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然跟着凯恩来到了他的办公室内，办公室内干净整洁，没有多余的装饰，也的确是凯恩的风格。
“过去多久了？”黎然看着周围的一切，这些和他记忆中的一切都不一样了，很显然过去了很久。
凯恩走到办公桌后，没有立刻坐下，他双手撑着桌面，目光沉重地看向黎然，那眼神里混杂着久别重逢的复杂情绪。
“说起来可能会有点长，我就长话短说了。”凯恩的声音低沉而平稳，但每个字都带着分量，“距离你……和迪迦，在露露耶消失，已经过去了……十五年。”
这个词如同惊雷在黎然脑海中炸响，让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虽然他感知到时空流速的差异，也从凯恩和卡洛琳明显成熟甚至带了些风霜的容貌上有所猜测，但“十五年”这个确切的数字，依旧带来了远超预想的冲击。
不是三年，不是五年，是整整十五年！
他在另一个宇宙的战斗与经历，相对于这个他曾经守护过的世界，竟然跨越了如此漫长的岁月。
一代人可能已经成长，世界的格局或许早已天翻地覆。
是啊，总归是能看出来的啊。黎然的目光掠过凯恩鬓角刺眼的白发，和他眼角、额头那深刻了许多的皱纹。
记忆中那个正值壮年、锐气逼人的防卫队队长，如今已被岁月和重担磨砺得更加沉稳，也更具沧桑感。
卡洛琳也是，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多了成熟女性的风韵与……刚才那无法抑制的、积累了十五年的情感爆发。
“十五年……”黎然低声重复，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
办公室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只有空调系统低沉的嗡鸣填补着时间的空隙。
十五年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两人之间。
黎然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巨大的时间落差感中挣脱出来。
“你们怎么样了？大古还有回来过吗？”
当初黎然穿越至另一个宇宙，却并不知道大古的情况如何。
“他回来了。”凯恩点点头，目光深沉，似乎是又回想起了当时的情况，
“也正是因为大古，我们才知道，你只是失踪了，也幸好，现在你回来了。”
“这样啊。”黎然略感欣慰，大古没事，并且还回来过，这就是最好的事情了。
“那他现在在哪里？”
闻言无论是凯恩还是卡洛琳都沉默了，最终还是卡洛琳握住了黎然的手臂，缓缓说道，
“大古他……和另外两位光之巨人已经离开地球了。”
大古离开了地球？
黎然有些愣神，下意识的握紧了卡洛琳的手掌，难道是……
“是的，他们都已经离开了。”凯恩叹口气说道，“就在一个月前，出现了一只植物怪兽，它所散播出来的花粉，让全世界的人类都陷入了快乐的幻境中。
这种花粉使人类上瘾，人们变得依赖它，它使人类陷入了内斗从而迷失了自我，导致人类以为他们不再需要光之巨人，于是，大古和另外两位光之巨人，只将自己战斗过的身体留在了地球上，他们的本体已经离开了地球了。”
果然！
听完凯恩叙述的黎然心中最后一点疑惑也解开了。
植物怪兽，令人迷失的快乐花粉，人类的背叛，光之巨人的离去……这一切的指向都无比清晰。
“齐杰拉……”黎然缓缓吐出这个名字，声音里带着一种冰冷的确认。
这正是超古代文明毁灭前，人类所面临的最终试炼之一，那朵诱惑人类沉溺于虚幻梦境，从而放弃现实、放弃光之巨人的邪恶之花。
“你们知道这个名字？”卡洛琳有些惊讶，随即恍然，“对了，大古离开前，似乎也提到过这个名字。他说……这是人类必须靠自己度过的考验。”
“是的，齐杰拉。”凯恩沉重地点头，肯定了黎然的判断，“那一个月，是地球防卫队成立以来最无力、最黑暗的时期之一。我们眼睁睁看着秩序崩塌，人们沉浸在虚幻的快乐里，甚至很多人指责是我们、是光之巨人带来了争斗和痛苦。我们无法战斗，因为我们要对抗的，是全人类的‘选择’。”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当时的无奈和愤懑。作为守护者，却要被守护的对象所背弃，这种痛苦难以言喻。
“大古他们……”凯恩继续说道，眼神望向窗外，仿佛能穿透时空看到当时的景象，“他们战斗得很艰难，不仅要对付怪兽，更要面对被蛊惑的人心。
大古留下的讯息是，光并没有抛弃人类，但当人类自己选择闭上眼睛时，光无法强行照亮。他们留下了战斗的身躯，化作石像，而意识……则离开了地球，去往宇宙的彼方。”
办公室内再次陷入沉寂。黎然能想象到那时大古所面临的痛苦抉择。
守护了无数次的人类，在最终的诱惑面前选择了背弃，那种失望与心痛，足以让任何守护者心灰意冷。
“我明白了。”黎然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和坚定，“齐杰拉是超古代黑暗降临前的预兆。它的出现，意味着更深沉的黑暗已经不远了。大古他们的离开，或许也是一种无奈，或者……是某种规则下的必然。”
他看向凯恩和卡洛琳，语气变得斩钉截铁：“但现在，我回来了。而且，哥尔赞的出现也证明，黑暗确实没有给我们太多喘息的时间。人类依靠自己的力量度过了齐杰拉的考验，这很好。但现在，我们需要重新集结一切可用的力量。”
“我明白了。”凯恩笑了，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哦对了，我已经把你回来的消息告诉了幽怜，最迟明天，她便能过来找你了。”
“好。”黎然心中一振，盖迪也很在她身边吧？真是好久不见了啊。
“行，你先去歇着吧，有什么事我再叫你。”凯恩刚一说完，卡洛琳就迫不及待的拉着黎然的手臂出去了。
“这点小事交给我了。”
凯恩听着卡洛琳的声音笑笑，悠闲的坐回椅子上……
这边，卡洛琳在拉着黎然出了凯恩的办公室之后，就径直乘坐电梯来到了休息区。
“你就先住在这里吧。”卡洛琳将一枚房卡交到黎然手中，指了指走廊尽头的一间房门。
她的动作干脆利落，但微微泛红的耳根和刻意避开黎然目光的眼神，透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黎然接过房卡，触手冰凉。“谢谢。”他低声说道，目光在卡洛琳脸上停留了片刻。
十五年的时光在她身上刻下了成熟的印记，但某些细微的神情，依然能找到过去的影子。
卡洛琳似乎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率先走向房门：“进去看看吧，虽然一直没人住，但我……我们有定期打扫。”她差点说漏嘴，及时改了口，伸手刷开了房门。
房间不大，但很整洁，布局和他记忆中的宿舍类似，只是设施明显更新换代了。
窗户明亮，可以看到外面基地的部分景观。
空气中没有久未住人的沉闷气息，反而有淡淡的清洁剂味道，床铺也铺得整整齐齐。
一切都显示这里被维护得很好。
“还不错。”黎然走进房间，环顾四周后转过身，看到卡洛琳还站在门口，有些踌躇，似乎想进来，又觉得不合适。
“要进来坐坐吗？”黎然主动开口，打破了这微妙的尴尬。
卡洛琳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来，但没有坐下，而是靠在了墙边的柜子上，双手抱胸，一副“我只是看看还有没有缺什么”的姿态。
“那个……幽怜姐明天才到，你今晚……有什么打算？”她状似随意地问道，眼神却悄悄瞟向黎然。
“我不知道，可能要准备一下消灭掉齐杰拉吧。”黎然摇摇头，再怎么说自己也离开了十五年，总归是有些不一样的。
“哦。”卡洛琳低头应了一声，不知为何，在听到齐杰拉这个名字之后，她好像在黎然面前流露出一抹紧张之色。
“你好像脸红了唉？”黎然看着卡洛琳的反应，再联想到齐杰拉的花粉能让人陷入快乐当中，在梦境中徘徊。
该不会……
一个猜测浮上黎然心头。齐杰拉的花粉能挖掘出人内心最深处的渴望，并将其编织成最完美的幻梦。
卡洛琳此刻的紧张和脸红，难道是因为……在齐杰拉制造的幻境中，看到了与他相关的场景？
卡洛琳被黎然点破，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猛地抬起头，脸上红晕更甚，强作镇定地反驳：“谁、谁脸红了！是房间里有点热！”她下意识用手扇了扇风，眼神飘忽，根本不敢与黎然对视。
这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几乎证实了黎然的猜测。
他心中微微一动，有些复杂。
十五年的时光，足以让许多情感沉淀、发酵，而齐杰拉的幻境，就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人心中最真实的渴望。
他没有继续追问，那样只会让卡洛琳更加窘迫。他转而用一种更平和的语气说道：“齐杰拉的幻境虽然美好，但终究是虚假的。它能让人看到最想看到的东西，但也最容易让人迷失其中，忘记现实的责任。”
卡洛琳闻言，躁动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她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声音细若蚊蝇：“我知道……那时候，很多人都沉溺进去了，包括……包括一些队员。我们花了很大力气才维持住基地的基本运转。”她停顿了一下，仿佛下定了决心，抬起头，目光虽然还有些闪烁，但已经敢于看向黎然，“那种感觉……确实很诱人，仿佛一切遗憾都能被弥补，一切愿望都能被实现。”
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后怕，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坦白。
她没有具体说自己看到了什么，但黎然已经明白了。
那么自己呢？
黎然反问自己，自己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度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