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年轮载万域
青牛村的春雪化得快,记忆田的冻土刚解冻,就冒出密密麻麻的绿芽,是冬生稻的幼苗在抢着扎根。陈刚蹲在田埂上,手里攥着把刚从万域粮仓取来的“纪年种”——这是用各境域历年收获的谷粒混合培育的新种,谷壳上的纹路像树的年轮,一圈代表一年,一圈对应一域,细细数来,竟已有十三圈。
“这圈淡金色的是你重生那年。”三叔公凑过来看,手指点在最内侧的纹路,“守义的手记里记着,那年青牛村的地脉气特别弱,是你用天机轮引了龙谷的灵气,才让第一茬龙谷稻活下来。”他又指着往外数第三圈,纹路泛着冰蓝,“这是极西雪域封井那年,雪团的冰稻籽混进来了,你看这冰纹多清晰。”
陈兰举着个铜制的“拓纹器”跑来,器身是用万域谷的老秸秆熔铸的,底部嵌着块东海的珊瑚片,能将谷粒的纹路完整拓在纸上。“柳乘风哥哥说要把纪年种的纹路拓下来,编成《万域年轮志》,”她把拓纹器按在纪年种上,轻轻一压,珊瑚片上就印出清晰的年轮纹,“以后娃娃们学万域史,看拓片就像看故事书。”
拓纹刚印好,纸上的纹路就开始发光,淡金色的圈里浮出十二岁的陈刚:攥着母亲的粗布口袋站在漏雨的屋檐下,口袋里的天机轮泛着微光,脚下的泥土里,第一颗龙谷稻的嫩芽正悄悄顶破冻土。陈兰“呀”了一声,指尖碰了碰冰蓝的圈,里面立刻浮现出极西雪域的画面:陈刚踩着冰桥往通脉井走,雪团的冰掌推着万年玄冰,青牛的蹄子在冰面上结出细碎的花。
“每个圈都藏着个完整的故事。”陈刚接过拓片,看着上面不断变换的画面,突然发现最外侧的圈泛着混沌色,里面的景象还很模糊,只有片朦胧的灰色土地,土地上有株小小的稻苗,正迎着风努力生长,“这是虚空境的新故事,还没写完呢。”
村口的界域碑传来震动,九灵根的根须顺着碑上的纹路往上爬,在顶端织成个小小的光门,门后隐约能看见各族守井人的身影。王仓管赶着辆装满纪年种的马车过来,车辕上挂着串拓纹纸做的风铃,风一吹,拓片上的纹路相互碰撞,发出各境域的声响:东域的稻浪声、西漠的胡杨叶响、虚空的混沌风吟……
“都来求纪年种的芽呢。”王仓管给陈刚递来张清单,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各境域的需求:龙族要十颗,说要种在祖龙稻旁边;百草盟要二十颗,想研究年轮纹与灵草生长的关系;虚空境的探路者最贪心,要了五十颗,说要在本源土上种出“混沌年轮稻”。
陈刚往马车里装纪年种,指尖的天机轮突然与谷粒产生共鸣,轮盘上的龙形轨迹开始转动,每个圈的纹路都与纪年种的年轮对应,像两串相互咬合的齿轮。他突然明白,这轨迹不是固定的路线,而是万域共生的年轮,每圈都刻着平衡的印记,每圈都藏着耕耘的汗水。
往记忆田撒纪年种时,陈刚特意在千秋种周围多撒了些。谷粒落地的瞬间,就与千秋种的根须缠在了一起,年轮纹顺着根须往上爬,在叶片上开出小小的花,花瓣的颜色随年轮圈变换:淡金、翠绿、冰蓝、赤红、混沌灰……像串流动的彩虹。
“年轮花能预报各境域的地脉情况!”陈兰指着其中一片淡金花瓣,花瓣边缘微微发焦,“这是东域的地脉有点燥,该浇水了;你看这混沌灰花瓣多鲜亮,说明虚空境的本源土很肥沃。”她从兜里掏出个小本子,正认真记录花瓣的变化,本子的封面上画着个小小的天机轮。
万域粮仓的方向传来敲钟声,是王仓管在召集各族信使开“年轮会”。陈刚带着纪年种的拓片往粮仓走,路上遇见阿禾和木格:阿禾的牧笛上缠着纪年种的秸秆,吹出来的调子带着年轮的节奏;木格的羊皮袄上缝着片拓纹纸,说要让西漠的胡杨也学着长年轮纹。
粮仓的会堂里,各族守井人围着张巨大的年轮图坐着,图上的每个圈都贴着对应境域的地脉草。棋老坐在主位,手里的柏木杖指着混沌灰的圈:“虚空境的本源土缺‘时序气’,得从凡俗界引点‘岁月流’过去,让混沌稻也能长年轮,就像给新生儿记岁数。”
“我带凡俗的晨露去!”陈刚想起记忆田的春露,里面藏着从清晨到黄昏的光阴气,“晨露混着纪年种的粉末,洒在本源土上,混沌稻肯定能长出清晰的年轮。”
雪团的全息影像在会堂角落亮起,冰掌里托着颗刚收获的混沌稻:“已经试过了!”他将混沌稻切开,横截面上果然有圈淡淡的灰纹,“就是太浅,像刚学写字的娃娃画的线,得用青牛村的晨露再养养。”
会议结束时,每个信使都领到了包纪年种和一瓶晨露,王仓管还给每人发了本《年轮养护手册》,扉页印着陈刚十二岁时种稻的画像,旁边写着:“万物皆有年轮,耕耘即是刻度。”
傍晚的记忆田,陈刚将最后一把纪年种撒在千秋种周围。谷粒落地即生,根须与千秋种的根交织成网,年轮纹顺着根须蔓延,在地下织出幅巨大的“万域年轮图”,图的中心是青牛村,往外辐射出无数细小的线,连接着各境域的通脉井、界域田、虚空田。
天机轮在掌心轻轻转动,轮盘上的龙形轨迹与年轮图完美重合,每个圈都发出对应的光,淡金、冰蓝、赤红、混沌灰……在轮盘上流转不息,像条浓缩的时光河。陈刚突然明白,所谓命运,所谓仙途,所谓万域平衡,其实都藏在这年轮里——不是直线向前的冲刺,而是一圈圈向外延伸的生长,每圈都带着过去的印记,每圈都向着未来的希望。
陈兰抱着拓纹器跑来,器底的珊瑚片上,新拓的年轮纹里多了圈小小的绿芽,是属于青牛村新一季的印记。“哥你看!”她举着拓片在夕阳下晃,“这圈最鲜亮,像咱们现在的日子!”
陈刚望着拓片上的新圈,又看了看记忆田的幼苗,突然觉得眼眶发热。前世三十年的贫病交加,像段模糊的旧年轮,早已被今生十三圈饱满的新纹覆盖;母亲留下的粗布口袋,装过干瘪的稻种,也装过万域的新粮,口袋里的天机轮不再是冰冷的铁疙瘩,而是带着体温的伙伴,轮盘上的纹路,早已和他掌心的老茧、记忆田的地脉、万域的年轮,融为一体。
青牛的哞叫声从田埂传来,老伙计正用头蹭着纪年种的幼苗,牛角上的地脉草抽出了带着年轮纹的新叶。陈刚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准备开始新一天的耕耘。他知道,年轮还会继续生长,故事还会继续书写,只要记忆田的龙谷稻还在发芽,万域的年轮就永远不会停止转动,永远带着温暖的印记,一圈圈,向外延伸,直到时间的尽头。
春夜的月光落在记忆田上,纪年种的幼苗在风中轻轻摇曳,叶片上的年轮纹泛着微光,像在低声诉说:最好的岁月,从来不是轰轰烈烈的传奇,而是像这年轮一样,在平凡的耕耘里,悄悄长出饱满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