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变电站在锈蚀的暮色中如同一只匍匐的巨兽残骸,锈迹斑斑的钢铁骨架扭曲地指向昏黄天空,外壁覆盖着厚厚的、闪烁着不正常磷光的苔藓。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臭氧和金属氧化气味,隐约还夹杂着一丝甜腻的腐臭。
林冬三人潜伏在距离变电站百米开外的一处坍塌的混凝土管道内,透过缝隙观察着目标。阿豪的呼吸放得极轻,手指稳稳搭在改装步枪的扳机护圈上。“夜莺”的终端屏幕泛着微光,上面显示着从多个传感器传回的数据——辐射水平偏高,环境电磁背景噪声杂乱,生命信号……微弱且难以锁定,仿佛与这片废墟的“呼吸”融为一体。
“坐标就是这里。” “夜莺”低语,声音在狭窄的管道内回荡,“但‘猎人’……没看到任何活物迹象。信号源也消失了。”
林冬闭着双眼,额角有细微的汗珠。他并未完全依赖物理感官或仪器,而是将部分意识延伸出去,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感受着周围频率的涟漪。手中的“代达罗斯之翼”水晶微微发热,充当着放大器与过滤器。
他“听”到了。
不是声音,而是某种……存在感。如同隐藏在破旧地毯下的图钉,尖锐,隐蔽,带着明确的指向性。它不在变电站内部,而是环绕着它,如同一个无形的警戒圈。其中混杂着微弱的能量印记,并非“堡垒”那种冰冷、统一的秩序力场,也非变异生物的混沌狂躁,而是一种……刻意收敛的、带着观察与等待意味的频率。
“他不在里面。” 林冬睁开眼,瞳孔深处的数据流纹路一闪而逝,“他在周围。布置了东西。不是针对我们的杀阵,更像是……考验。或者说,一个筛选机制。”
他指向几个方向,那些在“夜莺”传感器上只是显示为环境噪声轻微异常的点。“那里,还有那里……能量结构很精巧,触发式,非致命,但足够困住或者暴露闯入者。”
阿豪皱紧眉头:“考验?我们没时间陪他玩捉迷藏!”
“或许这正是他的目的。” 林冬冷静分析,“消耗我们的时间,精力,或者……测试我们的价值。在这个鬼地方,鲁莽的蠢货活不长。” 他看向“夜莺”,“能反向追踪这些陷阱的能量源头吗?哪怕一丝线索。”
“夜莺”手指飞快地在终端上操作,调动着“黑石”数据库里关于旧时代能量应用的残存资料进行比对。“结构很古老,但混合了……废土风格的改造。能量源非常微弱且分散,像是利用了环境本身的辐射或地磁差分……等等,有一个节点,波动模式有点特殊,更像是一个……信标?”
她将过滤后的数据流投射到共享视野中,一个极其微弱、但规律性明显不同于环境背景的频率脉冲,从变电站侧面一个半埋在地下的通风井口隐隐传出。
“就是那里。” 林冬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阿豪,警戒。‘夜莺’,准备应对可能的电子干扰。我们走正面。”
“正面?” 阿豪一愣,“不是陷阱吗?”
“既然是考验,躲躲藏藏反而落了下乘。” 林冬目光平静,“他要看我们的能力,那就让他看。”
他率先走出掩体,步伐不疾不徐,径直朝着变电站那扇扭曲变形、虚掩着的巨大铁门走去。阿豪和“夜莺”紧随其后,呈三角阵型,警惕着四周。
就在林冬踏上变电站外围那片铺满锈屑和碎骨的空地时,异变陡生!
“嗡——”
低沉的嗡鸣声并非来自某个方向,而是从脚下的大地,从周围的空气中同时响起!数个原本隐匿的能量陷阱瞬间被激活!看不见的力场如同粘稠的胶水,试图束缚他们的动作;扭曲的光线制造出重叠的幻影,干扰视觉;刺耳的高频噪音直接冲击着耳膜和平衡感!
阿豪闷哼一声,动作明显迟滞了一下。“夜莺”的终端屏幕瞬间雪花一片,发出刺耳的警报。
然而林冬仿佛未受影响。他手中的水晶光芒微涨,一股无形的高频振动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如同磐石立于激流,将席卷而来的能量干扰强行“中和”或“偏转”。他甚至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微微调整了方向,看似随意地踩踏在空地的几个特定点上——那里是几个陷阱能量交织的薄弱环节。
“跟着我的脚印!” 他的声音在混乱的噪音中清晰地传入阿豪和“夜莺”耳中。
两人毫不犹豫,紧跟林冬踩出的路径。那粘滞的力场仿佛在他们身边自动分开,幻影在他们靠近时便如泡沫般破碎,噪音似乎也被一层无形的屏障过滤。
短短几十米的距离,却如同穿越了一场无形的风暴。当三人有惊无险地抵达变电站大门前时,身后的空地上,那些被触发和绕过的陷阱能量才不甘地缓缓平息。
林冬站在锈蚀的巨大铁门前,没有立刻推开。他抬起头,对着空无一物的上方,朗声说道:
“考验结束了,‘猎人’。现身吧。或者,你只想当一个躲在阴影里的观察者?”
寂静。
只有风吹过锈蚀金属缝隙发出的呜咽声。
几秒钟后,一个略带沙哑、听不出年纪的声音,从他们侧上方一根巨大的、横贯而过的锈蚀管道中传来:
“不错的频率掌控。比之前那些莽撞的废物强多了。”
伴随着话语,一个身影如同没有重量般,从管道阴影中滑落,悄无声息地落在他们面前数米处。
他穿着一身用各种灰暗色布料、皮革和不知名兽皮拼凑而成的兜帽斗篷,脸上覆盖着半张锈迹斑斑的金属面甲,只露出一双在暮色中闪烁着精光的眼睛。他身材不算高大,甚至有些瘦削,但站姿极其稳定,仿佛与脚下的大地连为一体。背上交叉背着两把造型奇特的武器,像是改装过的弓和某种发射器,腰间挂满了各种小工具和容器。
“你们身上有‘黑石’的味道,还有……更古老的东西。” “猎人”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三人,最终定格在林冬手中那枚散发着微光的水晶上,“林寒江的‘钥匙’……果然在你们手里。”
林冬心中微凛,对方不仅知道“黑石”,还认出了水晶的来历。“你是谁?为什么引我们来此?”
“猎人”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笑,像是金属摩擦。“名字没有意义。至于为什么……” 他指了指身后的变电站,“这里是通往‘代行者’的捷径之一,也是‘清道夫’巡逻的一个盲区节点。当然,前提是你们能活着穿过前面那片‘徘徊者’的巢穴。”
“‘徘徊者’?” 阿豪握紧了武器。
“一种……比较特别的‘邻居’。” “猎人”的语气带着一丝嘲弄,“‘代行者’早期环境改造失败的副产品,喜欢拆解一切带有特定能量签名的东西,尤其是……像你们这样,带着‘钥匙’的。”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看向林冬,带着审视:“我可以带你们绕过最危险的区域,甚至可以提供一些关于‘代行者’周边‘邻居’的情报。但作为交换,你们得帮我做一件事。”
“说。” 林冬言简意赅。
“猎人”从斗篷内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看起来像是某种生物甲壳打磨而成的容器,递给林冬。“前面那片区域,生长着一种会发蓝色荧光的苔藓。给我带一些回来,要根系完整的。”
林冬没有立刻去接,而是凝视着对方:“就这样?”
“就这样。” “猎人”的声音透过面甲传来,带着一丝不容置疑,“记住,只要蓝色的,其他颜色有毒。日落前回到这里。过时不候。”
说完,他身影一晃,再次如同鬼魅般消失在旁边的管道阴影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阿豪看着林冬手中的甲壳容器,眉头紧锁:“默哥,这算什么?采药?他可信吗?”
“夜莺”也分析道:“目标苔藓在数据库中有记载,旧时代常用于生物指标监测和某些有机合成,但具体用途不明。他的动机存疑。”
林冬摩挲着手中温润的水晶,感受着其中稳定的频率。他“看”向“猎人”消失的方向,那里残留的频率印记依旧清晰——警惕,孤独,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生存意志,以及……一丝极难察觉的、被深深掩藏的急切。
“他有所求,而且时间紧迫。” 林冬做出判断,“任务本身可能是个幌子,目的是为了测试我们的能力,或者……借我们的手去触碰某些他不敢轻易涉足的区域。但无论如何,这是目前获取情报和捷径的唯一途径。”
他将甲壳容器收起,目光投向变电站深处那幽暗、仿佛通往地狱的入口。
“走吧。让我们去看看,那片‘徘徊者’的巢穴,以及……蓝色的苔藓,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新的合作以猜疑开始,前路危机四伏。但为了接近“代行者”,他们不得不与这神秘的“猎人”同行一段未知的迷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