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测窗的缝隙里，那道裂缝还在扩大。秦川的手掌还贴在玻璃上，皮肤下的纹路微微发烫，蓝光顺着血管蔓延到指尖。他没有动，眼睛死死盯着外面。
裂缝深处，有东西在移动。
主控台的雷达突然发出短促的蜂鸣。屏幕闪烁几下，三艘潜艇的轮廓出现在深海区域，呈三角阵列缓慢逼近。型号标识跳了出来——都是本世纪初登记沉没的生态考察船，编号与“海皇计划”相关联。
图鉴自动弹出解析窗口：“信号来源异常，无生命体征反馈，动力系统未激活，但金属结构共振频率匹配活动状态。”
秦川收回手，转身走向声呐面板。他按下启动键，设备嗡鸣一声后陷入静默。再试一次，屏幕上只跳出一行字：“接收通道被占用。”
他切换到被动监听模式，耳机里传来断续的低频震动，像是某种编码信号在水层中来回反射。
就在这时，后舱传来金属扭曲的声音。
通风管的接口处开始变形，铆钉一颗接一颗崩飞，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秦川立刻抓起操作台旁的合金扳手，退到主控台侧面，背靠墙壁。
管道猛然炸开。
一个人影从里面翻滚而出，落地时单膝跪地，右手撑住地面。防水背包甩在一旁，半块锈蚀的金属板滑出来，上面刻着“海皇计划”四个字，边缘布满划痕。
秦川冲上去，扳手抵住对方喉咙。
那人没反抗，缓缓抬头，摘下潜水镜。左眼是机械义眼，虹膜由细密齿轮组成，正在缓慢转动。她抬手示意自己不会动，声音很稳：“我不是敌人。”
“你是谁？”秦川没松手。
“小满。”她说，“我父亲是‘海皇三号’的首席工程师。”
秦川盯着她的眼睛。图鉴扫描结果显示：身份未知，无通缉记录，生物特征未匹配任何已知组织成员。
他稍稍放松力道，但没放下武器。“你怎么进来的？这艘潜艇在三千米深海。”
“我跟着信号下来的。”小满指了指那块金属板，“这是改装日志的一部分，藏在我家老屋的夹墙里。上面写着，当年有三艘船没沉，而是被改造成深海实验平台，用来测试一种能穿透时空屏障的导航系统。”
秦川皱眉。“你说的这些，跟现在外面那三艘幽灵潜艇有关？”
“它们不是幽灵。”小满站起身，退后一步，举起双手，“它们是活的。外壳被某种有机材料覆盖，和金属融合在一起，像一层皮。这种结构能吸收声波，还能模拟周围环境的温度和水流，普通探测器根本发现不了。”
秦川回头看了眼雷达。三艘潜艇的位置没有变化，但信号强度提升了百分之二十。
“你为什么来找我？”他问。
“因为你的潜艇发出的光。”小满走到观测窗前，指着远处仍未完全闭合的裂缝，“那种蓝光，和二十年前最后一次通讯时的画面一样。我父亲临死前说，如果有人重新点亮那种光，说明‘门’又开了。”
秦川沉默了几秒。他想起猫老大项圈爆发出的琥珀色光芒，还有喷火龙背部燃烧的蓝金火焰。这些都不是普通能量反应。
“你父亲知道这背后是什么吗？”
“他知道一部分。”小满从外骨骼右臂取出一个数据芯片，“他参与了改造，但也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他说这些船本来是为了研究深海基因链，后来变成了别的实验场。船上的人……全都消失了，只剩下船还在动。”
秦川接过芯片，插入图鉴接口。屏幕闪了一下，弹出一段模糊影像：昏暗的舱室内，几名穿防护服的研究员围在一台装置前，中央悬浮着一块紫色晶体，表面裂纹不断延伸，每一次脉动都让空气产生波纹。
画面中断。
“这就是你们看到的漩涡核心？”秦川问。
小满点头。“它不是自然形成的。它是被召唤出来的。而召唤的方式，就是用特定频率的能量去唤醒海底的共鸣点。”
秦川看向观测窗。裂缝已经停止扩张，但内部仍有微弱的紫光流动。他的左手再次贴上玻璃，晶格化的皮肤接触冷面，图鉴自动响应，开始同步读取外部振动频率。
“你在做什么？”小满问。
“听。”他说。
细微的震动通过玻璃传入手臂。不是水流冲击，也不是地质活动。那是规律的敲击，间隔三秒一次，像是有人在外壳上轻轻叩击。
咚、咚、咚。
秦川闭眼感受节奏。图鉴捕捉到一组数据：敲击频率与记忆水晶背面的纹路波动一致。
“这不是随机的。”他睁开眼，“它在传递信息。”
小满的脸色变了。“别回应。我父亲说过，一旦开始回应，就会被标记。那些船会知道你在哪里。”
“可它们已经来了。”秦川盯着雷达，“而且它们认得我的光。”
“那不是你的光。”小满低声说，“那是你身体里的东西在共鸣。你不是普通的驾驶员，对吧？”
秦川没回答。他转身走到储物柜前，打开第三格，确认金属匣依旧锁紧。水晶在里面，安静无声。
“你说你是机械师？”他问。
“深海作业维修组出身。”小满走近几步，“我能修船，也能拆陷阱。如果你打算靠近那个裂缝，我建议先关闭所有外部光源，包括图鉴的投影。”
秦川点头。他按下电源隔离键，驾驶舱陷入黑暗。只有仪表盘保留最低能耗指示灯，发出微弱绿光。
外面的海水一片漆黑。
咚、咚、咚。
敲击声还在继续。
小满走到另一侧观测窗，机械义眼切换成红外模式。她忽然抬手：“等等。”
“怎么了？”
“右舷方向，十点钟位置，有个影子在漂。不是潜艇，也不是岩石。”
秦川走过去。透过玻璃，什么也看不见。但他能感觉到，那股震动源的方向变了。原本来自正前方，现在偏移到右侧。
“它绕过来了。”
“可能是侦察单元。”小满压低声音，“海皇系列有一款自动探测器，外形像鱼，能吸附在目标船体上发送信号。一旦锁定，三艘母船就会同步行动。”
“我们有多少时间？”
“不知道。但我爸留下的笔记里提到，第一次接触后，最长不超过两小时就开始回收程序。”
“回收什么？”
“人。”她说，“或者替代品。”
秦川握紧扳手。他看向主控台，图鉴仍在运行后台扫描。突然，一条新提示跳出：“检测到外部金属振动模式变化，节奏匹配人类摩斯密码序列。”
他凑近屏幕。
解码进度条缓慢推进。
第一个词跳出来：开启
第二个词：通道
第三个词：等待
秦川猛地抬头。敲击声停了。
整个驾驶舱陷入寂静。
小满站在原地，右手搭在外骨骼控制钮上，机械义眼持续扫描外部水域。
“你觉得……这是谁在敲？”她问。
秦川没有回答。他的左手还贴在观测窗上，皮肤下的纹路突然剧烈闪动一下，蓝光瞬间照亮半边脸。
就在那一刻，图鉴发出警报。
“警告：检测到高密度金属集群移动，距离缩短至五百米，预计接触时间三分十四秒。”
雷达上的三艘潜艇同时改变位置，形成包围圈。
小满快步走到主控台前，调出防御系统界面。“护盾还能撑多久？”
“不清楚。”秦川盯着屏幕，“上次跃迁耗掉了大部分储备能量。”
“那就只能赌一把。”她拔出腰间的信号干扰器，“我可以切断它们之间的通讯链路，但需要时间。至少五分钟。”
“你能做到不被发现？”
“不能。”她看着他，“但你可以帮我拖住它们。”
秦川点头。他走向动力舱口，准备重启备用推进器。
就在这时，观测窗外闪过一道影子。
扁平，狭长，像一片金属叶片贴着船体滑过。紧接着，右舷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牢牢吸附在了外壳上。
小满的机械义眼立刻锁定位置。“找到了！是探测器，型号hE-07，带自毁模块！”
秦川冲向工具箱，翻出绝缘钳和电流阻断器。
小满已经打开外接端口面板，手指飞快连接导线。“必须在它发送定位信号前切断传输！”
秦川蹲在她旁边，递上工具。
她的手很稳，动作熟练，但在接入最后一根线路时，指尖轻微抖了一下。
她抬起头，声音很轻：“我小时候，我爸带我去看过真正的海。那天风很大，浪打上来，溅在我脸上。他说，大海从来不怕沉默，它最怕的是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