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稻影映万境
青牛村的星夜像被打翻的星砂匣,记忆田的恒时稻在光流里轻轻摇晃,穗上的光年纹与时间砂交织成无数面镜子,镜中映出形形色色的“稻境”:有凡俗界的万亩良田,稻浪里藏着孩童追逐的身影;有修仙界的浮空灵田,稻穗上缠着流转的灵气;有星河境的星轨田埂,稻苗扎根在结晶状的星土里,根须顺着星轨往更远的星海蔓延。
陈刚坐在老槐树的主干上,手里转着块“镜影石”,石面的稻痕能随他心意变换画面。此刻他正望着镜中“迷雾境”的景象:那里的稻苗长在流动的白雾里,守稻人是群披着兽皮的先民,他们用骨耜耕地,嘴里哼着古老的歌谣,歌词大意竟与《田埂经》的开篇一致,只是语言更质朴,像从地里刚刨出来的土坷垃。
“这迷雾境是‘原生稻境’。”柳乘风拄着星木杖站在树下,杖头的稻壳纹里凝着缕白雾,“百草盟的古籍说,它是所有稻境的源头,保存着最原始的种稻记忆。你听这歌谣,和你十二岁那年在记忆田听到的虫鸣节奏多像——原来有些东西,藏在稻子的魂里,变不了。”
他用星木杖轻敲镜影石,石面的迷雾突然散开,露出片黑土,土上的稻种正在发芽,芽尖的“和”字纹与龙谷稻的祖种一模一样。守在土旁的先民突然抬头,对着镜外的陈刚露出个憨厚的笑,手里的骨耜往地上一戳,土里冒出的稻苗竟顺着镜影石的光流,往记忆田的恒时稻根须上爬。
陈兰提着个竹编篮走来,篮里的陶碗盛着“万境露”,是用各稻境的晨露混合而成的:凡俗界的露水里有泥土香,修仙界的露水里缠着灵气丝,星河境的露水里裹着星砂粒……碗沿的稻穗纹被露水打湿,在地上投出片流动的稻影,影里的稻境像走马灯似的轮转,最后都定格在青牛村的记忆田。
“时空仓的孩子们用这露水养了盆‘聚境稻’。”她往陈刚手里递了片聚境稻的叶子,叶上的纹路是由无数小稻境组成的,脉络处标着细微的光轨,“你看这叶尖,正好对着迷雾境的方向,柳乘风哥哥说,这稻子能把所有稻境的气息聚在一块儿,就像……把万域、星海、迷雾境的守稻人,都请到青牛村来做客。”
陈刚的指尖刚触到聚境稻叶,镜影石突然剧烈发烫,石面的所有稻境同时炸开,化作无数光粒,顺着恒时稻的根须往地脉深处钻。他的神识跟着光粒下沉,穿过层叠的时空屏障,来到个“混沌境”——这里没有天地之分,只有翻滚的能量流,而在能量流的中心,颗裹着粗布的稻种正在发光,布上的纹路是母亲的双扣结。
“这是‘起源种’。”陈刚的声音在混沌境里回荡,他认出那粗布正是母亲遗留的口袋残片,种粒上的光年纹还没形成,只有圈淡淡的“和”字纹,像刚在土里发了芽,“原来所有稻境的稻种,都从这颗种籽里来,娘的口袋,早就把根扎进了混沌里。”
混沌境的能量流突然往种籽里涌,起源种裂开道缝,飞出无数稻影,每个影子都是个稻境的雏形:有的往凡俗界飘去,落地就长出了黑土;有的往修仙界飞去,沾了灵气就结出了灵穗;有的往星海飘去,撞上星砂就凝成了星轨田埂……守在旁的母亲虚影轻轻一点,所有稻影都往镜影石的方向飘,像群认家的归鸟。
红脸汉的跨星耕徽章突然化作道流光,融进聚境稻的根须。稻叶上的小稻境瞬间鲜活起来,凡俗界的孩童对着星海境的守稻人挥手,修仙界的修士帮迷雾境的先民修补骨耜,星河境的星砂顺着光流,往凡俗界的稻田里落,化作亮晶晶的肥料。
“现在跨星耕的修士们,都在学‘通境术’。”红脸汉往聚境稻的根须上撒了把记忆田的黑土,土落在叶上的小稻境里,凡俗界的稻田立刻增产,穗子沉甸甸的压弯了腰,“就是通过聚境稻的根须,往其他稻境送东西——给迷雾境送青铜锄,给星河境送地脉水,给混沌境送新收的恒时稻种,比光靠神识交流实在多了。”
陈九的星车停在记忆田边缘,车斗里的工具泛着奇异的光:“穿境犁”能顺着稻影的光流,在不同稻境间犁出条相通的田埂;“映境箩”能装下其他稻境的东西,箩底的稻痕会自动标注物品来自哪个稻境;最精巧的是个“唤境灯”,灯罩是用母亲的粗布口袋残片做的,点燃后能把其他稻境的守稻人“映”到记忆田,虽然只是虚影,却能一起干活说话,连呼吸的节奏都一样。
“刚哥,这灯我试了八回才成。”陈九用仅剩的右臂擦了擦灯罩上的灰,断臂处的秸秆板上刻满了各稻境的坐标,“得精确到每个稻境的地脉频率,不然映出来的虚影就会发虚。最后照着你重生那天的地脉频率调的,你看,迷雾境的先民握着你的青铜锄,多顺手。”
星夜渐深时,聚境稻的叶片上突然绽开无数稻花,每朵花里都坐着个守稻人的虚影:有凡俗界的老农,正往星轨田埂上撒记忆田的黑土;有修仙界的修士,帮星河境的孩子辨认稻种;有迷雾境的先民,举着骨耜,对着混沌境的起源种鞠躬……他们的动作虽不同,脸上的神情却一样,都是对稻子的敬畏与亲近。
“柳乘风哥哥说,这叫‘万境同辉’。”陈兰指着绽放的稻花,眼里闪着光,“就像所有稻境的守稻人,都围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碗里的米虽然来自不同地方,却都是一个味——青牛村的味。”
陈刚从老槐树上跃下,青铜锄的光刃在星夜里划出道弧线,将所有稻境的稻影拓印在记忆田的上空,化作片流动的光海。光海里,母亲的虚影正往每个稻境的守稻人手里递稻种,粗布口袋敞开着,里面的种籽源源不断地飞出,落在各稻境的土地上,长出带着“和”字纹的新苗。
他突然明白,所谓“稻影映万境”,从来不是要把所有稻境都变成一个样,是要让每个稻境的守稻人都知道:你碗里的米,和青牛村记忆田的米,根是连着的;你手里的种籽,和混沌境的起源种,脉是通着的;你心里对稻子的那份念想,和万古以来所有守稻人,是一样的。
恒时稻的最后一批稻影融入光海,镜影石的光芒渐渐柔和,与所有稻境的地脉气连成一片。陈刚知道,这些稻影会在各稻境生根,长出新的稻境,让“和”字纹的稻种,在更多未知的地方发芽,让母亲的粗布口袋,能装下更广阔的天地。
青牛走到他身边,老伙计的角上沾着各稻境的泥土,蹄子踏过的地方,新的稻影正在生成,与记忆田的记年纹、恒时稻的根须、光海的稻境融合,在地上画出个巨大的圆,圆上的每个点,都对应着一个稻境,点与点之间,全是发光的稻根。
陈兰往他的粗布口袋里塞了把聚境稻的种籽,口袋最底层的粗布碎片——母亲遗留的那半块——正与种籽共鸣,在袋口冒出淡淡的金红光,像在对所有稻境的守稻人招手。
“该去‘裂隙稻境’看看了。”陈刚扛起青铜锄,锄刃映着光海的余晖,“孩子们说,那里的稻种能在时空裂隙里结穗,正好用唤境灯请些新邻居来青牛村做客。”
聚境稻的稻花突然齐齐摇曳,花瓣上的守稻人虚影对着陈刚挥手,嘴里说着不同的语言,却都透着同一份意思——等着你来。记忆田的恒时稻在光流里轻轻作响,像在哼着首古老的歌谣,歌词里藏着所有稻境的秘密:
不管你在哪个境域,
不管你用什么工具,
种稻的人,
都是一家人。
而这歌谣,会像稻影一样,映在所有稻境的土地上,让每个守稻人抬头时,都能在稻穗的纹路里,看见青牛村的老槐树,看见母亲的粗布口袋,看见自己弯腰种稻时,与万古守稻人重叠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