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的嗡鸣声在走廊尽头停下，秦川没有回头。他拉开门，冷风灌进来，吹动衣角。背包带已经勒进肩头，图鉴贴着胸口发烫，像是藏了一块刚从火堆里取出的铁片。
他一步跨出楼道，身影迅速融入夜色。身后那扇门缓缓合拢，锁舌“咔”地咬合，像一道终章的句点。
山路陡峭，碎石在脚下打滑。他没开灯，靠着微弱的月光攀行，手指一次次抠进岩缝借力。喷火龙联络器绑在腕上，信号格满着，却始终没按下呼叫键——不到山顶，不许自己开口。
三小时后，他踩上最后一级断崖。风立刻扑了上来，带着雪线以上的寒意。这里没有树，只有裸露的岩石和被冻裂的土块。他卸下背包，靠在一块倾斜的巨石后方，喘了几口气，才伸手摸向图鉴。
屏幕亮起，数据自检进度条走完，显示“完整”。他松了口气，抬手吹响哨音。
两道黑影撕开云层，从高空俯冲而下。火焰在翼尖燃烧，划出长长的弧线。喷火龙x率先落地，右翼收拢时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Y紧随其后，双爪抓进地面，震起一圈尘土。
秦川走近，手掌贴上x的颈侧。它低吼了一声，热气喷在他手臂上。他的手顺着脖颈滑到右翼根部，指尖触到一片新长出的羽毛——光滑、坚硬，颜色比旧羽更深，像淬过火的铁皮。
“你也在变强……”他说。
喷火龙Y忽然低叫一声，脑袋往前蹭了蹭他的肩膀。接触的瞬间，掌心一热，蓝光从指缝间渗出。他怔了一下，没抽手。
这光不是他自己催动的。
他闭上眼，任由那股热流顺着经络蔓延。基因共鸣术无声展开，记忆碎片如水流般涌入。
画面一：浓烟滚滚的地下通道，他跌进裂缝，x猛地撞开围上来的机械犬，翅膀张开挡住追兵的激光束，尾焰炸出一圈火浪。
画面二：燃烧的实验室，玻璃舱爆裂，一个少年抱着小火龙冲向出口，背后是坍塌的天花板。Y站在高架上，双眼泛红，喉咙里滚出咆哮。
两个场景同时定格在同一帧——五岁那年的大火之夜，父亲的手表射出蓝光，罩住全家三秒，随即炸成零件。那道光的颜色，和现在他掌心的一模一样。
他睁开眼，呼吸有些乱。
“你们……也记得那天？”他声音压得很低，“甚至……继承了那种反应？”
双龙没有回答，只是同时展开翅膀，绕着他站成半圆。x用鼻尖轻顶他的后背，Y则蹲下身，示意他爬上背脊。
他没动。
“明天我可能要去一个地方。”他说，“他们说，拿数据能换回我爸妈。”
Y的耳朵抖了一下，x的爪子在地上划出一道深痕。
“我知道是陷阱。”秦川盯着远处海港的灯火，“但他们用了和我爸留言一样的方式发信——直接写进图鉴底层。除非对方有我们家的血契权限，否则做不到。”
他掏出图鉴，重新开机。屏幕刚亮，一行字突然跳出：
【明晚码头，带着基因数据来换你父母的命】
文字消失得极快，只留下0.3秒的波形残影。他立刻调取频谱分析模块，确认那串波动与蓝宝石臂章的共振完全一致。
这不是伪造。
他启动反追踪程序，扫描通信路径。结果返回空白——信息根本没经过网络协议层，而是像植入式指令一样，直接出现在系统内核。
和父母留下的全息留言，是同一种技术。
他还没合上设备，身后草丛传来窸窣声。领头喵喵跃上岩石，尾巴绷直，瞳孔缩成细线。紧接着，十几只喵喵从四面岩缝钻出，全部面向东南方向，伏低身体，喉咙里发出持续的低吼。
秦川蹲下，借岩石遮挡视线，望向山脊线。
没人。
但他闻到了。
一股极淡的气味混在风里——像是机油和某种冷却液混合的味道。他曾在机械耿鬼的关节处闻到过类似的气息。
“他们盯上这条路了。”他低声说，“但为什么不动手？”
领头喵喵跳到他肩上，爪子搭上脉搏处：“你在犹豫。”
“我不犹豫。”他握紧拳头，蓝光在掌心闪了一下，“我只是在想，他们要的是数据，还是我这个人。”
“如果是人，就不会指定时间地点。”喵喵的声音很稳，“他们会直接围剿。但现在是邀约——说明他们需要你主动交出某些无法远程获取的东西。”
秦川点头。他把图鉴塞进防水袋，收进背包最里层。然后从金属盒中取出伊布的数据卡，看了看，也放了回去。
“我不打算带原件去。”他说，“只带一份加密副本。”
“万一他们发现呢？”
“那就让他们发现。”他站起身，拍掉裤子上的灰，“我要让他们以为我上了钩，才能知道更多。”
喷火龙x走到他身边，低头让他抚摸。那片新生的羽毛在月光下泛着暗银色光泽。他伸手扯下一小根，夹进图鉴外壳的缝隙里。
“如果我真出了事，你们记得把这个交给北边观测站入口的识别器。”他说，“那是我爸最后登记的位置代码。”
双龙齐齐低鸣，翅膀微微震动。
“别说得像告别。”领头喵喵跳下来，蹭了蹭他的鞋尖，“我们一起去。”
“你们不能暴露在码头监控下。”他说，“我会让你们在三公里外待命。等我信号再靠近。”
“什么信号？”
“如果我喊‘点火’，就是行动开始。”
喵喵眯起眼：“就这？太普通了。”
“普通才安全。”他笑了笑，又摸了摸它的头，“而且，他们不会想到，我能和两只喷火龙同步下令。”
远处海港的灯光忽明忽暗。风更大了，卷着沙粒打在脸上。他拉紧外套，检查了一遍装备：干扰器三枚，备用电源两块，定位仪关闭状态。
“还有六个小时天亮。”他说，“先休息一会。”
没有人回应。
他靠着岩石坐下，双龙一左一右卧在他两侧，翅膀半张，形成一道屏障。领头喵喵蹲在高处，盯着东南方向不动。
十分钟过去，谁都没睡。
秦川盯着天空，云层缓慢移动，露出一颗孤星。他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教他辨认星座时说过一句话：
“最亮的星不一定最近，但只要你一直看着，它就不会丢。”
他抬起右手，掌心朝上。蓝光再次浮现，比之前更沉，像埋在灰烬里的炭火。
喷火龙x轻轻哼了一声，右翼的新羽微微颤动，反射出一点微光。
同一时刻，图鉴屏幕毫无征兆地闪了一下。
不是消息弹窗，也不是系统提示。
是一串坐标，自动浮现在主界面边缘：东经121°45′，北纬31°12′。
正是码头区的核心装卸位。
刷新间隔为每三十秒一次，仿佛有人在实时更新位置。
他盯着那组数字，没动。
领头喵喵缓缓转头，看向他。
他慢慢合拢手掌，蓝光熄灭。
风吹起他的衣角，背包拉链晃了一下。
他站起身，拍掉身上的尘土。
喷火龙x率先起身展开双翼，热风掀起碎石。Y低吼一声，爪子抓进地面，随时准备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