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5中文网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竹楼里的晨光还没漫过窗棂,只在地板缝里漏进几缕碎金,我攥着肖雅的手腕时,最先触到的是一层薄凉——不是竹席沁人的冷,是夜露渗进皮肤里的清透,像刚从澜沧江里捞起的鹅卵石,指尖一裹就能攥住那点凉意在掌心打转。

她的手腕细得能被我拇指和食指圈住大半,指腹反复蹭过腕间那道淡青色血管时,总想起上月在江边见的芦苇根:江水里泡得发白,细得能透光,顺着水流轻轻晃,风一吹就弯出软韧的弧度,此刻这血管就在我掌下微微跳,每跳一下,就有一丝凉意顺着指缝往上爬,爬到小臂时,又被她发间的香气截住。

那香气是她在镇口杂货店买的椰香皂洗出来的,不是商场里瓶装洗发水的甜腻——没有呛人的化学味,是晒透了的椰肉磨成粉的甜,混着她晾在竹楼阳台的头发沾过的阳光。我低头吸了吸,能闻出清晨江面薄雾的湿意(就是那种站在江边,雾会沾在睫毛上,一眨就落小水珠的润),还能闻出午后橡胶林的暖——橡胶树叶被太阳晒得发烫,伸手摸叶子背面,能沾到点黏手的树脂,那暖意就裹在树脂里,此刻全揉进她的发梢,一低头就漫进衣领。

她的脸颊贴在我胸口时,我能觉出那片皮肤的软——像刚剥了壳的熟芒果,带着点刚睡醒的温,不是滚烫的热,是捂在被子里捂出的暖。呼吸比夜里沉些,不是睡时轻得像羽毛的气,是醒了还赖着的懒,一下下顶在我胸口,像刚出壳的小鸡用嘴轻轻啄。鼻息的湿气落在衬衫上,晕开一小圈潮痕,顺着布料往下渗,刚好蹭到第二颗纽扣——那纽扣是去年赶街时买的塑料扣,边缘被我磨得发毛,此刻上面沾着的红土粒正卡在布料纹理里,不是风刮来的细粉,是我昨儿去喜棚时,踩在橡胶林边的红土地上,鞋缝里带进的小颗土渣,不规则的棱角卡在棉线里,被她的体温烘了半宿,摸上去比掌心稍暖,隔着布料蹭过指尖时,能觉出点轻微的硌,像含了颗细沙在手里。

“你身上有土味。”她的声音裹在喉咙里,没完全睡醒似的,像刚从玻璃罐里捞出来的软糖——不是硬糖的脆,是嚼在嘴里会慢慢化的qq的甜,尾音还黏着点鼻音,像昨晚吹了江风的闷,又像在撒娇。指尖跟着就探过来,轻轻抠我腰侧的皮肉,不是用力掐的疼,是指甲盖轻轻挠的痒——她的指甲总剪得圆润,指尖带着点刚摸过竹席的凉,蹭过我腰上那道旧疤时,我忍不住颤了颤。那疤是上月扛橡胶管时,被竹桩蹭出来的,现在还留着道浅褐色的凸起,她指甲盖轻轻扫过时,像有根细羽毛在挠,痒意顺着腰往心里钻。

“是不是又去看咱们的喜棚了?”她说话时,脸颊在我胸口蹭了蹭,软肉顶得我心口发暖,语气里带着点嗔怪,又藏着点期待——那喜棚就搭在橡胶林边,我昨儿半夜实在睡不着,披了件外衣就去看,竹架已经搭好了,我还蹲在旁边捏了把红土,想等她醒了一起拌点水,把棚角的缝隙糊上。

“昨晚我好像听见你开门的声。”她的指尖还停在我腰上,没再动,尾音轻轻扬起来,像在等我认。晨光这时刚好漫到她发顶,把那缕垂在我胸口的头发染成金的,我攥着她的手腕,指腹又蹭了蹭那道淡青色的血管——还是凉的,可掌心的温度早把那点凉裹住了,连带着她发间的椰香、胸口的温,还有那颗卡在纽扣上的红土粒,都揉成了竹楼里最软的晨光。

竹楼外的晨鸟刚叫出第一声脆鸣,我胸腔里的心跳就突然顿了半拍——不是寻常的快,是像被澜沧江里的鹅卵石轻轻撞了下,漏了半拍的空落,慌得我赶紧把脸埋进肖雅的发顶。发梢的碎毛特别软,是刚长出来的那种细绒,蹭过我鼻尖时带着点痒,像有只小蝴蝶的翅膀在轻轻扇,刚好把我眼底那点没藏住的慌给遮了去。我甚至不敢用力呼吸,怕鼻息吹乱她的头发,漏出我没来得及调整的眼神。

手背上昨晚蹭到的血渍,早被红土压得没了原先的艳色,变成了暗沉的褐色,红土的颗粒还嵌在皮肤纹路里,摸上去有点糙。可指缝里那股腥气却洗不掉,不是红土带着的、混着草木的土腥,是带着铁锈味的血味,凉丝丝地裹在指缝里。此刻我的手正贴在她后颈的皮肤上,那片皮肤特别细腻,像刚晒过太阳的糯米纸,一触就软得发绵。血味混着指腹的凉,一下就渗进她的温度里,我自己先打了个颤——不是冷,是怕这股子腥气惊着她,赶紧把手指往掌心蜷了蜷,只留指根贴着她的皮肤。

“没走远。”我故意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耳垂,那耳垂的触感太好,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剥壳荔枝,滑嫩得能掐出点水,指尖一捏还会轻轻回弹,带着点温温的软。我把声音放得比刚才更柔,气音裹在喉咙里,像怕惊飞落在窗台上的麻雀,“就是看院门口的芒果树,有没有熟得快落的果子——你昨天不是说,想摘颗放在咱们婚礼的喜盘里吗?”说这话时,我盯着她发顶的旋儿,脑子里飞快闪过昨儿夜里橡胶林边的景象,手心又悄悄攥紧了些。

她“嗯”了一声,声音轻得像落在竹席上的羽毛,没再追问,反而往我怀里缩得更紧。胳膊环住我腰的时候,力道比刚才重了点,像只找到暖窝的小猫,连额头都抵在了我胸口,软乎乎的头发蹭得我衬衫布料轻轻动。就在这时,她的小腹突然轻轻顶了顶我的掌心——比昨夜隔着两层棉布的模糊触感清楚太多,是能清晰摸到的、小小的鼓包,大概只有我拇指第一节那么大,软乎乎的,却带着点劲儿,像有只刚长出嫩爪子的小拳头在里面慢慢翻了个身,暖得我心尖猛地发颤,连指尖都跟着麻了,像过了道微弱的电流。

我赶紧把手贴得更紧,掌心完完全全覆住那片微微隆起的弧度,那触感软得不像话,像刚从蒸笼里拿出来的糯米糕,还带着她身体的温,连一丝凉气都没有。我连呼吸都不敢太重,把气放得又轻又慢,怕稍微用点力,就惊着里面那个小小的生命。指腹轻轻蹭了蹭,能感觉到那鼓包又轻微动了下,像是在回应我的触碰,心口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肖雅察觉到了我的动作,突然轻笑出声。那笑声不是爽朗的,是软得像棉花的,从喉咙里轻轻溢出来,还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震得我胸口的皮肤都轻轻发麻。她的指尖慢慢划过我手背的旧疤,那道疤是去年在仰光码头留的——当时帮派火并,我为了护着她,胳膊被划了道大口子,缝了五针,现在摸上去还能清晰感觉到凸起的针脚,像条小小的虫子趴在手背上。“他在跟咱们打招呼呢,”她的指尖停在疤的末尾,轻轻点了点,“等婚礼办完,咱们就去海边,给宝宝买件蓝衣裳,像澜沧江的水色。”

我想起澜沧江的清晨,江水泛着淡蓝的光,阳光洒在上面,像撒了把碎钻。那颜色清透又温柔,就像她此刻的声音,裹着怀里的暖,把我指缝里残留的那点血味,都悄悄盖了过去。

竹楼里的煤油灯快燃尽了,昏黄的光晃悠悠地贴在肖雅脸上,我盯着她眼下那圈淡淡的青影,突然就说不出话。那青影不像熬夜熬出来的深褐,倒像被澜沧江晨雾浸过的薄纱,轻轻贴在她眼下,比竹楼窗棂投下的碎影还淡,眼尾还泛着点没睡好的红,像刚揉过的桃花瓣——是昨夜她总醒,摸我手背问我冷不冷时熬出来的。

可此刻我舌尖打转的,不是她发间的椰香,是昨晚橡胶林里挥之不去的血腥味。那味道不是新鲜血的腥甜,是混了腐叶和红土的浊腥,像没化开的铁锈渣子,牢牢粘在舌根,咽口水时都能觉出磨人的糙。还有那喽啰的声音,不是惨叫,是被我捂住嘴时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呜呜”声,像被夹住腿的困兽,闷得发堵,堵在我胸口像团吸了水的棉絮,沉得喘不过气。更别说刀刃划破皮肤的闷响,不是尖锐的“嘶”,是“噗”的一声,像切熟透了的芒果,软乎乎的,却在我耳边炸得格外响——这些声音和味道,此刻全被肖雅落在我胸口的呼吸压着,压得我心口发疼,连手指都悄悄蜷了蜷。

我低头吻她的额头,鼻尖先蹭到她额前的碎发,软得像丝,然后唇瓣才触到她的皮肤——温温的,带着点细汗的润。能尝到她发间飘来的椰香,不是香皂的甜,是头发丝吸进去的、晒过太阳的暖甜,还混着点淡淡的汗味。那汗味一点都不冲,是她夜里翻身时,被竹席烘出来的薄汗,混着竹篾的清香,是活生生的、带着体温的味道,比任何醒酒汤都让我清醒——像突然被澜沧江的凉水泼了脸,瞬间记起自己此刻该在的位置,该有的模样。

她的手顺着我的衬衫往上爬,指尖带着点刚摸过竹席的凉,轻轻勾住我领口的黄铜军徽。那军徽是我从卧底联络点领的,边缘被红土磨得发暗,背面刻着只有我和杨杰能看懂的暗号,可在她眼里,不过是我“在仰光打工”时顺手带的玩意儿。她勾着军徽轻轻晃了晃,军徽边缘卡着的红土粒就掉了下来,刚好落在她锁骨窝里——那土粒小得像针尖,泛着浅红的光,像颗碎掉的朱砂痣,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可在我眼里却格外扎眼,扎得我眼仁发紧,生怕她再追问这军徽的来历,生怕那点红土粒里藏着昨晚的痕迹。

“别总皱着眉。”她突然睁开眼,眼底映着煤油灯最后的微光——不是亮得刺眼的光,是颤巍巍的、碎成一片的光,像夜里落在澜沧江面上的星子,轻轻晃着。她的指尖轻轻揉我眉间的纹路,像揉开一张皱巴巴的棉纸,力道软得像棉花,“明天就是咱们的婚礼了,丽丽姐说老佛爷会来,你说……他会不会还记得咱们在仰光的事?”

她往前凑了凑,吻我的嘴角时,唇瓣先碰到我下唇的死皮——那死皮是昨晚在橡胶林里咬出来的,有点糙。她的舌尖轻轻扫过,带着点痒,像小蝴蝶的翅膀蹭过,软得不像话,还裹着点温水的甜味——是她睡前喝的蜂蜜水,甜得很淡,却刚好压过我舌尖残留的血腥味。“上次在仰光,要是他没帮咱们解围,咱们说不定还走不出那个码头仓库。”她说这话时,眼睛亮了亮,像想起了当时的庆幸,语气里全是单纯的感激。

我用力点头,把她搂得更紧,手臂收得发僵,小臂的筋都绷了起来,直到能清晰听见她胸腔里的心跳——不是快的,是稳而轻的,像竹楼外的芭蕉叶被风轻轻拍,一下一下,特别踏实。还有她小腹里那道微弱的动静,不是连续的,是轻轻鼓一下,又缩回去,像刚破壳的小鸡在啄蛋壳,细而软。这两种动静在我怀里重叠在一起,像两根暖乎乎的线,紧紧拴着我的心,一扯就疼,却又让我舍不得松开。

怀里的人软得像团云,头靠在我肩上,呼吸轻轻落在我颈窝,可我后背的冷汗却没停过。那冷汗不是热出来的,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凉,顺着脊椎往下淌,把衬衫从后腰一直浸湿到尾椎,布料粘在皮肤上,皱巴巴的,像贴了层冰纸。昨晚那两具被我埋在茅草堆里的尸体,此刻像压在我背上的沙袋,茅草的霉味和尸体的腥气仿佛还粘在我后衣领上;肖阳今早要进营地的计划,像根绷在我脑子里的弦,紧得再碰一下就会断;更让我慌的是老佛爷要来——那个在仰光黑白通吃的男人,我见过他递烟时指缝里的暖,也见过他面无表情让手下把叛徒扔进湄公河时眼底的冷,他的“善”和“凶”一样没章法,让人捉摸不透。这次来参加婚礼,是真的揣着喜糖来道喜,还是已经察觉了我身份的破绽?

这些事像根浸了水的粗麻绳,一圈圈绕在我脖子上,越勒越紧,勒得我喘不过气,可我只能对着肖雅笑,把所有锋利的、危险的念头都咽进肚子里——像咽碎玻璃,扎得喉咙发紧,却不敢漏出一点疼。她不知道我是卧底,不知道肖阳和肖玥是联络点的人,更不知道我和杨杰要在婚礼上动手的计划。她的世界里只有明天的婚礼:喜棚要挂红布,盘子里要放熟芒果,还有婚后去海边的家——竹编的摇篮,晒在阳台的蓝衣裳,像澜沧江水色那样的蓝。

这份干净,比橡胶林的晨光还透亮,比澜沧江的清水还纯粹,是我拼了命也要守住的东西——哪怕下一秒就要把自己埋进红土里,也不能让这干净沾上半滴血。

后半夜的竹楼彻底静了,煤油灯早烧尽了最后一点光,只有窗棂漏进的月光,在地板上织出细碎的银纹,像澜沧江面上漂着的碎银。我靠在竹椅上,竹条硌着后腰的旧伤,隐隐有点疼,却不敢动——肖雅的头正枕在我腿上,重量轻得像片晒干的芭蕉叶,头发散在我膝盖上,发丝软乎乎的,带着她发间残留的椰香,还有点刚睡醒时的温。偶尔有缕发丝缠在我指缝,轻轻一扯就滑开,痒得我心尖发颤,却只能僵着身子,怕扰了她的梦。

目光落在竹楼顶梁上悬着的旧草帽,那是前房主留下的,草编的篾条早被晒得发脆,深褐色的纹路里嵌满了红土,像在上面结了层硬痂。帽檐边缘悬着颗指甲盖大的红土粒,比之前见的更细些,不是纹丝不动的,竹楼外偶尔飘进来的微风拂过,它就跟着轻轻晃——左晃半圈,右晃半圈,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却总也掉不下来,像极了我心里悬着的那些事:昨晚橡胶林的血、肖阳的计划、老佛爷突然要来的消息,桩桩件件都悬在心头,晃来晃去,磨得我心口发紧,却连叹口气都不敢。

肖雅睡得沉,却不安稳。偶尔会皱起眉,眉峰拧成个小小的疙瘩,像被竹篾扎了似的,嘴里还喃喃地念着话,声音轻得像气音,“婚礼……”“蓝衣裳……”,字眼断断续续的,却能听清那股子盼劲。她的手会无意识地抓我的裤腿,指节绷得泛青白,指甲盖透着点淡粉,把粗布裤料攥出几道褶皱——我知道,她准是在梦见明天的场景了,梦见喜棚上挂着的红布,梦见盘子里的熟芒果,还梦见老佛爷笑着递来红包,就像去年在仰光码头,他把我们从帮派手里拉出来时那样,眉眼都带着温和。

每次她一抓我裤腿,我就赶紧腾出一只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她的指尖凉得像竹窗上凝着的露水,刚触到就觉得那股凉顺着指缝往我掌心钻,我得把她的手整个裹在掌心,来回搓——从指尖搓到指根,再从指根搓回指尖,能感觉到她指骨的细,像刚长熟的芦苇杆,搓到掌心发暖,才能感觉到她的手指慢慢放松,指节的青白淡下去,眉头也跟着舒展开,呼吸重新变得软绵,像小猫把下巴抵在暖垫子上似的,轻轻打着呼,气音落在我膝盖上,温温的。

天快亮时,远处传来第一声鸡叫,沙哑的“喔喔”声刚落,院外就传来了杂工的脚步声。不是轻悄悄的,是“咕叽——咕叽——”的闷响,湿红土粘在鞋底,抬脚时带着点滞涩,落地时又闷得像踩在棉花上,还混着个粗嗓子的喊叫声,“搭喜棚喽——挂喜字嘞——”,声音拖得老长,尾音里裹着点不情愿的懒,像没睡醒就被拽起来干活,连调子都透着敷衍——那是青姑会的杂工,丽丽姐昨天特意找过来帮我们筹备婚礼的,听说还按人头给了工钱,可听这动静,显然没怎么上心。

我悄悄起身,怕惊动肖雅,动作轻得像夜里寻食的猫。先慢慢挪开腿,膝盖早麻了,一动就透着酸,得用手撑着竹椅扶手,一点一点往起站。她的头没了支撑,微微往下滑,我赶紧伸手托住她的后颈,掌心贴着她颈后的皮肤,温温的,慢慢把她的头放到枕头上,再拉过薄被,轻轻掖到她下巴底下,连她散在脸上的发丝都小心翼翼拨到耳后——她没醒,只是往被子里缩了缩,像找更暖的地方。

做完这些,我才摸向枕头下的短刀。刀鞘是深褐色的牛皮,被我揣了快半年,磨得发亮,能隐约映出点月光,边缘的缝线脱了两根,白棉线露在外面,像没藏好的线头,轻轻一碰就晃。我把刀别在腰后,位置选在旧伤旁边,牛皮刀鞘贴在皮肤上,有点硌,却让我心里踏实了点——这刀昨晚在橡胶林沾过血,现在贴着腰,像能帮我攥住点底气。

又抬手摸了摸胸口的黄铜军徽,金属的凉意透过衬衫渗进来,顺着皮肤往四肢窜,像股清流浇在昏沉的脑子里,总算让那些混沌的念头清明了些。得赶紧找杨杰确认,老佛爷突然要来参加婚礼,会不会打乱之前定好的收网计划?他会不会带很多手下?肖阳今早进营地的时间要不要提前?这些问题在脑子里转得飞快,我攥了攥拳,转身往门口走,脚步放得更轻,连竹地板的“吱呀”声都要压下去——天快亮了,这场藏在婚礼里的暗战,也该要开场了。

竹楼外的晨光刚漫过橡胶林的树梢,肖雅就被芒果树的叶子声扰醒了。不是狂风扫叶的乱响,是清晨的风裹着红土的腥气,从竹窗缝隙钻进来时,轻轻撩动窗棂上挂着的那串芒果叶——叶子是前几天摘的,还带着点潮气,边缘泛着浅绿,风一吹就“簌簌”地擦着窗棂,偶尔有片最外层的叶子晃得厉害,尖梢会扫过她的脸颊,像根细绒毛轻轻蹭过,痒得她鼻尖微微皱起,才迷迷糊糊睁开眼。

她揉眼睛的动作软乎乎的,指腹蹭过眼下的淡青,把睫毛上沾的细碎睡意都揉开,头发也乱糟糟地贴在脸颊上——额前那缕碎发沾着点薄汗,是夜里窝在我怀里捂出来的,软塌塌地搭在眉骨上,几缕长头发还缠在耳后,像没理清楚的棉线。看见我站在窗边时,她眼睛亮了亮,没顾上理头发,就伸开胳膊要我抱,声音还裹着刚醒的沙哑,像含了颗浸了温水的软糖,黏糊糊的:“你怎么起这么早?外面好吵,是不是喜棚快搭好了?”

我走过去坐在竹椅上,刚张开胳膊,她就凑过来钻进我怀里,膝盖跪在竹椅边缘,光脚直接踩在我腿上。那脚凉得像块刚从澜沧江里捞出来的水玉,不是刺骨的冷,是清透的凉,顺着裤料往我皮肤里渗,我赶紧用腿轻轻裹住她的脚踝,掌心也覆上去,来回摩挲着焐着——能摸到她脚底板沾的点竹席纹路,还有点细滑的软,是常年没怎么沾过粗活的嫩。“快了,”我捏了捏她的下巴,指尖能触到她下巴尖的细骨,有点硌手,这几天她忙着缝喜帕、理喜糖,总忘了按时吃饭,脸都瘦了点,“丽丽姐说老佛爷今天会到,咱们看完他,婚礼就能安安稳稳办了,办完咱们就去海边。”

她没半分怀疑,只是把头往我肩上靠得更紧,脸颊贴着我颈窝的皮肤,温温的呼吸扫过我衬衫领口,指尖轻轻落在自己的小腹上——动作轻得像怕碰碎刚剥壳的鸡蛋,指腹贴着布料慢慢打圈,嘴角还带着点笑:“刚才他又动了,踢了我一下呢,好像知道明天要当小花童似的,是不是也在盼着婚礼?”

话音刚落,院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是之前杂工那种“咕叽咕叽”的懒散,是带着点慌张的快跑,湿红土粘在鞋底,落地时带着“啪嗒啪嗒”的急劲,还混着个男人扯着嗓子的喊叫,“丽丽姐!老佛爷到了!在村口呢!快带他们小两口出来接!”那声音喊得又急又响,尾音都劈了,隔着竹墙都能听出里面的慌,像怕晚了一步要挨罚。

我心里“咯噔”一下,像被澜沧江里的鹅卵石狠狠砸在胸口,心脏瞬间沉了下去——比杨杰昨天约定的“收网前一天傍晚到”,整整早了半天!手也没由来地攥紧了肖雅的胳膊,不是用力掐,是下意识地收紧,指尖能触到她胳膊上的细肉,软得像棉花,才猛地回过神,赶紧松了点劲,却还是能感觉到自己指节泛了白。

肖雅也被这喊声惊得坐直了身子,眼底瞬间漫开紧张又期待的光,睫毛轻轻颤着,像被风吹动的蝶翼,手也下意识地摸了摸头发:“真的来了?我要不要把那件浅蓝的衣裳穿上?上次在仰光码头,老佛爷还说我穿蓝色好看,衬得脸白。”

“不用急,”我赶紧放缓语气,尽量让声音听起来稳些,指尖轻轻帮她把耳后的碎发别到耳后,蹭过她耳垂时,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不是大幅度的颤,是指尖控制不住的轻抖,像被风吹得晃的草叶,只能借着别头发的动作,悄悄攥了攥拳,压下那点慌,“咱们先去村口接,穿这身就行,老佛爷不是外人,不讲究这些。”

我扶着她慢慢站起来,她的手轻轻搭在我胳膊上,指尖有点凉,我先弯腰帮她穿好鞋——那是双浅粉色的布鞋,还是去年去仰光的路上,她坐在颠簸的马车上纳的,针脚不算齐整,有些地方还歪了点,却绣得格外认真,鞋尖上绣着朵小小的芒果花,嫩黄的线已经有点褪色,鞋边还沾着点红土粒,是昨天她去院外看喜棚时,不小心蹭在泥里沾上的,我之前想帮她擦掉,她却说“沾点土才接地气,婚礼才热闹”。

她扶着我的胳膊,慢慢往外走,每一步都踩得很轻,小腹微微隆起的弧度在薄衫下隐约显出来,走快了就会轻轻喘,胸口起伏得厉害,像刚爬过竹楼后的小坡。我只能放慢脚步,配合着她的节奏,眼睛却没敢停,不停扫着院外的动静——杂工们已经停了手里的活,都往村口的方向望,远处橡胶林的影子里,好像有几个黑点在动。肖阳要是按计划来了,认不出我这副穿着浅灰衬衫、要当新郎的模样还好,万一他眼神尖,再被老佛爷看出我和他之间的不对劲,那之前所有的铺垫,还有肖雅的安稳,就全完了。

天刚亮透,村口的空地上已经聚了不少人,连橡胶林边原本躲着抽烟的杂工都凑了过来,却没一个敢大声说话。青姑会的喽啰们没像往常那样扛着铁棍、露着胳膊上的刺青,反而都套了件半新不旧的青布短褂——有的褂子领口磨出了毛边,有的袖口还沾着没洗干净的红土印,显然是临时找出来充门面的。

有人扛着竹竿往树杈上挂喜字,竹竿是刚砍的,顶端还带着点青绿的竹屑,喜字是红纸剪的,边角被风吹得卷了边;还有人搬着木凳往路边摆,木凳腿上裂着几道深纹,用粗麻绳捆着才没散架,往地上一放就“吱呀——”响,声音又脆又颤,像下一秒就要断成两截。挂着的红绸也不是正经婚礼该有的鲜亮正红,是被太阳晒得褪了色的米红,边缘留着参差不齐的裁剪毛边,几缕松散的丝线垂下来,被清晨的风一吹就晃得厉害,流苏扫过路边芒果树的叶子,“簌簌”声里裹着杂工们的窃窃私语。

他们凑在一块,声音压得极低,嘴凑到对方耳边,眼神还不住往路口瞟,生怕被谁听见——“你说老佛爷这次来,会不会带枪?”“上次仰光码头火并,他就站在那儿说一句话,两边就停手了!”“可上个月那叛徒,听说就是他让人扔湄公河的,连个响都没有……”这些话像细针一样扎在我心里,每多听一句,攥着肖雅胳膊的手就紧一分,掌心已经沁出了薄汗。

空气里的味道也让人发闷,罂粟花的甜香比夜里浓了数倍,不是自然的花香,是像泡了蜜的腐叶那样腻人的甜,裹着红土特有的腥气,还混着点远处竹棚里木头被晒热的焦味——那焦味像烤糊的竹篾,扑在脸上时,腻得人鼻子发痒,像有只细脚的小虫子在鼻孔里慢慢爬,连呼吸都得刻意放轻。

我扶着肖雅往人群后面躲,选了棵枝繁叶茂的芒果树,树影刚好能把我们俩罩住。她的手轻轻攥着我的袖口,指尖有点凉,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护在小腹上,动作轻得像怕碰着里面的小家伙,睫毛垂着,偶尔抬眼望一眼路口,眼底还带着点没藏好的期待,声音压得很柔:“老佛爷会不会带红包呀?”我没敢多说话,只轻轻“嗯”了一声,眼睛死死盯着路口——那是条被马蹄踩硬的红土路,路面上还留着深浅不一的蹄印,路边的野草被车轮压得贴在地上,杨杰说肖阳会从这里进营地,可眼下路尽头除了飘着的雾,连个人影都没有,老佛爷的车队却先到了,我心里的弦又绷得紧了几分,像再碰一下就要断。

没过多久,远处传来了汽车引擎的声音——不是马蹄踏地的“嗒嗒”声,是老式汽车特有的“突突”声,带着点沉闷的震动,从橡胶林后面慢慢传过来。老佛爷在仰光就从不骑马,总坐着辆黑色的轿车,此刻这声音一出现,村口的私语声瞬间就停了,连风吹红绸的“簌簌”声都显得格外清楚。

引擎声越来越近,一辆黑色的老式福特t型车慢慢从雾里钻了出来,车身侧面沾着不少红土,像一道道不规则的褐色印子,车轮边缘还卡着几块小土渣,随着车身晃动轻轻往下掉。车窗摇了一半,能看见副驾驶坐着个穿黑色西装的保镖,西装袖口磨出了毛边,领口的领带歪了点,他的手一直放在腰间的深棕色牛皮枪套上——枪套上扣着个黄铜扣,手指就搭在扣环上,眼神像鹰一样扫过村口的人,没半点放松。

汽车在村口的空地上停下,排气管还冒着淡淡的白气,保镖先推开车门下车,动作利落得没半点拖泥带水,下车后先往左右各扫了一眼,确认没异常,才绕到后座,双手握住车门把手,轻轻拉开——没敢用太大劲,像是怕惊着里面的人。

先是一只穿着黑色布鞋的脚踩在红土上,布鞋面上绣着细密的缠枝莲暗纹,针脚藏得极好,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鞋尖先着地,然后脚掌才慢慢落下,没沾太多土,只在鞋底边缘沾了点浅红。接着,一个穿着藏青色对襟衫的男人弯着腰走了下来——对襟衫的布料是厚实的棉麻,领口的黄铜纽扣磨得发亮,衣襟上没沾半点灰。他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用桂花味的发油固定着,没留帮派里常见的长辫,左耳上戴着枚月牙形的小金牌,金牌边缘有点磨损,是仰光华人帮派里老人常戴的样式。

他手里攥着根红木烟斗,烟斗杆上的纹理清晰可见,靠近烟锅的地方阴刻着“平安”二字,刻痕里还藏着点烟油的褐色,烟锅里正冒着淡淡的青烟,烟丝是深褐色的,一看就是上好的烟丝。手腕上戴着块银盘金表,表链是实心金的,每一节都有细小的划痕,显然是戴了很多年的老物件,表盘上的数字“3”和“9”已经有点模糊,却还在稳稳地走。

他脸上没涂粉,皮肤是常年在太阳下跑出来的古铜色,眼角有几道很深的皱纹,像被刀刻过似的,笑的时候,这些皱纹会从眼角往颧骨堆,嘴角也往上挑着,看着像带着点和善;可等他不笑时,眼神瞬间就变了——目光像淬了冷的刀,扫过人群时,会在每个人脸上停半秒,没半点温度,连落在我和肖雅身上时,都带着股说不出的压迫感。

是老佛爷,和我半年前在仰光码头见到的一模一样,还是那副黑白通吃的模样,既带着点让人不敢靠近的威慑,又藏着点让人猜不透的和善,像裹着糖衣的刀,看着甜,碰着就疼。

我心里的弦绷得快要断了,指尖不自觉地摸向腰后的短刀——深褐色的牛皮刀鞘被体温焐得有点烫,蹭过指腹时带着粗糙的纹路,像在磨着神经。刀柄上的红绳结早就被我攥得发毛,绳结的碎线嵌进掌心纹路里,硌得慌,连呼吸都不敢太重,得刻意把气分成小口往肺里送,生怕胸口起伏太大,引来老佛爷的注意。

肖雅往我身边又靠了靠,肩膀紧紧贴着我的胳膊,她的体温透过薄衫传过来,温温的,却没让我放松半分。她凑到我耳边,声音压得很轻,带着点回忆的柔和,像在说件寻常的小事:“老佛爷好像没怎么变,还是戴着那块金表呢。上次在仰光茶馆,他还跟我说,这表是年轻时在曼谷唐人街买的,走了快二十年,从来没停过。”她说这话时,眼底泛着点浅光,完全没察觉我指尖的僵硬,也没听出我喉咙里的干涩。

我刚想应声,喉结动了动还没发出声音,目光突然被老佛爷身后的一个随从勾住——那人身形太熟了,不是青姑会杂工那种松垮的壮实,是宽肩窄腰的利落,后背挺得笔直,哪怕穿着最普通的藏蓝色杂工服,也能看出常年在边境摸爬滚打练出的紧实线条。杂工服的袖口磨破了边,露出点古铜色的手腕,衣摆沾着几块干硬的红土,像是刚从山里跑回来。他一直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长得快遮住眼睛,垂下来的阴影盖了大半张脸,可我还是一眼就盯住了他右眼下那道刀疤——

那道疤不长,大概两指宽,斜斜地从眼尾往下划,哪怕用深褐色的泰国防水油彩盖了层薄粉,疤边缘那点凸起的增生也藏不住,摸上去会有点硌手。我太熟悉这道疤了,去年在勐腊边境抓毒贩时,他为了替我挡下迎面刺来的弯刀,硬生生扛了这一下,缝了四针,拆线时还笑着跟我说“留道疤,以后好认”。是肖阳!他怎么会跟在老佛爷身后?还扮成了随从?

没等我理清混乱的思绪,下一秒,肖阳突然抬了头——大概是老佛爷抽烟时,烟斗里掉了点火星在衣襟上,他下意识伸手去扫,动作快而轻,额前的碎发跟着晃了晃,露出了完整的脸。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村口的人群,像在确认有没有异常,可当视线落在我脸上时,整个人瞬间僵住了。

手里攥着的白色布巾“啪”地掉在红土上,布巾角沾了点土渣,他却半点没察觉,连伸到半空的手都停在原地,指节绷得发白。我清楚地看见他的瞳孔猛地收缩,原本还算平静的眼神里,瞬间涌满了震惊,像见了活鬼似的——眼尾的刀疤因为他皱眉的动作,显得更清晰了些,嘴角控制不住地抿成一条直线,连呼吸都顿了半拍。

他肯定没料到,会在老佛爷的眼皮子底下看见我;更没料到,我会穿着浅灰衬衫,扶着个怀了孕的女人,以“准新郎”的身份站在这里;他更不知道,我不是真的投靠了青姑会,而是卧底——这份震惊太直白,太汹涌,像颗惊雷炸在我眼前,我甚至能猜到他脑子里的混乱:他会不会以为我背叛了?会不会下意识喊出我的名字?

周围的风好像突然停了,红绸不晃了,杂工的窃窃私语也没了,只有老佛爷烟斗里偶尔冒出的青烟,慢悠悠地飘在空气里。我攥着肖雅胳膊的手,不自觉地又紧了点,肖雅轻轻“嗯”了一声,疑惑地抬头看我,我却不敢分神,死死盯着肖阳,用眼神拼命示意他稳住——可他眼里的震惊,还没来得及压下去。

我浑身的血像瞬间冻住了,连指尖都在发麻——不是冷,是慌到极致的僵,那点凉意顺着指缝往上窜,爬过手腕,钻到心口时,猛地攥紧了我的呼吸,连喉结都忘了动。杨杰居然没跟他说!没说我是卧底,没说我是为了靠近老佛爷才伪装身份,更没说我和肖雅的关系是为了掩人耳目!肖阳方才那副见了鬼的模样太扎眼,连老佛爷身边那个穿黑西装的保镖都停下了摆弄枪套的手,目光像探照灯似的扫过来,落在我和肖雅身上,带着点审视的冷。

我不敢再愣,赶紧微微低头,借着帮肖雅理衣领的动作挡住脸——指尖碰着她衬衫领口的棉布时,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连扯平布料的动作都有点刻意。肖雅的衣领沾了点芒果树的碎叶,我慢慢拈掉,指腹蹭过她颈后的皮肤,温温的,却没让我稳半分。与此同时,我的右手悄悄往身侧抬了抬,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轻轻按了按太阳穴,再往下压到腰侧——这是我们以前在边境追毒贩时约定好的紧急暗号,“别说话,按原计划来”,只有我和他能看懂,连杨杰都不知道。

肖阳大概是瞥见了我的手势,也或许是保镖的目光让他醒了神,他赶紧弯腰去捡掉在红土上的布巾。布巾是粗棉布的,白色已经泛了黄,边角沾了几块红土渣,他的手指攥上去时,指节瞬间绷得发白,连布巾都被攥出了几道深深的褶皱,像被揉皱的纸。他把布巾往身后藏了藏,重新低下头,额前的碎发又垂了下来,遮住了眼睛,可我能看见他的肩膀还在轻微起伏——不是正常的呼吸起伏,是喘得有点急,像刚跑完几里山路,显然还没从“我居然是老佛爷‘熟人’”的震惊里缓过来。

我心里的慌像潮水似的往上涌,比刚才看见肖阳时更重——他不知道我的身份,不知道我接近老佛爷的目的,更不知道这场婚礼本就是收网计划的一部分。他现在肯定在乱猜,猜我是不是真的叛了,猜我为什么会和老佛爷扯上关系。万一等会儿他再失态,哪怕只是多瞟我一眼,或者回答老佛爷的话时漏了嘴,不仅他会暴露,我和肖雅,还有埋伏在橡胶林里的兄弟们,整个筹谋了半年的收网计划,都得毁在这雷朵村的红土上,连骨头都剩不下。

就在这时,老佛爷往前迈了两步。他的黑色布鞋踩在红土上,没发出太大的声响,却像踩在每个人的心尖上——周围原本还小声嘀咕的杂工瞬间闭了嘴,连风吹红绸的“簌簌”声都弱了几分。手腕上的金表链随着动作晃了晃,阳光落在打磨得发亮的表链上,折射出一道冷光,扫过地面时,像把小刀子。他把红木烟斗凑到嘴边,深深抽了一口,烟丝燃烧的“滋滋”声在安静里格外清晰,然后缓缓吐出来——烟雾是淡青色的,慢悠悠地飘在空中,裹着点烟草的焦香,还没散,就被他的目光压了下去。

他的视线没看我,也没看肖阳,径直落在迎上来的丽丽姐身上。丽丽姐早就堆起了笑,双手在身前搓了搓,连腰都不自觉弯了点,可那笑容没到眼底,嘴角的弧度有点僵。老佛爷的声音不高,像在说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却带着股天生的压迫感,每个字都沉甸甸的,压得人不敢抬头:“丽丽,这俩孩子的婚礼,筹备得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周围更静了,只有他烟斗里偶尔掉下来的火星,落在红土上,“滋”地一声就灭了,留下个小小的黑印——像颗随时会炸的火星,悬在每个人的心上。

丽丽姐步子迈得有点急,裙摆扫过路边的野草,带起几点红土渣。她脸上堆着笑,是那种刻意扯出来的、带着点讨好的笑,眼角的细纹都挤在了一起,可那笑意没透进眼底,连嘴角的弧度都绷得发僵。她的右手在身后悄悄攥着青布褂的衣角,指节把布料捏出几道深痕,连边缘磨起的线头都被扯得翘了起来,显然是慌得没处藏,只能借着攥衣角稳住心神。

“都准备好了,老佛爷您放心!”她的声音比平时高了点,尾音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像被风吹得晃的芦苇,“明天保证热热闹闹的,红绸、喜字、还有您爱吃的椰子糕,都备着呢!”说话时,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肖阳——只敢停半秒,像怕被烫着似的,又赶紧落在我身上,眼神里藏着点急,那急是明晃晃的,像在说“刚才的事可别露馅”,显然也瞧见了肖阳方才掉布巾时的失态。

“这就是我跟您提过的,上次在仰光码头您见过的小两口。”丽丽姐往我和肖雅这边引了引,手还轻轻碰了碰我的胳膊,力道轻得像提醒,“他们俩这次来雷朵,没别的念想,就想安安稳稳办场婚礼,以后守着日子过。”

老佛爷的目光慢悠悠地落在我和肖雅身上,那目光像带着重量,扫过我的浅灰衬衫,又掠过肖雅沾了点碎发的脸颊,最后停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几秒钟的时间,却像过了很久,周围的杂工都屏住了呼吸,连风吹红绸的声音都轻了。忽然,他嘴角难得勾了勾——不是敷衍的假笑,是嘴角往两边轻轻牵了牵,眼角的深纹浅了些,连眼神里的冷意都淡了点,语气也软了下来,像裹了层温温的棉:“姑娘怀了?”

他顿了顿,烟斗在指尖转了个圈,红木的纹路在阳光下看得更清:“上次在仰光见你,还没这么显怀,腰杆都还挺得直。现在可得好好养着,别累着,雷朵的太阳毒,白天少往外跑。”说罢,他指节敲了敲烟斗,烟锅里的烟灰簌簌往下掉,落在红土上,没一会儿就散了,“我这次来,后备箱里带了点仰光老字号的椰子糖,用青竹盒装着的,没那么甜腻,给孩子留着,以后长牙了能啃啃。”

肖雅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脸颊泛起淡淡的红,像被晨光晒透的桃花瓣。她往我身后躲了躲,肩膀轻轻蹭过我的胳膊,发梢的椰香飘到我鼻尖,混着她身上淡淡的、刚睡醒的汗味,是熟悉的、让人安心的味道,可我心里的弦却没松半分。她的手还攥着我的袖口,指尖轻轻抠了抠,像在找依赖。

我赶紧往前半步,把肖雅护在身后,声音尽量压得平稳,刻意带着点当年在仰光码头时的恭敬——连尾音都比平时低些,像怕惊扰了什么:“谢谢老佛爷惦记,这份情我们记在心里。”我顿了顿,故意提起仰光的事,像在唤醒他的回忆,也像在给自己找掩护,“上次在仰光码头,要是没您一句话镇住那些帮派的人,我们俩说不定还困在仓库里,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说这话时,我的眼角一直没离开肖阳——他还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着眼,可藏在身后的右手却动了。他的食指在布巾边缘轻轻碰了碰:一下,力道轻得像蹭过羽毛,布巾的边角晃了晃;两下,指尖明显有点发颤,连布巾上的红土渣都掉了颗;三下,停了半秒才落下,动作慢得像在犹豫。

我心里清楚,这是杨杰教我们的“暂时安全”暗号,可他碰得太轻,太不确定,显然还没从“我为什么会和老佛爷这么熟”的疑惑里走出来,也在怕自己的动作被老佛爷的保镖瞧见。他的肩膀还微微绷着,不像其他随从那样放松,连后背的布料都被扯得有点紧,一看就还没稳住心神。

老佛爷没接我的话,只是把烟斗凑到嘴边,又抽了一口,烟雾慢悠悠地飘出来,裹着点烟草的焦香,在我眼前晃了晃。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像是在看,又像在琢磨,看得我手心慢慢沁出了汗——不知道他是真的记起了仰光的事,还是在试探我话里的真假。

风裹着罂粟花的甜香突然变稠了,糊在脸上,连呼吸都带着点腻。就在这时,肖阳突然提着个粗木盆往前挪,脚步比刚才快了些,鞋底蹭着红土,发出“沙沙”的轻响,木盆边缘偶尔磕到路边的小石子,“笃”的一声,轻得像怕惊动什么。他弯腰把木盆放在老佛爷脚边时,后背绷得更直,肩胛骨在藏蓝色杂工服下顶出个明显的弧度,声音压得极低,像被红土堵了嗓子,每个字都裹着点滞涩的颤:“老佛爷,您路上累了吧?这是刚在竹楼凉好的茶水,放了点薄荷,您喝点解解乏。”

他说话时头始终没抬,额前的碎发垂得更低,可我眼角的余光看得清楚——他左手的袖口悄悄往上撸了点,只露出小半截手腕,银灰色的直铁丝藏在腕间,没弯成求救的弧度,说明他没被控制。但铁丝边缘被他攥得发皱,还沾着点红土末,显然是捏得太用力,连指节都泛了白,那份紧张藏都藏不住。

老佛爷垂着眼,目光落在木盆里的粗瓷茶杯上——杯子是雷朵常见的土窑货,杯口有点歪,杯壁上画着歪歪扭扭的芒果花。他伸出手,手指捏着杯沿,指腹蹭过杯壁没洗干净的茶渍,动作慢得像在琢磨什么,然后才端起来,抿了一口。茶水大概还带着点薄荷的凉,他喉结动了动,又把杯子轻轻放回木盆里,杯底与木盆接触时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他的目光终于扫向肖阳,落在他额前遮眼的碎发上,声音没什么情绪,像在随口问件小事:“你是丽丽找的杂工?看着倒机灵,手也稳。”

“是。”肖阳的声音比刚才稳了些,可尾音还是没稳住,在“是”字后面轻轻飘了一下,像被风吹得没了根,“前几天刚到雷朵,跟着大伙搭喜棚、挂红绸,能帮上点忙。”他说着,右手悄悄把布巾往身后又藏了藏,指尖攥得更紧,布巾上的红土渣又掉了两颗。

老佛爷“嗯”了一声,声音淡得像落在红土上的烟灰,没什么情绪。他转头看向丽丽姐,目光又扫过我和肖雅,这次多了点嘱咐的意味,语气比刚才更软些:“明天的婚礼,别太折腾,简单点好。这姑娘怀着孕,身子重,经不起累,别让她站太久。”

说完,他转身往村里的竹楼走,红木烟斗夹在指间,烟锅里的青烟慢悠悠地飘在身后,像条淡青色的尾巴。肖阳赶紧提起木盆跟上,脚步放得很轻,尽量不发出声音。走过去时,他趁着老佛爷转头看路边芒果树的间隙,悄悄抬了次眼——目光飞快地扫过我,只停了半秒,却把情绪都露了出来:除了之前没散的震惊,还多了点细碎的询问,像在无声地问“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和老佛爷这么熟?”

我没法回答,只能对着他的方向轻轻摇了下头,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嘴唇没动,只用眼神慢慢示意他“之后再说,现在别问”。他看懂了,眼帘飞快地垂下去,重新恢复了低眉顺眼的模样,可提着木盆的手,还是没完全放松,指节依旧泛着白。

远处橡胶林里传来几声鸟叫,脆得像破了的玻璃,衬得村口更静了。我攥着肖雅的手,才发现她的指尖也有点凉——大概是刚才的气氛太沉,她也悄悄慌了,只是没说出口。

人群像散了的麻雀,杂工们三三两两地往喜棚那边挪,脚步声“咕叽”地踩在湿红土上,渐渐远了。丽丽姐赶紧凑过来,步子迈得急,袖口蹭过我的胳膊,带着点汗湿的凉。她把嘴凑到我耳边,气音裹着慌,连呼吸都带着颤:“杨杰那边出了岔子,没来得及跟肖阳说你的身份,更没提你认识老佛爷!”她的手悄悄拽了拽我的衣角,力道轻却急,“你千万小心,等会儿肖阳会找机会跟你解释,别在老佛爷跟前露半分马脚,这节骨眼上不能出事。”

我点了点头,指尖攥了攥肖雅的手——她的手还是凉的,像刚摸过竹席,我赶紧用掌心裹住,慢慢搓着焐热。扶着她往竹楼走时,肖雅的目光还在往村口瞟,眼底带着点孩子气的好奇,手指轻轻摸了摸小腹:“刚才那个提木盆的杂工,好像一直慌慌的,是不是第一次见老佛爷,吓着了呀?”

“可能是,”我捏了捏她软乎乎的指尖,声音放得柔,可心里却像被红土堵了似的,没半点底,“老佛爷气场强,第一次见的人,难免紧张。”只有我知道,肖阳的慌不是怕,是震惊——是撞见“自己人”站在“对头”阵营里的混乱,那股惊讶像根细刺,扎在我心里,轻轻一碰就疼。更让人发怵的是老佛爷的“和善”,刚才那点笑意像层薄糖衣,谁也猜不透糖衣里藏着的是蜜还是刀,他那句“好好养着”,是真的关心,还是在试探?

明天既是我和肖雅的婚礼,也是收网的日子,这三重压力叠在一块,像块浸了水的石头压在胸口,沉得我喘不过气。我不敢想,万一哪步错了——肖阳露了破绽,老佛爷起了疑心,收网的信号出了差错,我和肖雅,还有她肚子里那个会轻轻踢人的小家伙,怕是都走不出这雷朵村的红土。

路过院外那棵芒果树时,我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肖阳还跟在老佛爷身后,藏蓝色的杂工服贴在背上,把他宽肩窄腰的轮廓衬得更明显,背影绷得比刚才还直,像根拉满了的弓,连走路的步子都透着紧。风卷着村口的红绸晃过来,流苏扫过芒果树叶,“簌簌”声里裹着罂粟花的甜香,还有老佛爷烟斗里飘来的焦味,可我闻着,那甜香里却掺了股说不出的苦,像嚼了没熟的芒果,涩得舌尖发麻。

肖雅没察觉我的走神,她的目光落在路边刚挂好的喜字上,红纸被风吹得卷了边,她却看得笑出了声,声音软乎乎的:“明天婚礼,老佛爷会不会给宝宝发红包啊?上次在仰光茶馆,他给我的红包里装了好多椰子糖,甜得很。”她说着,还伸手碰了碰喜字的边角,指尖沾了点红纸的碎屑。

“会的,”我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发间的椰香混着阳光的暖,飘进鼻腔,稍微压了点心里的慌,“他会给宝宝发红包,还会给咱们送祝福,祝咱们平平安安的。”

可这话刚说出口,我心里的弦又绷紧了——等会儿肖阳找过来,得先把身份跟他说清楚,把我认识老佛爷的前因后果讲明白,还得确认收网的细节有没有变。他现在就像颗没拔引线的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炸,只有把话摊开,才能让他稳住,也才能让我稍微松口气。

竹楼里的晨光斜斜铺在地板上,把竹椅的影子拉得很长。肖雅坐在椅上,手肘撑着扶手,下巴轻轻抵在掌心,目光落在窗外的喜棚上——杂工们正踮着脚往竹架上挂红绸,红绸被风吹得飘起来,像片晃荡的晚霞,她看得入了神,连指尖无意识摩挲小腹的动作都轻了几分。

我从陶罐里倒了杯温水,杯壁沾着点陶罐的细泥,水温刚好不烫嘴,递到她手里时,她才回过神,冲我笑了笑,眼底还映着喜棚的红。可我手里握着空陶罐,心里却像缠了团乱麻,全是和肖阳见面的盘算:该先讲身份,还是先提老佛爷?怎么说才能让他瞬间明白,不耽误时间?万一老佛爷那边有人盯梢怎么办?这些念头绕得我太阳穴发紧,连指尖都有点发凉。

大概过了一刻钟,院外突然传来轻轻的叩门声——“笃、笃、笃”,三短,接着是“笃、笃”,两长,节奏稳得像刻在骨子里。是肖阳的暗号,上次在边境蹲守时约定的,只有我们几个核心成员知道。

我的心跳猛地漏了半拍,赶紧压下慌,冲肖雅笑得自然:“我去看看,说不定是丽丽姐送喜糖来了,昨天说要给咱们留最好的椰子糖。”说着,我悄悄往腰后摸了摸,确认短刀还在,才轻手轻脚拉开竹门。

肖阳果然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早上那个粗木盆,盆沿沾着点没擦干净的茶渍,木盆里的粗瓷杯歪歪斜斜地放着。他的脸色比在村口时更沉,眼底带着点红血丝,藏蓝色杂工服的领口沾了块新鲜的红土,显然是刚从老佛爷那边脱身,没顾上整理就跑来了,连额前的碎发都被汗湿,贴在脑门上。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一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却藏不住满肚子的疑惑和紧张,尾音都在发颤,“还跟老佛爷认识?你不是……你不是在边境跟我们一起盯毒线吗?怎么突然跑到雷朵,还成了要办婚礼的‘新郎’?”

他的话像连珠炮,没等说完,我赶紧伸手拽住他的胳膊——手指碰到他杂工服的布料,粗硬的棉线蹭得指腹发涩,力道不自觉用得重了点,“别声张!”我把他往院角的芒果树后拉,芒果树的枝叶长得密,绿油油的叶子能挡住外面的视线,风一吹,叶子“簌簌”响,刚好能盖住我们的声音。

站定后,我才压低声音,语速飞快却字字清晰:“我是卧底,杨杰专门安排的,这次任务太急,没来得及跟你通消息。我认识老佛爷,上次在仰光码头,我们俩被帮派堵了,是他出面解的围——救了我和肖雅。这次来雷朵办婚礼,全是幌子,就是为了方便接近他,等收网信号。”

说这话时,我盯着他的眼睛,能看见他瞳孔先是猛地收缩,接着慢慢放大,攥着木盆的手松了松,又瞬间攥紧,指节泛得更白,显然是还在消化这突如其来的信息,脸上的沉色里,终于掺了点恍然大悟的松动。

肖阳盯着我,眼睛眨了两下,先是愣在原地,喉结动了动没出声,过了两秒,才像是突然卸了肩上的巨石,肩膀明显垮了些——之前绷得像拉满的弓,此刻后背的杂工服都松了褶皱,连攥着木盆的手都松了力道,指节的青白慢慢褪去。“我刚才在村口看到你,心都快跳出来了!”他的声音里还带着点没散的后怕,语气比刚才急了些,“还以为你上次执行任务时被他们抓了,要么就是……就是真跟老佛爷混在了一起,差点没忍住喊你的名字!”

他抬起手摸了摸下巴,指腹蹭过胡茬,带出点粗糙的摩擦感——那手背上还沾着点红土,指甲缝里嵌着点竹篾的碎渣,显然是早上搭喜棚时没来得及清理。“杨杰只跟我通了次暗语,说营地里有个自己人,让我见机配合,没说那人就是你,更没提你认识老佛爷这茬。”他说着,往竹楼方向瞟了眼,声音压得更低,“刚才在老佛爷身边,我满脑子都是疑问,生怕你露了破绽,也怕我自己说错话。”

“别想这些了,先记计划。”我往前凑了凑,芒果树的叶子刚好落在我肩头,我随手拂开,语气沉了些,带着不容错漏的认真,“明天婚礼上动手,信号弹是红色的,到时候会打在东边橡胶林的上空,你一眼就能看见。”我顿了顿,目光扫过远处老佛爷所在的竹楼方向,眼神里多了点坚定,“你到时候盯着老佛爷,他身边的保镖有枪,你得小心,别让他跑了;我会借着‘送肖雅休息’的由头,带她往东边跑,接应的人在橡胶林边缘等着,举着白色的布条。”

提到老佛爷,我声音又沉了几分,连呼吸都慢了半拍:“我知道他上次在仰光救过我们,也算有恩,但你也清楚,他手上沾的血太多,雷朵的罂粟、边境的毒线,都跟他脱不了关系,这次绝对不能放他走。”

肖阳听得认真,不停点头,眉头拧着,显然是在心里把计划过了一遍。他刚要开口说“我知道该怎么做”,远处突然传来老佛爷的声音——不是高声喊,是带着点沙哑的、慢悠悠的调子,却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杂工,过来帮我把烟斗擦了,烟嘴堵了。”

那声音像道指令,肖阳的身体瞬间一僵,赶紧应了声“来了!”,声音里没了刚才的放松,又恢复了之前的恭顺。他转头对我飞快地比了个“放心”的手势——指尖还沾着点红土,动作干脆,眼神里带着点笃定,像是在说“我记牢了,不会出问题”。然后他提着木盆,脚步比刚才快了不少,木盆里的粗瓷杯轻轻碰撞,发出“叮叮”的轻响,很快就消失在芒果树的另一侧。

我站在原地,等他的脚步声远了,才往竹楼走。刚推开门,肖雅就从竹椅上站起来,裙摆扫过竹地板,发出“沙沙”的轻响,她凑过来,眼底满是好奇,指尖还捏着片刚才从窗外飘进来的芒果叶:“不是说丽丽姐送喜糖来吗?怎么空着手回来了呀?”

“丽丽姐说喜糖还在装盒,用的是仰光带来的青竹盒,得一个个摆整齐,等会儿才能送过来。”我走过去坐在她身边,伸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还是凉的,像刚摸过竹楼里的凉水罐,我赶紧用掌心把她的手整个裹住,来回轻轻搓着,想把温度传过去。

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软,感受着她轻轻回握的力道,我心里的慌总算散了些——之前像堵着团湿红土,沉得喘不过气,此刻那团土慢慢松了,胸口也跟着轻快了点。至少,肖阳知道了我的身份,清楚了我和老佛爷的渊源,也记牢了明天的计划,只要我们配合好,别出岔子,应该就能顺利收网,也能带着肖雅和孩子离开雷朵。

窗外的喜棚已经挂好了大半红绸,风一吹,红绸晃得厉害,像团跳动的火,映得肖雅眼底也亮了亮,她还在小声念叨着明天的婚礼,而我望着那片红,只在心里默默盼着:明天的信号弹,能顺利升起。

窗外的芒果树被晚风拂得轻轻晃,巴掌大的叶子翻着面,把夕阳的光切成碎金似的,洒在竹楼的地板上,晃得人眼晕。太阳正慢慢往西边的橡胶林沉,光线没了正午的烈,变得柔暖,把挂在院外的红绸晒得愈发透亮——原本泛暗的米红,此刻竟透出点暖红的光,绸面被晒得微微发脆,风一吹,流苏扫过芒果树干,“簌簌”声里都裹着点暖意。

墙上贴的喜字是今早刚糊的,红纸边缘还沾着点浆糊的湿痕,被风一吹,边角轻轻往上卷,像在探头探脑地望。明天的婚礼越来越近了,近得能想象到杂工们明天抬着木桌、摆着喜糖的模样,近得能听见肖雅话里藏不住的盼。

我侧头看着她的侧脸,夕阳的光落在她鬓角的碎发上,染成了浅金色,连眼下那点淡青都被遮了去。她没看我,目光落在窗外的红绸上,指尖轻轻贴着小腹,动作轻得像怕碰醒里面的小家伙,嘴里还在小声念叨着,语调软乎乎的,像裹了层棉花:“等去了海边,咱们给宝宝买件软棉布的蓝衣裳,要像澜沧江早上的水色,淡点的蓝,再绣只小芒果在衣角,你说好不好?”

她顿了顿,嘴角往上弯了弯,眼里亮着点细碎的光,像落了星子:“还想跟你去看海边的日落,听说那边的太阳落得慢,会把海水染成橘红色,咱们可以坐在竹编的小椅子上,抱着宝宝,等星星出来……”

她说这些话时,声音很轻,没注意到我攥紧的手,没察觉我眼底翻涌的情绪,更不知道这雷朵村的红土里藏着多少黑暗——藏着橡胶林里的血、罂粟花下的毒、老佛爷烟斗里的算计,藏着我腰后短刀上没擦净的腥气。

我心里暗暗发着誓,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连呼吸都带着点沉:不管明天的收网多危险,不管老佛爷的保镖手里有多少枪,不管肖阳能不能盯紧目标,我都要带着她离开这里,带着她和宝宝去海边,让她亲手摸到那件淡蓝色的小衣裳,让她亲眼看见橘红色的海上日落。

我要让她永远活在她想象的安稳里,永远不知道这雷朵的红土曾埋过多少秘密,永远不用看见那些藏在喜棚、藏在红绸背后的锋利与黑暗。风又吹过芒果树,叶子的影子落在她脸上,轻轻晃着,我悄悄伸手,把她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触到她皮肤的暖,心里的决心更沉了——明天过后,一定要让她的愿望,全部成真。

315中文网推荐阅读:总裁老公:高先生的金丝雀飞了!风华正茂再重逢斩神:林七夜竟是我基友!重生逆天凰后:帝尊,你再撩!凤落紫霄之嫡女倾华假死后,彪悍农女拐个猎户生崽崽九天叶飘零瑶妃传浅予禇知白无明深渊快穿攻略之务实任务者原神:仙兽的我成为了执行官副本boss恋爱脑,娇娇宝快跑玄门小祖宗重生后再次封神【快穿】好孕尤物粉嫩嫩说好免费领福袋,你怎么骗我修仙从火影开始还散楼都市位面聊天群嫡女重生后,娇宠了高冷将军苟了千年,她的村民都成神了异世重生之:哥哥是个智能体快穿:宿主大大又抢男主了最后还是跟了你姚远小说全本免费阅读克苏鲁世界:我在那开诊所的日子蔚蓝档案重新的故事最强狂婿叶凡秋沐橙养老世界,玩成末日求生惊悚直播:人畜无害小白兔?猫猫我啊,靠养皇子升咖啦叙世羽奥特:带着游戏技能系统穿越了时空绮梦:王爷拥有读心术快穿之炮灰只想修炼姐姐的名字宫门深海来自旧时光我们的家人啊先婚后宠的妻神秘复苏,但是无敌原神:别跑呀,我的树王大人柯南:我的人设很柯学前夫,认输吧!我身价千亿你高攀不起独爱天价暖妻我的小青梅好可爱开局爆打懒儿,宿主她凶残成性至尊霸爱:火爆召唤师太妖孽穿越之许笑笑的修仙人生从五雷神火令开始:捕快修仙
315中文网搜藏榜:婚然心动,总裁的独家盛爱被休后:我带娘家登顶为王极品男漂亮女七零嫁糙汉,我两胎生了五个崽夜月之暗东隅虽逝穿越莲花楼之李莲花,你要好好活脱离奴籍后,长姐回家种田了世子爷的心尖宠:长公主婚后日常重生之霸气嫡女勇谋权快穿:宿主是个呆萌小花妖你咋掉到七十年代去啦?你妹又作妖啦充电风云录携随身厨房,穿到四合院,发大财爱你如旧霸总的冰冷特工妻聊天群从魔改版火影开始暗黑向日葵我在侯府当调解员,被全家宠了退婚夜,疯批大佬撩她吻她失控了主母换嫁!美强惨夫君追妻火葬场逃荒后,我怀孕了快穿:美凶残女配她又在线崩人设豪门恩宠:总裁求爱记异次游戏怦然心动第五人格之在庄园中嗑到嗨!修仙:从感受杀气开始从医十八年,重生到高考报志愿前末世重生我靠囤货零元购硬核求生猎户家的小娇娇撩不停武祖之巅地府驻外临时工我的宿主有点傻穿书七零小知青撩爆偏执大佬回到二十年前,我成了阿飘心机王妃驾到,王爷哪里跑反派乖乖!我是来生崽的【快穿】汝本明珠海贼:开局被卡普忽悠进海军绑定系统后,宿主又不想花钱了被始皇读心后,文武百官卷疯了!超神道士修仙龙族:开局就A级的路明非快穿:钓系宿主疯癫,但过分美艳这不是意外你就是我的天堂港片:大佬的全球帝国港综:我靓坤头马,苟在洪兴搞钱
315中文网最新小说:每日一诗海贼王,从失去天龙人身份开始!惊悚副本:我的求生实录星火纪元:苍穹誓约文始证道录焚天琉璃:凤鸣九霄被弃神女:魔尊帝君皆我裙下臣崩铁:开局火遁展示纯度三国:甄姬伴我统汉末开局融合深渊的我重建深渊官海浮沉:我的三十年仕途笔记洪荒:我的姐姐是龟灵圣母典当主宰:我的铺子通诸天全球序列:我开局占了第七席港综:我的系统是上位红雾之下:我的知识就是真理洪荒:这个天帝不好惹舍我其谁之围棋少年李浩茅山续命人三国:曹营悍将,从马镫破阵开始三国:貂蝉的榻上夫君青云志之山海亦可平醉酒后,我成了女总裁的契约老公都市至尊神豪:开局救校花就变强早死白月光穿死后五年,掀翻京城宝可梦小智夺冠文茜的次元行纪西游反派,我在取经路躺赢签到一坑二苟三货踏诸天前传庶女攻略:病弱皇子的千层套路魂穿三岁奶包被太子宠成宝战地医生和特战队军人相互救赎万千世界:开局七个概念能力世界online:我,即为虫群综漫:为何这个世界如此抽象穿越诸天,创建系统世界重生后,我成校花修罗场了一指禅克夫命格的末日废土女锋情傲雪财神今天也在搞副业九天独尊叶天精灵:开局小火龙哮天犬今天也在拆天庭明日方舟:我是最会用铳的黎博利开局被废,我觉醒镇世神体开局被欺凌,觉醒氪命进化系统星痕进化全民穿越:开局捡到卫子夫!别惹小爷,我爷爷可是土地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