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苏婉儿从酒吧的尴尬境地中“解救”出来，刘亚豪感觉像坐了一趟精神过山车。
坐进回程的奔驰车里，窗外的霓虹变得模糊而不真实。苏婉儿似乎根本没把李雪和王总那场小风波放在眼里，还在兴致勃勃地跟他讨论哪款鸡尾酒的后调更有层次。
刘亚豪只能“嗯、啊”地应着，脑子里乱糟糟的。刚才苏婉儿挽住他胳膊时，那瞬间的柔软触感和扑面而来的高级香水味，让他心跳漏了好几拍，紧接着便是巨大的不自在。那感觉，就像把一台精密的全新智能手机，塞进了一个满是油污的旧工具包里——哪哪儿都不配套。
“喂，刘亚豪，你发呆的样子比修飞机时可爱多了。”苏婉儿凑近了一点，带着戏谑的笑意看着他。
刘亚豪猛地回神，身体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干咳两声：“没……就是有点……晕酒。”他找了个蹩脚的借口。
苏婉儿“噗嗤”笑出声，也没戳穿他。
车子最终停在了他那破旧的老小区门口。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豪车引来几个晚归邻居的侧目。
“谢谢苏小姐的晚餐，我……我先上去了。”刘亚豪几乎是逃也似的下了车。
“喂！”苏婉儿降下车窗，喊住他，夜色中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刘亚豪，跟你吃饭挺有意思的。下次我再找你玩！”
不等刘亚豪回答，车窗便升了上去，奔驰悄无声息地滑入夜色。
刘亚豪站在原地，看着车子消失的方向，长长吐出一口气。他摸了摸口袋里那张依旧烫手的名片，又想起酒吧里李雪那张惊愕扭曲的脸，心情复杂得像一团乱麻。
“这都什么事儿啊……”他嘟囔着，转身走进昏暗的楼道。
第二天是周末，刘亚豪本想睡个懒觉，弥补一下昨晚精神上的巨大消耗，却被大学班级微信群“叮叮当当”的消息吵醒。
群里正热闹地讨论着组织同学会的事情。
班长张伟：“@全体成员 同志们！毕业三年了，是时候联络联络感情了！初步定在下周六晚上，地点在‘皇朝酒楼’，人均预算300左右，能来的接龙！”
下面立刻跟了一长串“接龙+1”。
刘亚豪看着屏幕，有些犹豫。毕业后混得不咋地，同学会这种场合，无非就是比比工作、比比收入、比比对象，他去了纯属当背景板，搞不好还要被“关怀”一番。
正想着，手机响了，是大学时睡他上铺的哥们儿赵胖子打来的。
“豪哥！看见群消息没？同学会，去不去？”赵胖子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洪亮。
“不太想去，没啥意思。”刘亚豪兴趣缺缺。
“别啊！”赵胖子压低声音，“我听说，李雪也去！还带着她那个新傍上的大款！妈的，这女人太不是东西了，当年跟你……现在倒要带去同学会显摆了？你能忍？你必须去！哥们儿挺你！”
刘亚豪一听李雪要去，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昨晚刚见过，今天又要去同学会看她表演？他心里是一万个拒绝。
“算了，胖子，没必要……”
“什么没必要！”赵胖子打断他，“你是不是怕尴尬？没事！哥们儿陪你！再说了，你昨天不是还跟真正的白富美共进晚餐了吗？虽然不知道你走了什么狗屎运，但说出来吓死他们！气势上不能输！”
刘亚豪哭笑不得。他跟苏婉儿那顿饭，吃得比修十架飞机还累，哪来的气势？
但架不住赵胖子的软磨硬泡，加上心里那点被李雪激起的、微弱的、属于男人的不服气，他最终还是含糊地答应了。
“行吧行吧，我去看看。”
挂了电话，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感觉最近的生活，就像被按了快进键，还他妈是朝着不可控的方向狂奔。
一周时间很快过去。同学会那天，刘亚豪依旧穿着那身熨了又熨的旧衬衫和西裤，准时到了“皇朝酒楼”包间。
一进门，喧闹声扑面而来。三年不见，同学们变化不小，大多衣着光鲜，言谈间少不了“项目”、“融资”、“房贷”、“车贷”之类的话题。
李雪果然来了，穿着一身亮片小短裙，妆容精致，像只骄傲的孔雀。她身边坐着那个王总，正唾沫横飞地跟几个男同学吹嘘他最近的生意。
看到刘亚豪进来，李雪的眼神立刻飘了过来，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嘴角撇了撇，似乎对他这身“寒酸”的行头非常满意。
赵胖子赶紧把刘亚豪拉到他们那桌，低声说：“看见没？那嘚瑟劲儿！豪哥，稳住！”
刘亚豪笑了笑，没说话。他只觉得这场面有点无聊。
酒过三巡，气氛更加热烈，也进入了经典的“攀比与忆往昔”环节。不可避免地，话题引到了刘亚豪身上。
一个当年就有点势利眼的男同学端着酒杯过来：“亚豪，好久不见啊！听说你现在在机场干机务？可以啊，铁饭碗！”
李雪在一旁阴阳怪气地接话：“什么铁饭碗呀，劳务派遣而已，不稳定得很。哪像我们家老王，自己开公司，这才叫事业。”
王总得意地搂了搂李雪，故作谦虚：“小生意，小生意，一年也就挣个几百万，勉强糊口。”
桌上不少同学都露出羡慕或讨好的神色。
赵胖子气得想拍桌子，被刘亚豪按住了。
刘亚豪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语气平淡：“嗯，混口饭吃，挺好。”
那势利眼同学又问：“那亚豪你找对象没？可得抓紧了啊！你看人家李雪，找的王总多成功！”
李雪立刻接过话头，语气带着夸张的“惋惜”：“哎呀，你们就别提了。亚豪他啊，眼光高着呢！说不定哪天就找个像苏氏集团千金那样的白富美呢！对吧，亚豪？”
这话一出，桌上顿时响起一阵压抑的低笑声。谁都知道苏氏集团是什么概念，李雪这明显是在反讽刘亚豪不自量力。
刘亚豪看着李雪那副嘴脸，突然觉得有点可笑。他想起苏婉儿塞给他名片时那不容置疑的样子，想起那晚在“云顶阁”俯瞰全城的夜景，甚至想起那杯味道古怪的鸡尾酒。
他放下茶杯，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李雪，嘴角甚至牵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承你吉言。”
他的反应太过平静，反而让李雪和王总愣了一下，准备好的嘲讽话卡在了喉咙里。
就在这时，刘亚豪的手机响了。是一个本地固定号码。
他本来想挂掉，但鬼使神差地接了起来。
“您好，是刘亚豪先生吗？”一个非常职业化的女声。
“是我，您哪位？”
“刘先生您好，这里是苏氏集团总裁办公室。苏婉儿小姐为您安排了一次与我们集团旗下‘新视野’管理学院合作推出的‘青年精英潜力培养计划’的体验课程，下周三上午九点开始，为期三天。课程邀请函已发送至您邮箱，请问您方便参加吗？”
电话里的声音清晰而礼貌，但在相对安静的包间里，旁边几桌的人都能隐约听到“苏氏集团”、“总裁办公室”、“精英培养计划”这几个关键词。
一瞬间，整个包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目光，包括李雪和王总那惊疑不定的眼神，都聚焦在了刘亚豪身上。
赵胖子张大了嘴巴，能塞进一个鸡蛋。
刘亚豪自己也懵了。苏婉儿这又是唱的哪一出？青年精英潜力培养计划？这名字听起来就跟他八竿子打不着。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电话那头说道：“好的，我知道了，我会查看邮件的。谢谢。”
挂了电话，包间里依旧一片寂静。
刘亚豪能感觉到那些目光里的探究、震惊、以及……不可思议。
他什么也没解释，只是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面前凉透了的红烧肉，放进嘴里，慢慢嚼着。
嗯，有点咸。
但心里，那股因为李雪而升起的憋闷，却莫名其妙地，消散了不少。
他看着窗外车水马龙，脑子里回荡起薛之谦那首《笑场》。
“我忽然开始习惯 这习惯的数字晚……”
“这情况 有点复杂 像笑场……”
生活，果然比他修过的任何一架飞机，都更要复杂和……笑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