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城的天空，阴云密布，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东洋通讯社及其控制的几家小报，连日来铺天盖地的“重磅报道”开始发酵。
那些精心伪造的“血汗工厂”照片，“工人血泪控诉”的煽情文字，像病毒一样在汉城的街头巷尾传播。
民众的情绪，从一开始的怀疑，逐渐被点燃，最终演变成被欺骗后的巨大愤怒。
赵亮镐穿着丝质睡袍，赤脚踩在厚厚的波斯地毯上，手里拿着最新的报纸。
他面前的茶几上，散落着更多来自不同角度的“证据”照片。
金哲洙坐在他对面，推了推金丝眼镜，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赵公子，舆论已经彻底点燃了。现在街头巷尾，都在讨论强盛和李振宇的‘伪善’与‘残忍’。
民众的情绪，就像一堆干柴，我们只是丢下了一颗火星。”
崔成豪在一旁兴奋地搓着手：
“赵公子，您看！这才几天功夫，效果立竿见影！
我就说嘛，那些泥腿子懂什么？还不是我们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
赵亮镐放下报纸，没有看崔成豪，而是目光深邃地望向窗外阴沉的天际。
他轻轻晃动着杯中残余的酒，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而孤寂的声响。
“民众……”
他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语气有些飘忽：
“他们爱的，是那个白手起家、挑战财阀的神话。
他们恨的，是那个神话破灭后，露出的、与他们想象中无异的‘资本家’的嘴脸。”
他顿了顿，嘴角那丝笑意变得有些复杂，带着嘲讽，又似乎有一丝怜悯？
“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人性，向来如此。”
他收回目光，看向金哲洙，眼神恢复了商人的冷静：
“火候差不多了。
下一步，该让‘民意’走上街头了。
找几个嗓门大的，机灵点的，去大学和工厂附近煽动一下。
费用，找崔社长支取。”
崔成豪立刻点头哈腰：“没问题！赵公子！我认识几个专门组织抗议的老手，保证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
金哲洙微微颔首：“明白。我会安排记者全程跟进，确保抗议的场面能第一时间见报，形成更大的舆论压力。”
赵亮镐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当包厢门关上，只剩下他一个人时，他脸上的那种掌控一切的从容渐渐褪去。
他走到酒柜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却没有喝，只是看着琥珀色的液体出神。
父亲说过，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这些手段是有些下作……但这就是游戏规则。
李振宇想打破规则，就要承受打破规则的代价。
只是……那些被煽动起来的民众，他们其中，或许真有家人是在强盛工地干活，真的受过李振宇恩惠的？
……罢了，想这些做什么。
他甩了甩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仿佛要将那一点点不合时宜的思绪也一并吞下。
窗外，隐约传来了远处模糊的喧哗声。
风暴，开始了！
与此同时，强盛集团总部大楼外，气氛已经截然不同。
几天前还井然有序的街道，此刻聚集起了越来越多的人群。
他们举着用纸板和白布匆忙写就的标语，墨迹淋漓，充满了愤怒：
“李振宇伪君子！”
“强盛血汗工厂，滚出汉城！”
“还我血汗钱！严惩黑心资本家！”
“我们被欺骗了！要求政府彻查强盛！”
人群前方，几个被金哲洙和崔成豪安排的“意见领袖”正站在临时搬来的木箱上，拿着铁皮喇叭，声嘶力竭地煽动着情绪。
一个戴着眼镜、学生模样的人大声喊道：
“同学们！工友们！我们都被李振宇骗了！他表面上装成工人的救星，背地里却干着比旧式财阀更肮脏的勾当！
压榨工人，罔顾人命！我们能答应吗？”
“不能！”人群爆发出怒吼。
另一个穿着旧工装、满脸“悲愤”的男人，正是之前参与伪造证据的混混之一，接过喇叭，带着哭腔表演：
“我就是从强盛工地逃出来的！我在那里干了一个月，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吃不饱，穿不暖，动不动就被工头打骂！你们看！这就是证据！”
他撩起袖子，露出之前为了拍照而弄出的、已经快要消退的淤青。
人群更加激愤了。
“太可恶了！”
“李振宇出来！给我们一个交代！”
“砸了这黑心公司！”
鸡蛋、烂菜叶开始飞向强盛总部的大门和墙壁。
守卫们紧张地组成人墙，阻挡着情绪失控的人群，但不敢有过激行动，生怕落人口实。
大楼内，李振宇站在办公室的窗前，沉默地看着楼下黑压压的、激愤的人群。
他的背影依旧挺直，但紧握的拳头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朴大勇气得眼睛通红，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的雄狮：
“哥！让我带人出去！把那些胡说八道的混蛋揪出来！明明是他们造假！
我们工地上哪个工人不是好吃好喝待着？！”
李相定相对冷静，但脸色也十分凝重：
“会长，情况不妙。
抗议已经蔓延到我们的几个主要工地和运输车场了。
有些不明真相的工人也开始动摇。
而且……我收到风声，国会里也有议员准备借此发难，要求启动对强盛的特别调查。”
李振宇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愤怒，只有了然。
“他们想要的就是我们失控。”
李振宇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们如果动手，就坐实了‘暴力镇压’的罪名。如果辩解，在滔天的声浪里，我们的声音太微弱。”
“那难道就任由他们污蔑吗？！”
朴大勇不甘地低吼。
“当然不。”
李振宇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电话：
“相定，通知下去，所有工地，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正常施工。
告诉我们的工人，相信他们亲身感受到的，不要被流言迷惑。
愿意相信强盛、愿意留下的，我李振宇感激不尽。
心有疑虑想要离开的，我们发放足额工钱，绝不阻拦。”
他又对朴大勇说：
“大勇，你脾气急，这几天尤其要忍住。
告诉下面所有的工头和保卫人员，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谁要是冲动惹事，立刻开除！”
朴大勇张了张嘴，看到李振宇眼中不容置疑的决断，最终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重重叹了口气：
“是……哥，我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