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坛风波如同一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涟漪虽未公开扩散至大众层面,却在特定的圈层和顾氏内部高层间悄然荡漾。周启航那张绝望扭曲的脸,他声嘶力竭的控诉,以及顾夜琛那冰冷强硬的否认与拒绝,共同构成了一幅充满张力的画面,深深烙印在林薇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回到庄园后的几天,林薇陷入了更深的沉默。她与顾夜琛之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冰冷的玻璃。工作交流依旧进行,她提交报告,他下达指令,但除此之外,再无多余一词。那种刻意维持的、公事公办的氛围,比激烈的争吵更令人窒息。
顾夜琛清晰地感受到了这种变化,并且准确地将源头锁定在了沈哲身上。林薇的变化,正是从与沈哲会面后开始的。一股被挑衅、被干涉的暴怒在他胸中翻涌。
他第一次,主动拨通了沈哲的电话。
电话接通的瞬间,两个男人之间无形的电波仿佛在空气中激烈碰撞。
“沈哲。”顾夜琛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开门见山,“你对她说了什么?”
电话那头的沈哲似乎并不意外,轻笑了一声,带着惯有的从容,甚至一丝戏谑:“顾总这话从何说起?我只是与林总监交流了一些行业见解而已。怎么,顾总是担心……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离她远点。”顾夜琛懒得与他虚与委蛇,语气中的警告意味浓得化不开,“顾氏内部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搬弄是非。”
“外人?”沈哲的语调微微上扬,“顾总,商业世界是透明的,尤其是像顾总这样的人物,过往的经历,好的坏的,总会有人记得。我只是恰好,知道一些陈年旧事,又恰好,觉得林总监那样纯粹的人,应该有知情权,以免……所托非人。”
他话语里的暗示和挑拨,毫不掩饰。
顾夜琛的指节捏得发白,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沈哲,你想玩火?”
“不敢。”沈哲语气依旧轻松,“只是提醒顾总,纸包不住火。您如今想洗心革面,塑造新形象,推行新文化,这很好。但前提是,得先把过去的屁股擦干净。否则,您让林总监如何自处?她所倡导的‘诚信’、‘透明’,在您可能的‘黑历史’面前,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他精准地戳中了顾夜琛此刻最在意、也最矛盾的痛点。
“我的事,轮不到你操心!”顾夜琛猛地挂断了电话,胸口剧烈起伏。沈哲的话像毒蛇一样钻进他心里,不仅是因为被挑衅,更因为……他说中了一部分他一直在回避的事实。
与此同时,林薇也没有坐以待毙。内心的挣扎和疑虑驱使着她,开始利用一切可用的公开渠道,小心翼翼地查阅关于几年前“启航科技”与顾氏集团相关的所有新闻报道、行业分析,甚至试图寻找那场“已有法律定论”的商业纠纷案的公开记录或判决摘要。
她能找到的信息有限且模糊。主流媒体报道大多语焉不详,只提及“启航科技”因核心团队流失和技术问题导致经营困难最终破产,顾氏集团随后吸纳了其部分人才和技术。关于“不正当竞争”或“代码泄露”的指控,仅在一些边缘论坛和小型财经博客上有零星的、无法证实的猜测和讨论。法庭记录更是难以查询,似乎真的如顾夜琛所说,早已有了对他有利的“定论”。
然而,这种“干净”反而更让她心生疑虑。以周启航那天的激烈反应来看,若真的完全清白,他何至于此?而沈哲,虽然动机不纯,但他那样的人,也不会完全空穴来风。
越是查不到确凿证据,她心中的不安就越发强烈。这种不确定性,比直接看到罪证更折磨人。
这天晚上,林薇在书房整理资料,顾夜琛推门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看,但眼神中似乎多了些别的东西。
他将文件放在她桌上,是下一季度变革中心预算申请的初步批复,他签了字,额度甚至比林薇申请的还要充裕。
“预算批了,抓紧推进。”他语气平淡,仿佛两人之间那厚厚的隔阂不存在。
林薇看着那份文件,没有立刻去拿,而是抬起头,直视着他,问出了盘旋在心头许久的问题:“顾总,您能告诉我,‘启航科技’到底是怎么回事吗?我不想听官方说辞,也不想猜测。我想听您亲口说。”
她的目光清澈而执着,带着一种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坚决。
顾夜琛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他看着她,眸色深沉如夜,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怒意,有挣扎,有一闪而过的疲惫,甚至还有一丝……近乎恳求的意味?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林薇几乎以为他又会像上次那样,用冰冷的权威将她推开。
最终,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地开口,却依旧没有正面回答:“林薇,过去的事情很复杂,不是非黑即白。有些手段,在当时的境况下,是不得已的选择。顾氏能存活下来,走到今天,不可能双手完全干净。”
他承认了“手段”,承认了“不干净”。
林薇的心,随着他的话,一点点沉入冰冷的深渊。
“所以,周启航说的,至少有一部分是真的,对吗?”她追问,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顾夜琛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疲惫的防御:“我说了,很复杂。你只需要知道,我现在做的,推行这些改革,是认真的。我想让顾氏变得不一样。”
他依旧在回避核心问题,只是再次强调了他的“现在”。
可是,没有清白的过去,如何支撑光明的未来?建立在可能的不公与污点之上的“诚信”大厦,又如何能让人安心居住?
林薇看着他,看着这个她曾以为正在一点点变得柔软、值得信任的男人,此刻却用模糊的言辞筑起高墙。她心中那份因共同奋斗而悄然滋生的、朦胧的情感,如同被寒风吹过的火苗,摇曳欲熄。
信任,在这一刻,崩塌了。
她没有再追问,只是默默地收下了那份预算批复文件,垂下了眼眸。
“我知道了。我会做好我的工作。”
她的语气平静无波,却比任何指责都更让顾夜琛感到刺痛。他知道,他失去了某种重要的东西。一些刚刚建立起来、却无比脆弱的东西。
看着她疏离的侧影,一股强烈的、想要解释什么的冲动涌上喉咙,却又被他死死咽了回去。
解释什么呢?如何解释那段连他自己都不愿回首的、充斥着血腥资本博弈的过往?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书房。
门被轻轻关上。
林薇独自站在房间里,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迷茫席卷了她。
她脚下的路,似乎突然变成了悬崖边的窄道,一边是顾夜琛描绘的、充满诱惑的改革蓝图,另一边,却是深不见底的、由过往疑云构成的深渊。
她该何去何从?
下一集预告:
信任危机让林薇的改革步伐不自觉放缓,团队也感受到了她的犹疑。顾夜琛试图弥补,却不得其法,两人关系陷入冰点。就在这时,之前恶意篡改数据的黑手再次行动,此次直接针对林薇主导的“心理健康支持计划”散播谣言,称其浪费公司资源,蛊惑人心。内外交困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找到了林薇,声称手握能揭开“启航科技”真相的关键证据。是继续沉沦于怀疑,还是勇敢直面最后的真相?《真相之门,谁人开启?》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