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带来的震撼余波未平,民乐社毫无悬念地以复赛第一名的成绩强势晋级决赛。后台再次被欢呼和激动淹没,社员们互相拥抱,赵磊甚至偷偷抹了抹眼角。林清音被喜悦的氛围包围着,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寻着那个被众人簇拥却依旧气质清冷的中心——江以辰。
他似乎感受到了她的视线,穿过人群看向她,嘴角勾起一个极淡却清晰的弧度,带着只有两人才懂的默契与赞许。
然而,这份喜悦并未持续太久。
当林清音抱着古筝,和社员们一起走向后台出口,准备去参加早已约定好的小型庆功宴时,却在通往休息室的走廊拐角处,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剪裁考究的深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他身姿挺拔,气质不怒自威,面容与江以辰有五六分相似,但线条更为冷硬,眼神锐利如鹰,周身散发着久居上位的压迫感。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江以辰身上。
喧闹的气氛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瞬间凝滞。社员们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有些无措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气场强大的陌生人。
林清音的心猛地一沉。她几乎立刻猜到了来人的身份——江以辰的父亲,辰光集团的掌舵人,江瀚。
江以辰脸上的那点笑意瞬间消失殆尽,恢复了惯有的淡漠,甚至比平时更冷了几分。他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将林清音和身后的社员们挡了挡,语气平静无波地开口:“父亲,您怎么来了?”
“路过,听说你在这里比赛,顺道来看看。”江瀚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公式化的平稳,听不出喜怒。他的目光越过江以辰,再次落在了林清音身上,那审视的目光带着穿透力,让她感觉自己仿佛成了显微镜下的标本,无所遁形。
“这位是?”江瀚明知故问,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江以辰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刚要开口,林清音却深吸一口气,主动从江以辰身后走了出来。她不能一直躲在他身后。
她微微躬身,礼貌而镇定地问候:“江伯伯您好,我是民乐社的林清音,是和江以辰学长一起参加比赛的搭档。”
她不卑不亢的态度,让江瀚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讶异。他打量着她,目光在她清秀温婉的脸上和抱着的古筝上停留片刻,才缓缓开口,语气依旧听不出情绪:“林小姐。刚才的表演,很有……新意。”
他用了“新意”这个词,而不是“精彩”或“出色”,其中的微妙差别,在场稍微敏感些的人都听得出来。
“谢谢江伯伯。”林清音依旧保持着礼貌的微笑,手心却微微沁出了汗。她能感觉到对方那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仿佛在评估一件商品的价值。
江瀚的视线重新回到江以辰身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以辰,既然比赛结束了,就跟我回去。你张叔叔今晚设宴,有些事需要你到场。”
这是命令,而非商量。
空气仿佛冻结了。社员们面面相觑,连赵磊都紧张地看着江以辰。
林清音的心也提了起来。她看向江以辰,他站在那里,身姿挺拔,侧脸线条紧绷。一边是家族的压力和既定的轨迹,一边是刚刚赢得胜利、充满喜悦和期待的伙伴,以及……她。
江以辰沉默着,走廊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微微蜷缩。
就在林清音以为他会迫于压力点头时,他却忽然抬起眼,目光直直地迎上自己的父亲,声音清晰而坚定:
“抱歉,父亲。今晚我们社团有庆功宴,我已经答应参加了。”
他拒绝了!
江瀚的眉头瞬间拧紧,周身的气压更低了:“什么样的庆功宴,比和你张叔叔谈正事更重要?以辰,不要任性。”
“这不是任性。”江以辰的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针锋相对的强硬,“这是承诺。对我的伙伴,也是对音乐的承诺。”
他特意强调了“音乐”两个字。
江瀚的脸色沉了下来,眼神锐利如刀:“音乐?你所谓的音乐,就是和这些人在这种地方,玩这种……不成气候的把戏?”
这话语里的轻蔑,如同冰冷的针,刺伤了在场每一个热爱音乐的民乐社成员。林清音感觉到身边社员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愤怒和屈辱在无声地蔓延。
她看到江以辰的下颌线绷得更紧了,眼底仿佛有冰霜在凝聚。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林清音再次上前一步。她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地看向江瀚,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江伯伯,音乐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民乐传承千年,自有其风骨与灵魂。我们或许还不够成熟,但我们在用最大的热情和努力,去演绎我们心中的音乐,去尝试让传统焕发新的生命力。这或许在您看来是‘不成气候的把戏’,但对我们而言,是值得付出一切的梦想和坚持。”
她顿了顿,感受到江以辰投来的、带着复杂情绪的目光,鼓起勇气继续说道:
“而且,今晚的庆功宴,不仅仅是庆祝胜利,更是感谢江以辰学长这段时间对我们毫无保留的帮助和指导。没有他,就没有民乐社的今天。所以,请您理解,他今晚的缺席,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会是一个巨大的遗憾。”
她不疾不徐,条理清晰,既维护了自己和社团的尊严,也点明了江以辰不可或缺的作用,更将他的留下上升到了“信守承诺”和“尊重伙伴”的高度。
江瀚看着这个看似柔弱,眼神却异常明亮的女孩,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正视了她。他没想到,这个被他视为“小麻烦”的女孩,竟然有勇气和胆识在他面前说出这样一番话。
江以辰看着身旁女孩坚定的侧脸,看着她为了维护他和他们的“音乐”,勇敢地站在他父亲面前,胸腔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激荡。他原本冰封的眼神,悄然融化,染上了一丝暖意和……骄傲。
江瀚沉默了。他锐利的目光在儿子和这个叫林清音的女孩之间来回扫视,最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江以辰一眼,那眼神里包含了太多的东西——不悦、警告,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然后,他冷哼一声,转身,带着强大的压迫感,径直离开了。他的助理连忙跟上,走廊里只剩下他渐行渐远的、沉稳而冰冷的脚步声。
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所有人才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清音,你太棒了!”一个社员忍不住小声欢呼。
“刚才吓死我了……”
江以辰转过身,面向林清音。走廊顶灯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他的眼神深邃如海,里面翻涌着林清音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微微有些发凉的手。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将她的小手完全包裹住。
这一次,不是在万众瞩目的舞台,而是在这条刚刚经历过无声交锋的后台走廊。
他的动作自然无比,带着一种无声的宣告和抚慰。
林清音的心跳瞬间失衡,脸颊染上绯红,却没有挣脱。
“走吧,”他牵着她,转向依旧有些惊魂未定的社员们,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慵懒,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不是说好了去庆祝?”
“对!庆祝!必须庆祝!”赵磊率先反应过来,大声附和,试图驱散刚才的压抑。
一群人重新热闹起来,朝着出口走去。
江以辰牵着林清音的手,走在最后。在即将走出走廊,踏入外面喧嚣的夜色之前,他微微偏过头,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
“刚才,很帅。”
林清音的脸“轰”地一下红透,心跳如擂鼓。她抬起头,撞进他含笑的眼睛里,那里面的光芒,比舞台的追光还要耀眼。
父辈的审视如同突如其来的寒流,但他的手心,和她刚刚鼓起的勇气,共同构筑了一个温暖的避风港。
有些抉择,无需言语,已然清晰。
(第二十集 完)
下一集预告: 庆功宴上,气氛热烈,江以辰与林清音之间萦绕的暧昧情愫几乎溢出。然而,江父的出现带来的阴影并未完全散去。一封来自辰光集团的正式邀约,被送到了林清音手中,是机遇,还是新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