脸庞……
舞台上,在万众瞩目之下,林宇脸上的沉稳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几乎是本能地转头,想在台下某个特定的贵宾席寻找那个模糊却无比熟悉的身影,他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表达最深的谢意!但目光所及,那片位置上似乎笼罩着一层浓得化不开的雾气。他拼命地凝聚视线,记忆深处那温暖的笑容、明亮的眼神轮廓似乎就在眼前,却又像指尖流沙般迅速消散!他看不清!完全看不清她的脸!连名字都卡在喉咙里,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 这种强烈的、想要抓住却抓不住,想倾诉却开不了口的痛苦和无助瞬间冲垮了他!
林宇痛苦地伸出手,似乎想抓住那团温暖的雾气,牵住那只无形却无比依赖的手,仿佛这成了他此时唯一的救命稻草。
(星辉私人医院 IcU病房)
林宇那只戴着生命体征指环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动作轻微得如同蜻蜓点水,却在安静的IcU病房里激起了惊雷。
“动了!胡大夫!林宇的手动了!”刚刚下班过来探望林宇恢复状况的江心怡猛地站起身,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穿透了室内柔和的灯光和空气中淡淡的草药香薰气味。她顾不上身上剪裁精良却低调的高定职业装是否起了褶皱,也忘记了自己下班后本该应父亲江天保要求回庄吃饭的电话,此刻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锁在那个病床上紧闭双眼的男人身上。
病房的布置低调而奢华,符合星辉私人医院一贯的风格。雕花木窗棂外是精心打理的中式庭院,夜色中,月光洒在玲珑的太湖石和稀疏的修竹上,隐约传来檐下竹筒敲石的计时段落声,更衬得病房内只剩下监护仪器平稳的滴答声和林宇略显沉重的呼吸。然而这份静谧刚刚被打破了。
穿着质地考究白大褂的胡大夫几乎是在江心怡喊出声的同时就从护士站快步走了进来。胡大夫年约五旬,面容儒雅,眼神中带着一种阅尽千帆后的沉稳。他先是对江心怡安抚性地抬了抬手,然后迅速走到床边,动作轻柔而专业。
他先是翻开林宇的眼皮,用笔式小手电观察瞳孔对光反射——有反应,但依旧迟钝。接着他检查了林宇刚才动弹的那只手,从臂丛神经走向到指间神经反射区,仔细按压测试着反应强度和分布区域。胡大夫又拿起床头的神经反射锤,在林宇的关节肌腱上快速敲击了几下,观察着极其细微的肌肉痉挛或松弛状况。他全程沉默专注,只有指尖传递出的专业信息在空气里流动。
江心怡屏住呼吸,紧盯着胡大夫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此时此刻她只觉得心跳如鼓,像一个等待宣判的学生。
“胡大夫,他是不是快醒了?”江心怡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期盼。
胡大夫做完检查,直起身,又看了看床头的多参数监护仪,数据平稳得几乎是一条直线。
“江小姐。”他声音不大且温和,但却给人一种非常有力量的感觉,“从生命体征的稳定性和刚才对光反射以及微弱的神经刺激反应来看,林先生大脑皮层的部分功能区域确实在缓慢恢复活动,这是一种脱离深度昏迷状态的积极迹象。你看到的手指微动,是神经通路重新连接和肌肉张力变化的一种外在表现,这是好现象。”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林宇脸上,那双剑眉即使在昏睡中也隐隐透着一股不屈的力量。
“但是。”胡大夫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为慎重,顿了顿继续说道:“清醒意识是一个极为复杂的过程,尤其像林先生这样遭受了中度脑震荡和颅内创伤的情况。他的意识像被困在一片混沌的迷雾深处,虽然某些本能反应或低级中枢在驱动肢体出现微动,但要真正‘醒来’,要拨开这片迷雾,清晰地认知‘自我’和周围环境,还需要一个漫长的、充满不确定性的过程。而且……”
胡大夫的声音压低了一些,“他昏迷期间,我们进行脑电波监测时,发现了一些非常规的、反复出现的异常活动,主要集中在前额叶和颞叶区域,这不完全符合典型的外伤后脑电模式,更倾向于……一种强烈的、沉浸式的内部意识活动在挣扎,像是他在对抗什么,或者,在追寻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却始终无法突破屏障。”
江心怡越听眉头皱的越紧,最后深吸了口气说道:“胡大夫,这些专业术语我听不懂的,您就告诉我,他还有多久能醒就行。”
胡大夫清了清嗓子有点尴尬的说道:“可能三五天,也有可能三五个月。”
这种说法江心怡昨天已经听过了,此时并没有太多意外,叹了口气点点头说道:“行吧,我知道了。”
话音刚落,她的电话响了起来,她一看居然是江天保打过来的,刚准备接听,就发现手机弹出了一条消息窗口引起了她的注意,那个标题吓了她一跳,她甚至差点以为看错了,于是准备先挂断江天保的电话,点开那条消息仔细看一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