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陨神渊深处,不见天日,唯有破碎星辰堆积而成的“乱石冢”横亘万古。黝黑的陨石或大或小,相互挤压碰撞,表面布满风霜侵蚀的沟壑,流淌着暗紫色的地脉余烬,空气中弥漫着死寂的尘埃与若有若无的混沌气息,连光线都在这里变得滞涩缓慢。

混沌陈平静静悬浮在一块数丈高的巨大暗色陨石顶端,身形挺拔却毫无生机,如同一尊被岁月遗忘的雕塑。他周身萦绕的灰色雾气不再是此前那般狂暴翻涌、吞噬一切,反倒如同温顺的水流般缓缓环绕,沿着他的衣袂轻轻流淌,又悄然融入周遭的黑暗——这是他陷入“滞涩”状态的显着表现,通常发生在破碎记忆不受控制地闪回,引发内部意识剧烈冲突之后,也是神魂最脆弱、最易被外界影响的时刻。

远处,两块相互交叠、如同巨斧劈开的星辰碎片之后,三道身影屏住呼吸,目光紧紧锁定着那道灰色身影。林辰掌心沁出细汗,手中紧握的同心玉散发着微弱的暖光,此刻传递来的波动相对平稳,不再是此前那般剧烈震颤。他压低声音,难掩语气中的激动与急切,对着身旁两人低语:“就是现在!这是他意识最混乱、最可能被外界影响的时候,不能错过!”

墨长老经验老道,闻言毫不犹豫,指尖灵力快速流转,数道淡青色的灵光悄然逸散,在三人周身交织成一个简易却稳固的隔音与隐匿结界。结界边缘泛起淡淡的涟漪,将三人的气息与动静彻底遮蔽,既防止声音外泄惊动混沌陈平,也能规避可能潜伏在附近的圣教“影蝠”——那些阴邪的探子嗅觉敏锐,稍有异动便会察觉。

“陈平——!”

林辰率先开口,声音裹着精纯的灵力,穿透结界时如同羽毛般轻盈,却又清晰无比地朝着混沌陈平的方向蔓延,精准控制在不会惊动远处目标的范围之内。“还记得天工堡的地窍吗?凌峰主带着我们守住了元灵之心!那些依赖地脉生存的生灵都安然无恙,你拼尽全力想要守护的一切,我们都替你守住了!”

话语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悄然传入混沌陈平的耳中。他原本僵直不动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周身环绕的灰色雾气也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紊乱。

曲凌霜紧接着开口,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如冰,却褪去了平日的疏离,带着一种独特的穿透力,如同雪后初晴的风,轻柔却坚定:“陈平,凌霜峰的雪,今年化得特别晚。前几日我回去看过,峰顶的寒梅还开着,你说过那花瓣上的霜晶,像极了星图里最亮的那颗北辰星。”

她提及的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没有惊天动地的誓言,却是只有他们三人在凌霜峰短暂停留时,围炉夜话间随口闲聊的话语。话音落下,她没有再多说,只是轻轻哼唱起一首旋律古老而悠扬的歌谣。那是云洲民间流传的一首游子归家小调,曲调平缓,带着淡淡的乡愁与温暖,当初在凌霜峰的寒夜里,陈平偶然听她用玉笛弹奏过,曾随口赞过一句“此曲宁静,可安神魂”。

歌谣的旋律如同潺潺溪流,穿透混沌的阻隔,在死寂的乱石冢中缓缓流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墨长老没有呼喊,他只是默默从储物戒中取出了一件东西——那枚陈平离开天工堡时,凌不语亲手套在他手腕上的客卿长老令牌。冰蓝色的令牌由极寒之玉雕琢而成,正面刻着天工堡的堡徽,背面是凌不语亲笔题的“守心”二字,此刻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熟悉的清冽寒意与点点星辉,那是属于天工堡的气息,也是属于信任与羁绊的气息。

“小子,”墨长老的声音不高,却如同金石落地,充满沉稳的力量,穿透空气传入远方,“炼器房的炉火我一直替你看着,你亲手锻打的那柄半成品灵剑还在炉边晾着,淬火的水我也按你说的,用了晨露和月华调和。别在这儿睡懒觉,天工堡还等着你回来掌炉呢!”

心海之内

那原本即将被无边灰色混沌彻底吞噬的星图核心,在外界的呼唤、悠扬的歌谣、以及令牌传来的熟悉气息(通过同心玉的意识联结隐约感知到)传入的刹那,如同濒临熄灭的火种遇上了劲风,猛地爆发出一股微弱却异常坚韧的光芒!

光芒不算炽盛,却带着温暖的质感,如同冬夜里的一簇篝火,驱散了周遭的冰冷虚无。原本蜷缩在星图核心、身形近乎透明的陈平意识体,骤然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中不再是此前的涣散与绝望,而是迸发出点点精光。凌不语将令牌交给他时的郑重嘱托、曲凌霜哼唱歌谣时的清冷眉眼、墨长老粗豪话语中藏不住的真诚牵挂、星象阁那些尚未兑现的合作约定、天工堡地脉中那些微弱却鲜活的生灵气息……这些被他深深珍视的“联系”,如同一条条无形的丝线,穿透混沌的重重封锁,从外界源源不断地涌入心海,紧紧缠绕在他的意识体上,为他注入了新的生机与力量。

“他们……还在……”陈平的意识体喃喃自语,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却无比清晰。原本涣散的目光重新聚焦,眼中闪烁着感动与坚定,还有一丝失而复得的庆幸。

他艰难地撑着地面,一点点站直身体。透明的身影在光芒的滋养下,渐渐凝实了几分。残破的星图仿佛得到了甘霖滋养,那些黯淡的星辰重新亮起微光,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摇曳不定,稳稳地守住了最后的核心区域,星辰运转的轨迹也恢复了一丝秩序。

那步步紧逼、几乎要触及星图核心的混沌化身,第一次停下了脚步。他漠然的灰色眼眸中,原本只有冰冷的“归一”渴望,此刻却闪过一丝不解,紧接着,是微不可察的忌惮。这些他一直视为“尘埃”与“枷锁”的情感、羁绊,为何能在绝境中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它们明明脆弱得不堪一击,却偏偏挡住了混沌的侵蚀。

“看到了吗?”陈平的意识体缓缓抬起头,直视着混沌化身,声音虽然依旧虚弱,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晰与坚定,如同磐石般不可动摇,“这不是枷锁!这是我的根!是我之所以为‘我’的证明!没有这些,我与虚无何异?”

外界的呼唤与歌谣仍在继续,如同涓涓细流,不断汇入他的心海,加固着那看似脆弱、实则坚韧无比的“锚点”。每一次呼唤,都让星图的光芒更盛一分;每一段旋律,都让他的意识体更凝实一分;每一缕熟悉的气息,都让混沌的侵蚀退避一分。

灰色的混沌潮水似乎遇到了无法逾越的屏障,前进的势头彻底停滞,甚至开始微微向后退缩。

混沌的侵蚀,第一次被真正地遏制住了。

希望,如同破土而出的嫩芽,在这片意识与混沌交锋的绝地中,顽强地重新燃起,散发着生生不息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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