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卷着枯叶掠过宫墙,沈知微站在仪仗队列旁,指尖紧了紧袖中的密报。那张失踪的秋猎路线图至今未寻回,她昨夜已命影鳞七队分三路潜入北线山道,可心头始终压着一块石头。
裴砚骑马行至队首,玄甲映着初阳,抬手示意启程。百余名禁军护着皇驾缓缓出城,车轮碾过青石路,扬起尘土。
她坐进凤辇,帘幕垂下。一路无话,只听马蹄声与兵器轻碰的声响。行至午时,队伍进入山林。两侧树木渐密,枝叶遮住大半天空。
沈知微掀开一角帘布,目光扫过前头带路的向导。那人穿着普通护卫服,腰间佩刀样式与禁军略有不同。她闭眼,默念启动系统。
三秒后,机械音响起:“断崖弓手已就位,只等皇帝过桥。”
她睁眼,心跳未乱。立即将一枚玉扣塞进贴身女卫手中,低语几句。女卫点头,悄然退到队尾传令。
前方是一座横跨深谷的木桥,桥面窄,仅容两马并行。裴砚策马先行,身后将领紧随。
当他的马蹄踏上桥板第三块时,沈知微突然起身,掀帘而出,高喊:“陛下留步!”
众人一惊。裴砚勒马回头,只见她快步奔来,脚下不稳似要摔倒。他翻身下马迎上,却被她一把拽住手臂。
“桥有问题。”她说。
话音未落,桥侧山崖猛地射出十余支箭矢,直扑中央。几名近卫当场中箭倒地,血溅桥面。
“有埋伏!”禁军统领拔刀怒吼,率人冲上桥头布防。
沈知微被两名女卫护到后方。她再次闭眼,启动系统,目光扫向混乱人群中的几个黑衣人。
一个刺客闪过念头:“主子说,只要皇上坠崖,玉佩现世,天下皆知正统非他!”
她记下这句话,立刻对身边副将道:“别追残敌,先搜尸体,尤其贴身衣物。”
禁军依令行事,不再盲目追击逃散的弓手,转而围住桥上倒下的刺客翻查。
她在其中一具尸体腰内摸到硬物,抽出一块黄绸包裹的小物件。打开一看,是一枚龙纹玉佩,纹路古旧,边缘刻着前朝徽记。
她握紧玉佩,走向裴砚。
此时战斗已停。七名刺客尽数伏诛,另有三人被活捉押跪在地。桥上横七竖八躺着尸体,血顺着木缝滴入深谷。
裴砚站在桥边,脸色沉得像天上的乌云。他接过玉佩,翻看片刻,手指用力掐住边缘。
“这是前朝御玺拓印的样式。”他说,“私藏此物者,按律当斩,九族连坐。”
沈知微站在他身旁,声音不高却清晰:“他们想让您死于意外,再抛出这枚玉佩,宣称您非正统,激起各地藩王叛乱。”
裴砚冷笑一声,“裴昭死后,还有人敢做这种梦?”
他转身面向众将,举起玉佩:“今日所见之物,乃谋逆铁证。传朕旨意——凡曾与裴昭往来密切者,一律停职待查;三日内交出所有密信文书,违者以同党论处。”
众将跪地领命。
沈知微退回凤辇旁,命人取来火盆。她将那块黄绸投入火中,火焰瞬间吞没布料。
一名被俘刺客突然抬头,盯着她,眼里泛红:“你以为赢了?我们的人早就进了行宫。”
她蹲下身,看着他:“你们计划多久了?”
“从你烧掉第一份名单开始。”刺客嘴角渗血,“燕山道的地窖不是终点,只是起点。”
她不动声色,又问:“谁批准陈主簿修路的?”
“你查不到的。”刺客笑了一声,猛地咬舌。鲜血涌出口腔,他抽搐几下,不动了。
她站起身,对女卫道:“把剩下两个带回营地,单独关押,不准任何人探视。”
裴砚走过来,低声问:“你还好吗?”
“我没事。”她说,“但行宫不能去了。”
“为何?”
“地图丢了,路线变了,敌人却还能精准设伏。”她看向远处山口,“说明他们有人在队伍里一直传递消息。我们现在去的地方,可能已经布置好了第二道杀局。”
裴砚沉默片刻,挥手召来亲兵首领:“原地扎营,封锁四周山路。另派一队精锐,秘密绕道先行探查行宫内外。”
命令下达后,天色渐暗。营地燃起篝火,伤员被抬入帐篷救治。沈知微坐在帐中,手中摩挲着白玉簪。
女卫进来禀报:“影鳞回报,北线三村无人进出,但在东侧废弃驿站发现新脚印,至少二十人走过,时间不超过六个时辰。”
她点头,“让探子继续盯住那个点,不要打草惊蛇。”
“还有一事。”女卫迟疑了一下,“我们在一名死者靴筒里找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戌时三点,火起于西’。”
她立刻站起,走出帐篷。
外面守军正在换岗。她抬头看天,月亮被云遮住一半。西边是粮草堆放处,离主营有三百步距离。
她快步走到裴砚帐前,掀帘而入。
“今晚会有二次袭击。”她说,“目标是粮仓。”
裴砚正在查看地形图,闻言抬头:“几点?”
“戌时三点。”
“还有多久?”
“不到一个时辰。”
他立即下令:“调右翼骑兵埋伏粮区外围,弓弩手上房顶。禁军主力不动,装作不知情。”
她补充:“留一队人扮作运粮兵,在粮堆之间走动,引他们动手。”
裴砚看了她一眼,“你比我还狠。”
“我不是狠。”她说,“我只是不想再有人死于算计之外。”
戌时将至,营地看似平静。只有运粮兵来回穿梭,火把照着他们的影子在地上晃动。
到了三点整,西边粮堆突然蹿出火苗。一人从暗处冲出,手持火把往下一抛,转身就跑。
埋伏的弓手立刻放箭,那人应声倒地。四周林中跃出十余黑衣人,直扑粮仓。
骑兵从两侧包抄,刀光闪动。厮杀声划破夜空。
沈知微站在高坡上观战,忽然觉得不对。这批人动作生涩,不像之前那批刺客精锐。
她闭眼启动系统,扫描最近的一名俘虏。
心声传来:“我们只是诱饵,真正的杀招在营地内部。”
她猛地睁眼,回头望向主营方向。
那里灯火依旧,但守卫人数明显少了。
她拔腿就跑,直奔裴砚所在的主帐。
帐外只剩两名士兵,她喝问:“陛下呢?”
“刚被尚衣局的人请去换战袍,说是明日校场要用。”
她心头一紧,“哪个尚衣局的?”
“穿灰袍,年纪不大,说是新调来的。”
她立刻冲进帐内翻找,发现床下有个暗格已被打开,里面空无一物。
她抓起桌上的铜镜砸向地面,碎片中露出一道夹层,藏着半张符纸,上面画着古怪符号。
这不是宫中制式。
她攥紧符纸往外跑,迎面撞上一名灰袍太监端着药碗走出来。
“娘娘,陛下喝了安神汤,正在歇息。”
她盯着他眼睛,闭眼启动最后一次系统。
心声响起:“毒发需半个时辰,足够外面大火烧尽证据。”
她一把打翻药碗,瓷片和药汁洒了一地。抓住那太监手腕,厉声道:“拿下!此人意图弑君!”
周围的侍卫反应过来,迅速将其制服。
她冲进内帐,裴砚躺在床上,呼吸平稳。
她掰开他嘴唇闻了闻,没有苦杏仁味,也不是常见的鹤顶红气味。这药可能还没发作,也可能根本不会致命,只为让他昏睡,错过外面的混乱。
但她不敢赌。
“叫太医!”她吼道。
外面火势已被控制。禁军清点俘虏,共擒获二十三人,其中六人身份确认为裴昭旧部,曾在三年前北疆战役中失踪。
她坐在帐外石墩上,手里还捏着那张符纸。风吹得它微微颤动。
裴砚披衣走出,脸色冷峻。
“你说这些人背后还有人?”他问。
她点头,“他们不怕死,但他们怕任务失败。说明上面有人能让他们生不如死。”
“谁能做到?”
她没回答,只是把符纸递给他。
他接过看了一眼,眼神骤然变冷。
“这是前朝祭司用的镇魂引。”他说,“只有皇室血脉才知道怎么画。”
风忽然停了。
帐前灯笼轻轻晃了一下。
她的手指慢慢收紧,指甲陷进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