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黑夜终于过去,熹微的晨光艰难地穿透弥漫的硝烟与未散的魔气,洒落在昆仑主峰上,却驱不散那彻骨的寒意与死寂。
清心殿密室已临时被设为救治之所,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莫泽渊与沈林风并排躺在简单的玉榻上,面色皆是一片灰败,气息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数位医道长老围在榻边,额角沁汗,不断将精纯的灵力和珍贵的丹药之力渡入二人体内,却如同石沉大海,收效甚微。
莫泽渊的伤势尤其棘手。那道贯穿胸膛的伤口周围缠绕着系统残留的诡异能量与他自己狂暴的混沌之力,彼此冲突肆虐,不断侵蚀着生机,寻常丹药根本无法化解。而沈林风则是本源枯竭,神魂黯淡,仿佛一盏油尽灯枯的残灯。
净玄躺在不远处的软垫上,由弟子照料着服下丹药,脸色稍缓,但依旧虚弱。他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榻上的沈林风,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贝壳香囊,眼中满是焦虑。
悬浮在半空的莫念,周身的规则光芒依旧缓缓流转,自成一体,将一切探视与救助隔绝在外,让人束手无策。
绝望的氛围弥漫着,压得每个人心头沉甸甸的。
就在香炉峰大长老颜修和几乎要宣布无力回天之时——
异变,悄然而生。
最先出现变化的,竟是沈林风。
她枯竭的丹田最深处,那原本因系统崩毁和疯狂献祭而彻底黯淡的混沌灵根,忽然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仿佛一颗被深埋灰烬中的火星,在所有人都以为它已然熄灭时,顽强地重新闪烁起一丝微光。
紧接着,一丝细若游丝、却无比精纯的混沌之气,自那灵根核心滋生而出,如同初生的溪流,开始缓慢地、艰难地沿着她干涸撕裂的经脉流转。
这丝新生的力量异常微弱,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纯净与活性。它不再受任何外来系统意志的束缚与污染,是完完全全属于她沈林风自身、历经毁灭后涅盘重生的本源之力!
“咦?”正在全力施救的颜修和猛地一愣,难以置信地感受着指尖下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细微波动,“夫人她…她的灵根…好像在自行复苏?”
这一声低呼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几位长老立刻围拢过来,神识仔细探查,脸上纷纷露出震惊与狂喜交织的神色!
“真的!虽然微弱,但确实在复苏!”
“奇哉!本源枯竭至此,竟能自行焕发生机?这…这简直是奇迹!”
他们自然不知道系统崩毁与沈林风主动献祭的细节,只当是沈林风意志顽强,或是之前服用的某种丹药终于起了作用。
这丝微弱的生机,如同黑暗中划过的第一缕曙光,瞬间点燃了所有人心中的希望!
香炉峰的医长老们精神大振,立刻调整方案,不再试图强行灌输灵力,而是转为小心翼翼的引导和护持,呵护着那一点星火般的本源自行壮大。
或许是受到了沈林风体内生机复苏的微弱牵引,又或许是夫妻连心——
一旁沉寂如死水的莫泽渊,那几乎停止跳动的心脏,也极其微弱地、艰难地…搏动了一下。
缠绕在他伤口处的那些狂暴冲突的能量,似乎因为这微弱心跳带来的生机流转,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缓和的迹象。
虽然依旧危殆,但至少…不再继续恶化了!
“宗主也有反应了!”另一位长老激动得声音发颤。
好消息接连传来!
负责在后山警戒的雷昊也匆匆进入密室,低声禀报:“长老,后山清修洞传来消息,阿灵师叔祖似乎苏醒了,洞内气息平稳了许多,还…还主动要了些清水。”
这无疑又是一个振奋人心的信号。
压抑了一夜的密室,终于有了一丝活气。长老和弟子们眼中重新燃起了光芒,虽然前路依旧艰难,但至少,看到了希望的方向。
净玄长长舒了口气,一直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疲惫如潮水般涌上,终于支撑不住,沉沉睡去。手中依旧紧紧攥着那枚香囊。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沉浸在初步好转的喜悦中。
执法堂云谨长老,面色凝重地找到了暂时主持大局的云柏长老(云松长老仍在疗伤),将他引至密室僻静处。
“云柏师兄,”他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不安,“昨夜魔主退去后,我依例带人巡查全宗,加固残余禁制…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痕迹。”
“什么痕迹?”云柏长老心头一紧。
“并非魔气残留,也非战斗所致…”那长老眉头紧锁,似乎在斟酌用词,“更像是一种…极致的‘寒冷’留下的印记。在一些偏僻的角落,比如阵枢院的废井边、藏经阁的阴影里…那里的空间,仿佛被某种力量‘冻僵’了,连灵气流动都变得异常迟滞,还残留着一丝…令人极其不适的死寂感。”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而且,有两名昨夜在那附近值守的弟子,今早被发现时…并未受伤,却浑身冰冷,眼神空洞,仿佛神魂被冻伤了一般,问什么都痴痴傻傻,医堂的人也查不出缘由。”
云柏长老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极致的寒冷…死寂…冻伤神魂…
这绝非蚀天魔气的表现!倒像是…像是古籍中记载的,某些源自世界极阴之地的、更加古老恐怖的存在的特征!
难道…昨夜那道一闪而逝的古老意志,并非错觉?它不但没有离开,反而还在宗门内悄然留下了“痕迹”?
它的目标是什么?
云柏长老猛地看向密室中央,那依旧昏迷的沈林风,又想起弟子报告中阿灵异常的平稳…
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想在他心中浮现。
他强行压下心悸,对那巡查长老沉声道:“此事严禁外传!加派心腹弟子,暗中监视那些出现异常的区域,但有异动,立刻来报!另外,那两名弟子…好好照料,暂时隔离。”
“是!”云谨长老领命,匆匆离去。
云柏长老站在原地,望着窗外似乎恢复平静的天空,背脊却窜起一股寒意。
希望虽已萌发,但潜藏在暗处的危机,似乎比明面上的魔灾,更加诡异难测。
那来自极北深处的低语,仿佛依旧萦绕在昆仑山的阴影里,无声地等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