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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念天师的神念消散,那短暂存在的“心镜空间”亦如泡影般破灭,只余下往生回廊那万古不变的死寂与苍凉。方腊独立于嶙峋怪石与巨大骸骨之间,幽冥双瞳中的混沌漩涡缓缓平复,但其深处,却仿佛有风暴在酝酿。第九代宿体的真相,如同一副沉重到极点的枷锁,套在了他的灵魂之上,却也像一柄冰冷的凿子,凿穿了他心中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前路唯二:要么沿着玄冥铺设的魔道走向既定的毁灭与“献祭”,要么……踏出一条连无念天师都视为绝险的、逆命而行的邪路!

他没有过多犹豫,目光投向了回廊更深处,那传说中沉淀着“净魂古龙”残粹本源的区域。无念的提示绝非无的放矢,那或许是解决他体内魔刃诅咒与心魔共生困境的关键线索,也是他逆命之路上必须获取的力量之一。

然而,通往古老龙魂沉淀之地的道路,显然并非坦途。就在他依照幽冥瞳对精纯魂力波动的感知,穿越一片由无数细小魂晶构成的“骨林”时,周遭的景象骤然扭曲、变幻!

不再是死寂的回廊,而是……一片燃烧的战场!焦黑的土地,倾颓的军寨,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与硝烟味。天空是诡异的暗红色,仿佛被无数怨念染透。

第一劫:忠义劫!

“方腊!逆贼!纳命来!”

一声熟悉的、充满了暴怒与决绝的咆哮自身后响起!方腊猛地转身,只见一个浑身浴血、双目赤红、手持戒刀的高大僧人,正如同怒目金刚般向他冲来!不是别人,正是前世擒杀他、沉他于西湖的——武松!

不,不仅仅是武松!在武松身后,影影绰绰,出现了更多熟悉的身影!手持板斧、状若疯虎的李逵;张弓搭箭、眼神冰冷的花荣;甚至还有……那些曾在他麾下并肩作战,最终却或因信念不同,或因形势所迫,纷纷离他而去、甚至反戈一击的“兄弟”与“部下”!

他们的眼神,或愤怒,或悲痛,或冷漠,或贪婪,但无一例外,都带着对他的杀意!前世的背叛、猜忌、围攻、以及最后西湖畔的绝望,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方腊的意识!

“尔等……负我!”一股积压了两世的怨毒与暴戾,如同火山般在方腊胸中爆发!魔化双爪瞬间绷紧,蚀影刃与寂灭寒刃发出渴望饮血的嗡鸣!阴影心魔虽蛰伏,但其代表的恨意被引动;寒寂心魔更是发出冰冷的赞同,催促他将这些“负义之徒”彻底寂灭!

他几乎就要挥刀斩出,将眼前这些幻影再次撕碎!

但就在刀锋即将迸发魔光的刹那,他右眼最深处,那一点属于林冲的冰星寒芒,猛地刺痛了一下!与此同时,他脑海中闪过鲁智深临终赠珠的嘱托,闪过冥蝶、夜枭、赤鳞盗他们为自己牺牲的画面……

这些……真的是我唯一的感受吗?只有恨?

幽冥瞳中混沌漩涡急速旋转,强行穿透了这浓烈的情感迷雾与幻象表层。他“看”到,武松那赤红的眼底深处,隐藏着一丝无法言说的痛苦与挣扎;李逵那疯狂的背后,是被某种力量扭曲的悲哀;花荣的箭尖在微微颤抖……甚至那些叛将的眼神中,也并非全是恶意,还有恐惧、无奈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这并非简单的敌人,这是前世纠缠不清的忠义孽债!是玄冥和无念都提及的、他命格中无法摆脱的因果!

若在此沉溺于恨意,挥刀斩向这些由他心魔与过往执念显化的幻影,固然畅快,但那与玄冥期望他在杀戮与怨恨中彻底魔化,又有何区别?!

“滚!”方腊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却并未挥刀斩向任何一人。他猛地闭上双眼,强行以意志镇压沸腾的魔性与恨意,身形化作一道扭曲的虚影,不再理会周遭的喊杀与攻讦,凭借着对真实能量流向的感知,硬生生从这“忠义劫”的幻象包围中冲了出去!

幻象如同破碎的镜面般消散,他重新回到了骨林,但额角已渗出冷汗,心神消耗巨大。直面内心最深刻的伤痕与背叛,远比与骸骨君王厮杀更加凶险。

未等他喘息,第二重变化已然降临!

周遭的骨林瞬间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绝对的、连意识都仿佛要冻结的虚无黑暗。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物质,甚至连“自我”的概念都在逐渐模糊、消散。

第二劫:生死劫!

在这极致的“无”中,两个截然不同的“声音”或者说“意念”,在他即将沉沦的意识中响起。

一个,充满了无尽的诱惑与力量感,仿佛源自他手中的逆魔双刃,也源自他周身沸腾的魔血:“拥抱这力量吧……方腊……魔道才是你的归宿……看,你的魔爪足以撕裂苍穹,你的黑纹可御万法,你的幽冥瞳能洞悉法则本质……何必抗拒?成为真正的魔,纵横天地,逍遥自在,岂不快哉?那玄冥视你为容器,你便反客为主,吞噬它!成为新的混沌之主!”

这是魔化的极致诱惑,许诺给他力量、自由,甚至是以魔噬魔、反制玄冥的可能性!

而另一个声音,则微弱却无比坚韧,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守:“方腊……勿忘本心……力量若失了掌控,与野兽何异?魔道终是歧途,沉沦其中,终将失去自我,沦为只知毁灭的空壳……想想鲁达的牺牲,想想林教头的坚守……你,当真愿意变成只知杀戮与吞噬的魔物吗?”

这是本我意识的最后挣扎,是对人性、对过往誓言的坚守。

两个意念在他的识海中激烈交锋,拉扯着他的灵魂。魔化的道路看似坦途,力量唾手可得;而坚守本心之路,却布满荆棘,希望渺茫。

这是关乎存在根本的抉择!是彻底投入魔道的怀抱,还是在这无尽黑暗中,守住那一点微弱的人性之火?

方腊的意识在虚无中飘荡,感受着魔道那汹涌澎湃的力量诱惑,也感受着本心那微弱却不肯熄灭的执念。他想起了无念天师的话:“变数,亦意味着更大的不确定性,与更恐怖的毁灭风险。”

若选择彻底魔化,或许能更快获得力量,但最终,真的能摆脱容器宿命吗?还是说,那本就是玄冥计划的一部分?而坚守本心,在这魔渊之中,又能走多远?

挣扎,前所未有的剧烈。

最终,他猛地“睁”开了那双重幽冥瞳!瞳中混沌漩涡不再仅仅是冰冷与毁灭,更增添了一种……“我即是我” 的绝对意志!

“魔道,是我所行之路!但如何行,由我定!”他对着那无尽的虚无,发出了自己的宣告,“力量我要,但这具身躯,这颗心,归我主宰!玄冥的容器?我不认!无念的期盼?亦非我道!我的路,我自己来走,是魔是人,是存是亡,皆由我心!”

这不是选择魔道或人性的简单二元对立,而是一种更加霸道、更加唯我的——“以我为主,纳万力为我所用” 的决绝!

仿佛回应着他的意志,那无尽的虚无猛地退去!生死劫,渡!

场景再次变换,这一次,他仿佛立于无尽虚空之上,脚下是缓缓旋转的、由无数因果丝线交织而成的巨大网络——江山印的虚影在其中沉浮,玄冥的意志如同阴影笼罩,而无念等人的挣扎则如同网络中微弱的光点。而他自身,正是这网络中一个极其醒目、被无数丝线缠绕的节点。

第三劫:因果劫!

一个宏大而冰冷的声音,仿佛源自法则本身,直接拷问着他的灵魂:“汝为第九代宿体,命定容器。抗拒即是悖逆,挣扎徒增痛苦。融入这因果,成为玄冥重生的一部分,亦是汝之宿命。接受它,可得解脱。”

与此同时,无数画面涌入他的意识:前八代宿体或癫狂、或崩溃、或被吞噬的最终景象;江山印彻底复苏、玄冥重临、万物归墟的恐怖未来;以及……如果他选择接受这宿命,至少在彻底被同化前,所能获得的、足以轻易碾碎宋江、匹敌骸骨君王的无上力量!

这是对命运的最终拷问!是屈服于这庞大而既定的因果,换取短暂的力量与“解脱”?还是继续那希望渺茫、痛苦无尽的逆命抗争?

方腊看着那庞大的因果网络,看着其中属于自己的那一条被重重锁链缠绕的轨迹,幽冥双瞳中,第一次浮现出并非毁灭与冰冷,而是……一种极致的“厌弃”与“不屑”!

“宿命?”他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我方腊,两世为人,历经背叛、沉沦、魔化、牺牲……我所行之路,早已鲜血铺就,尸骨垒成!这具身躯,这副魂魄,承载的是我自己的恨,我自己的执,我自己的道!”

他抬起魔爪,指向那庞大的因果网络,指向那江山印的虚影,指向那玄冥的阴影。

“玄冥的容器?我不认!”

“无念的期盼?非我愿!”

“这该死的宿命……给我滚开!”

“我的因果,我自己来断!我的命运,我自己来写!纵然前方是万丈深渊,永恒死寂,我方腊,也要以这魔躯,踏出一条属于我自己的——逆命之路!”

轰!!!

随着他这逆命宣言响彻心界,那庞大的因果网络剧烈震荡,缠绕在他身上的虚幻锁链寸寸崩断!江山印的虚影发出不甘的嗡鸣,玄冥的阴影缓缓退去。

三重劫难,忠义、生死、因果,尽数渡过!

幻象彻底消散。

方腊依旧站立在往生回廊的骨林之中,周身魔气却仿佛经历了一次彻底的洗礼,虽然依旧深邃危险,却少了几分之前的躁动与混乱,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沉凝与……绝对的自控。幽冥双瞳中的混沌漩涡,旋转得更加稳定,核心处,那一点“我即是我”的意志烙印,如同定海神针,熠熠生辉。

他成功闯过了无念炼狱,并非依靠纯粹的力量碾压,而是凭借着对自身道路的明晰与那不容置疑的自我意志。

目光再次投向回廊深处,那里,一丝极其古老、极其纯净、却又带着龙族傲然威压的魂力波动,如同黑夜中的明灯,清晰地映入他的幽冥瞳中。

净魂古龙的残粹本源,就在前方。

方腊迈开脚步,魔纹在体表流转,步伐坚定而沉稳。

经此炼狱,魔心初定。接下来的路,他将以更加清晰的意志,去攫取所需的力量,去践行那独一无二的……逆魔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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