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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岁那年的夏天热得像口烧红的铁锅,空气里飘着麦秸秆燃烧后的焦糊味,连狗都趴在墙根吐舌头。我拎着个玻璃罐头瓶,瓶底铺着奶奶给的湿沙土,跟着老爹往村东头的河堤走。罐头瓶晃悠着,里面的萤火虫\"忽闪忽闪\"的,把我的手照得发绿,像捧着串小鬼火。

\"抓满这瓶,明早让你娘油炸,撒点孜然,香得能把你舌头吞下去。\"老爹的军绿色背心拧得出水,汗珠顺着他方下巴往下掉,砸在晒得滚烫的土路上,\"滋滋\"冒白烟,惊飞了路边的绿豆蝇。

河堤长满歪脖子柳,树干皴裂得像老爷爷的脸,爬满了知了猴——黑褐色的硬壳虫,正慢吞吞往上爬,等着褪壳成蝉。再往东几十米,是片老坟地,坟头被雨水冲得快平了,半人高的蒿草在风里摇,\"沙沙\"响,像有人躲在里面磨牙。奶奶总说:\"日头卡山就别往那边去,那边的'住户'爱出来溜达。\"

可那天太阳刚擦着地平线,天还透着点橘红色,老爹说这时候知了猴最多,刚从土里钻出来,笨得很,一抓一个准。

我踩着老爹的影子走,脚丫子踢飞小石子,罐头瓶里的萤火虫撞得瓶壁\"叮叮\"响。老爹举着个充电灯,光柱在柳树上扫来扫去,像条吐信子的蛇。

\"看这儿!\"老爹突然停住,光柱定在树干离地半尺的地方。一只知了猴正弓着身子爬,背上的硬壳裂了道缝,嫩白的蝉翼正往外鼓。老爹伸手一捏,那小东西在他掌心蹬腿,\"别急,今晚就送你超生。\"

我凑过去看,刚要伸手摸,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东边有片亮。不是我们这样的黄光柱,是片惨白的光,像谁把月光揉碎了铺在那儿,把半边天都映亮了。

\"爹!你看!\"我拽着老爹的胳膊晃,手指着东边,\"好多人!他们也在抓知了猴!\"

老爹顺着我指的方向扭头,手里的充电灯\"啪嗒\"掉在地上,光柱\"刷\"地歪向一边,照得他的影子在地上扭来扭去,像条被踩住尾巴的狗。

离我们顶多五十米的地方,真的站着一排人。他们手拉手,从河堤内侧一直排到外侧的坟地,密密麻麻的,望不到头,像条黑色的长蛇。每个人手里都举着个东西,发出惨白的光,把他们的影子清清楚楚打在地上,又瘦又长,像一根根插在土里的竹竿,随着光的晃动轻轻摇摆。

\"好多啊......\"我数着,数到十二就数乱了,\"他们的灯好亮,比你的亮!\"

那些人一动不动,就那么手拉手站着,灯光齐刷刷地照向柳树,可没人伸手去抓树上的知了猴。风卷着他们的衣角,\"哗啦哗啦\"响,像晒在绳子上的破布条。有几个影子特别长,脑袋快拖到坟地里的蒿草上了,看着怪怪的。

老爹没说话,弯腰捡充电灯时,我看见他的手在抖,指节捏得发白,光柱在地上晃来晃去,照得草叶上的露珠像碎玻璃碴子。他的脸在半明半暗里透着青,嘴唇抿得紧紧的,胡茬子都在颤,像被冻着了似的。

\"爹,他们咋不抓啊?\"我仰着头问,脖子都酸了,\"是不是在比赛谁站得直?\"

老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他的手心烫得像烙铁,指甲几乎嵌进我的肉里。\"走。\"他只说一个字,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的木头。

\"不抓了?\"我有点不乐意,罐头瓶里才五只,\"我还没抓够......\"

\"回家!\"老爹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股我从没听过的狠劲,拽着我就往回跑。我的胳膊被他拽得生疼,罐头瓶\"哐当哐当\"撞着我的腿,里面的萤火虫吓得全灭了,瓶底的湿沙土撒出来,迷了我的眼。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些人还站在那儿,手拉手,白茫茫的光把他们的影子投在地上,像一排剪纸。风里好像传来点声音,\"嗡嗡\"的,像好多人在小声说话,又像好多知了猴一起振翅膀,听得人头皮发麻,后颈直冒凉气。

老爹走得飞快,我几乎是被他拖着跑,塑料凉鞋在地上磕磕绊绊,好几次差点摔倒。他的喘气声像破风箱,\"呼哧呼哧\"的,可就是不松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像身后有狼在追。

快到村口时,我看见奶奶在老槐树下张望,手里还攥着我的红肚兜。见我们跑过来,她手里的肚兜\"啪嗒\"掉在地上,撒腿就往家跑,嘴里喊着:\"老头子!快!快找明乘法师!孙娃子看见了!他看见了!\"

老爹把我拽进堂屋,\"砰\"地关上房门,转身就往灶台冲,声音里带着哭腔:\"娘!水!拿净水!还有灶王爷前的香灰!\"

奶奶手忙脚乱地从水缸舀水,又从神龛上抓香灰,抖得像筛糠。\"作孽啊......作孽啊......\"她往我身上抹香灰,冰凉的灰混着她的眼泪,\"那不是人......那是......那是'数人'的......\"

我被他们吓得想哭,抽噎着说:\"他们......他们举着灯......手拉手......\"

奶奶的脸\"唰\"地白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转身从樟木箱里翻出件红布衫,强行往我身上套。那布衫是我满月时做的,红得发黑,上面绣的长命锁都磨平了。\"套上就没事了......菩萨保佑......\"

那天晚上,老爹没睡。他坐在我床边,手里拿着把黑乎乎的东西,长条形的,闪着寒光。我问他那是啥,他说是匕首,以前打仗的时候,一个牺牲的赵伯伯给他的,说是能辟邪。他就那么握着匕首,坐了一整夜,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庙里的门神,天亮时眼白里全是血丝。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老爹就骑着二八自行车带我去后山的报恩寺。山路坑坑洼洼,我坐在前梁上,能感觉到他的腿在抖,车把晃得像风中的芦苇。寺庙在半山腰,晨雾绕着飞檐,像条白腰带,大雄宝殿的铜铃\"叮叮\"响,听得人心里发慌。

明乘法师在禅房等我们。他穿着灰色的僧袍,手里捻着串紫檀佛珠,脸圆圆的,看着很和善,可眼神沉沉的,像潭深水。禅房里还有三个老和尚,都穿着洗得发白的僧袍,墙角放着三个木桶,里面盛着凉水,冒着白气,看着就凉快。

\"脱了衣服。\"明乘法师的声音很轻,像落在水面上的叶子。

老爹帮我脱掉红布衫和小褂子,我光着膀子站在禅房中央,晨风吹进来,胳膊上起了层鸡皮疙瘩。一个眉毛雪白的老和尚走过来,手里拿着串桃木珠子,在我头顶上绕了三圈,嘴里念念有词。那声音像蚊子哼哼,又像虫子爬,听得我耳朵眼发痒。

然后,他们就用木桶里的水往我身上浇。第一桶水\"哗啦\"泼下来,我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可奇怪的是,水落在身上并不冷,反而像有什么黏糊糊的东西顺着水流下去,滑溜溜的,像鼻涕。

三个老和尚轮流泼,木桶空了又去井边拎,禅房的青砖地上很快积了一滩水,我的脚泡在里面,凉丝丝的。明乘法师站在旁边,佛珠转得飞快,眼睛一直闭着,嘴唇动个不停,念的词我一个也听不懂,只觉得后背发麻。

泼到第七桶水的时候,我突然打了个喷嚏,从鼻子里喷出点黑乎乎的东西,像块小泥疙瘩,掉进水里就化了,水面上飘起层油花,臭烘烘的像死鱼。明乘法师猛地睁开眼,双手合十说:\"好了。\"

老爹赶紧拿毛巾给我擦身子,他的手还在抖,可擦到我后背时,力道重了点,像是松了口气。

明乘法师摸了摸我的头,他的手心暖暖的,像晒过太阳的棉花。\"以后别在傍晚去河堤了。\"他说,\"那些'人',不是抓知了猴的。\"

\"那他们在干啥?\"我裹着老爹的外套,还是觉得冷。

法师没直接回答,只是对老爹说:\"把赵同志给的匕首给孩子枕着,压满三年,就没事了。记住,千万别让匕首离身。\"

回家的路上,老爹才告诉我,三十多年前,河堤那边发过大水,冲走了十八户人家,好多尸体没找着,就埋在了那片坟地。老人们说,那些淹死的人魂魄离不开水,每年夏天雨水多的时候,就会出来\"数人\"——手拉手站成排,举着\"魂火\",数路过的活人的影子。

\"数够了数,他们就会......\"老爹的声音压得很低,自行车碾过块石子,差点把我们颠下去,\"就会把人拉去'填数',替他们留在水里......\"

我突然想起那些影子,有几个特别长的,脑袋拖在蒿草里——是不是因为他们的脖子断了?还有那些手拉手的,是不是因为被水冲得没了胳膊,只能用影子凑在一起?

从那天起,我的枕头底下就压着那把匕首。黑色的胶木柄,磨得发亮,刃口很锋利,能映出我的小脸蛋。刚开始我有点怕,总觉得它会割到我,可摸着它冰凉的柄睡觉,特别踏实。

真的像明乘法师说的那样,我再也没做过梦。不管是好梦还是坏梦,都没有。有时候半夜醒过来,伸手摸一摸枕头底下,匕首还在,就又能安心睡去。有次发高烧,胡话里喊着\"别数我\",老爹把匕首往我手里一塞,我立马就安静了。

那把匕首我枕了整整五年,直到十一岁那年,奶奶说\"压够了\",才把它收进樟木箱,跟我的红布衫放在一起。

现在我长大了,在城里工作,很少回村。去年清明回去,发现河堤修过了,铺着水泥,光溜溜的,再也长不出歪脖子柳,更抓不到知了猴了。可我总忘不了六岁那年夏天看到的景象——惨白的光,手拉手的人影,望不到头的队伍,还有老爹当时煞白的脸。

有次跟村里的老支书聊天,说起这事,他抽着旱烟叹口气:\"你爹命大,反应快。三十年前,有个孩子也看见'数人'的了,他爹还笑他眼花,带着他凑过去看......第二天那孩子就傻了,整天坐在河堤上,掰着手指头数'一、二、三',数到十八就哭,说'够了够了'......\"

老支书说,那些淹死的人魂魄不散,是因为死得冤,总觉得水里太挤,要找够原来的数才甘心。他们手拉手站着,是在\"搭桥\",从坟地搭到河堤,再搭到村里,搭够了长度,就会把路过的人\"牵\"过去,替他们留在水里。

\"你看见的那些灯,\"老支书磕了磕烟锅,\"不是灯,是他们的'魂火'。举得越高,说明离你越近......\"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屏保是明乘法师送的护身符。每次回老家,我都不敢在傍晚靠近河堤,尤其是听到风吹蒿草的\"沙沙\"声时,总觉得有好多双眼睛在暗处看着我,数着:\"一、二、三......\"

前阵子给老爹打电话,他说村里要平了那片老坟地,盖文化广场。我突然想起那排手拉手的人影,他们要是没地方去了,会不会换个地方\"数人\"?

挂了电话,我翻箱倒柜找出那把匕首。多年没见,它还是那么凉,刃口依旧锋利,映出我grown-up的脸,眼神里全是六岁那年夏天的恐惧。

也许有些东西,不是枕三年匕首就能压得住的。它们就藏在记忆深处,像那些手拉手的影子,在某个闷热的傍晚,突然冒出来,继续数着没数完的数。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是这三十多年来头一次梦见河堤。

梦里的天也是橘红色的,麦秸秆的焦糊味顺着风往鼻子里钻。我站在柳树林里,手里拎着个玻璃罐头瓶,里面的萤火虫亮得晃眼。老爹蹲在不远处抓知了猴,充电灯的光柱在树干上扫,\"明远,快来看,这只快褪壳了!\"

我跑过去,刚要说话,眼角又瞥见东边的白光。这次离得更近了,顶多二十米,能看清那些人的样子——不是村里的人,穿着灰扑扑的衣裳,有的还戴着草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脸。他们的手紧紧拉着,指甲盖泛着青,像泡过很久的水。

举着的\"灯\"不是圆的,是长条形的,像裹着白布的火把,光惨白惨白的,照得他们的脸发青。有个女的站在最边上,梳着两条麻花辫,辫子上还系着红布条,可布条已经发黑,像浸了血。她的手被旁边的人拽着,指节都白了,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我,嘴角咧开个诡异的笑。

\"爹,他们在看我。\"我拽老爹的胳膊,可他没反应,还在低头抓知了猴,嘴里念叨着:\"快了,快够十八个了......\"

我突然发现,老爹手里抓的不是知了猴,是只惨白的手,手指还在微微动。

那些人开始往前走,手拉手,一步一步,像被线牵着的木偶。白光越来越近,我能闻到他们身上的味,像河泥混着烂草,腥得人想呕。那个梳麻花辫的女的走在最前面,红布条在风里飘,离我只有三米远了。

\"一、二、三......\"她开始数,声音软乎乎的,像刚从水里捞出来,\"还差一个......\"

我转身就跑,可腿像灌了铅,怎么也跑不动。罐头瓶掉在地上,萤火虫飞出来,围着那些人的脚打转,像在引路。他们的影子在地上拉长,缠上我的脚踝,冰凉冰凉的,越收越紧。

\"爹!救我!\"我回头喊,可老爹还蹲在那儿,背对着我,肩膀一耸一耸的,像在笑。

麻花辫的女的伸手来抓我,她的手湿淋淋的,指甲缝里全是黑泥。就在她碰到我胳膊的瞬间,我突然摸到枕头底下的匕首——是那把黑色胶木柄的匕首,冰凉的,硌得我手心发疼。

我\"唰\"地睁开眼,冷汗把睡衣都湿透了。窗外的天刚亮,手机显示凌晨四点半。摸了摸枕头底下,什么也没有,匕首还在老家的樟木箱里。

这是三十多年来,我第一次梦见那天的场景。

第二天给奶奶打电话,她的声音已经很苍老了,像被水泡过的纸。\"你爹昨天去河堤了,\"奶奶说,\"说要看看平坟的进度,回来就不对劲,老说胡话,数'一、二、三'......\"

我的心猛地一沉。

请假回村那天,天阴沉沉的,像要下雨。刚进家门,就听见老爹在堂屋数数,声音又快又急:\"十五、十六、十七......\"

他坐在太师椅上,背挺得笔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门口,嘴角挂着点白沫。看见我,他突然不数了,咧开嘴笑:\"够了!够了!第十八了!\"

奶奶抹着眼泪说,他昨天从河堤回来就这样了,谁跟他说话都不理,就坐在那儿数数,数到十八就笑,笑完再从头数。

我走到他面前,喊了声\"爹\"。他慢慢转过头,眼神空空洞洞的,像两口枯井。\"他们要搭桥了,\"他突然说,声音软乎乎的,像那个梳麻花辫的女的,\"桥快够长了......\"

我突然想起老支书的话——他们在搭从坟地到村里的桥。

当天下午,我去了报恩寺。明乘法师已经圆寂了,现在的住持是他的徒弟,法号慧能,三十多岁,戴着眼镜,看着文质彬彬的。

听完我的话,慧能法师沉默了很久,才说:\"明乘师父圆寂前留过话,说如果有天你来找他,就把这个给你。\"他从抽屉里拿出个布包,打开一看,是串桃木珠子,跟当年老和尚在我头顶绕的那串一模一样,\"师父说,当年只是暂时压住,没彻底解决。那些'数人'的,记了三十多年,现在坟地动了,他们急了......\"

\"那怎么办?\"我的声音发颤。

\"去河堤,把这个挂上。\"慧能法师指着珠子,\"挂在最东边的柳树上,再把你爹的匕首带来,埋在树根下。记住,必须在日头卡山的时候,他们最'活跃'的时候去。\"

我犹豫了。日头卡山,不就是我当年看见他们的时候吗?

\"不去的话,\"慧能法师看着我,眼神很沉,\"你爹会一直数下去,直到数够十八个......下一个,可能就是你。\"

那天傍晚,我揣着桃木珠子和匕首,往河堤走。天阴得厉害,风里带着雨腥味,吹得柳树枝条乱晃,像无数只手在招。新修的水泥河堤光溜溜的,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我的影子被手机光照得歪歪扭扭。

最东边果然有棵老柳树,没被砍掉,树干上还留着当年抓知了猴的指甲印。我踩着石头爬上河堤,刚要把桃木珠子往树枝上挂,突然听见身后有\"哗啦\"声。

回头一看,离我十几米的地方,站着一排人。

手拉手,举着惨白的光,从河堤内侧一直排到外侧——那里的坟地已经被推平了,露出新翻的黄土,可他们的影子还是往那边延伸,像扎进土里的根。

那个梳麻花辫的女的站在最前面,红布条在风里飘,这次看得更清楚了——她的脸是青的,眼睛是两个黑洞,嘴角的笑咧到耳根,露出的牙上沾着黑泥。

\"十八。\"她对着我笑,声音软乎乎的,\"刚好十八。\"

我手一抖,桃木珠子掉在地上。他们开始往前走,一步一步,手拉手,白光越来越近,腥臭味裹着冷风往我脖子里钻。

我突然想起慧能法师的话,赶紧捡起珠子,往柳树枝上挂。可手抖得厉害,怎么也挂不上。那些人离我只有五米了,我能看见他们拉着的手——有的没有手指,有的只剩半截,可还是紧紧攥着,像铁钳子。

\"挂上去!\"我对自己喊,终于把珠子挂上了。桃木珠子刚碰到树枝,突然发出\"嗡\"的一声,冒出层红光,像块烧红的炭。

那些人猛地停住,白光晃了晃,像要灭了。梳麻花辫的女的脸上的笑僵住了,黑洞洞的眼睛死死盯着珠子,突然尖叫起来,声音像指甲刮玻璃:\"摘下来!\"

他们往前涌,手拉手的队伍开始乱,像被风吹的纸人。我赶紧掏出匕首,跪在地上往树根下挖。泥土是新翻的,很软,可我的手抖得厉害,匕首好几次差点扎到自己的手。

\"快......快......\"我嘴里念叨着,指甲都抠出血了。

身后的尖叫声越来越近,腥臭味像条蛇,缠住我的脚踝,冰凉冰凉的。我回头一看,梳麻花辫的女的已经挣脱了队伍,朝我扑过来,头发像水草一样飘,指甲闪着寒光。

我把匕首狠狠插进土里,刚好埋住刀柄。

就在匕首碰到树根的瞬间,整棵柳树突然抖了一下,叶子\"哗啦\"全竖起来,像炸了毛的猫。桃木珠子的红光更亮了,照得那些人连连后退,白光一个个灭了,像被掐灭的烟头。

梳麻花辫的女的发出一声惨叫,身体像被什么东西拽着,往后退,手还在往我这边抓,红布条从她辫子上掉下来,飘到我脚边——是块浸了血的烂布,腥得人想呕。

他们的队伍开始散,手拉手的队伍断了,人影一个个淡下去,像被风吹的烟,最后连白光也没了,河堤上只剩下我和那棵老柳树。

风停了,雨腥味也没了。我瘫坐在地上,浑身是汗,看着柳树枝上的桃木珠子慢慢恢复原色,像串普通的木头。

回到家时,老爹已经睡着了,躺在床上,呼吸均匀,眼角的皱纹舒展开了,像卸下了千斤重担。奶奶说,我走后没多久,他就不数了,打了个哈欠,说\"困了\",然后就睡了。

第二天一早,老爹醒了,看见我,愣了愣:\"你咋回来了?\"他像完全不记得昨天的事,只是觉得头疼,\"可能是昨天去河堤着凉了。\"

我没告诉他发生了什么,只是把那把匕首收了起来,贴身带着。

离开村子那天,我又去了趟河堤。老柳树上的桃木珠子还在,风吹过,发出\"叮叮\"的声,像庙里的铜铃。新修的文化广场上,工人正在铺地砖,没人知道这里曾经有过一片坟地,有过手拉手数人的影子。

可我知道。

现在那把匕首还在我包里,胶木柄被我摸得发亮。有时候加班到深夜,我会把它拿出来,放在桌上,看着刃口映出的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拎着罐头瓶的小孩了,可眼神里的恐惧,和六岁那年夏天一模一样。

前几天给奶奶打电话,她说文化广场修好了,晚上有好多人跳广场舞,音乐声能传到村口。\"热闹得很,\"奶奶笑着说,\"就是有时候吧,看见那些人手拉手转圈,总想起你说的'数人'的......\"

我握着手机,看着桌上的匕首,突然觉得后背发凉。

那些手拉手的影子,是不是换了种方式,继续数着?数着广场上跳舞的人,数着路过的人,数着每一个在傍晚靠近河堤的人。

也许他们从来没走。

也许那座桥,根本没断。

只是换了个样子,从坟地,搭到了广场,搭到了每一个有影子的地方,等着数够那个数。

而我,永远是他们数到的第十八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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