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夜晚格外的冷，草原上的风裹挟着细沙，刮得人脸生疼。莫罗坐在冰冷的草地上，手指深深抠进泥土里。远处营地的篝火依旧明亮，歌舞声隐约可闻。
\"好了，赶紧换衣服。\"莫罗低声道，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顺利的话，一刻钟后达尔罕就该发作了。\"
四人利落地换上准备好的蒙古服饰。粗粝的羊毛袍子摩擦着皮肤，带着陌生人的体味和草原特有的腥膻。莫罗将佩刀藏在袍内，冰冷的刀身贴着大腿，让他时刻保持清醒。
马匹被拴在几百米外的矮树丛中。四人徒步接近营地，在距离栅栏百米处匍匐下来。莫罗的额头抵着潮湿的草地，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
营地里，达尔罕的身影突然摇晃起来。那个魁梧的蒙古汉子像喝醉了一般踉跄几步，最终被仆人搀扶着朝中央大帐走去。莫罗的嘴角绷紧——毒发作了。
\"走。\"他简短地命令道，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四人如鬼魅般翻过木栅栏。莫罗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夜风一吹，刺骨的凉。他朝色勒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猫着腰朝西侧马厩潜去。
\"记住，\"莫罗压低声音对哈林和聂尔兑说，\"动作要快，不管得不得手，一刻钟内必须撤。\"
三人借着阴影的掩护，向中央大帐移动。沿途的蒙古人都被宴会吸引，加之今天宾客不少，也没人注意到这几个陌生的\"族人\"。莫罗甚至迎面撞上一个醉醺醺的汉子，对方只是含糊地嘟囔了几句，就摇摇晃晃地走开了。
突然，西侧爆出一片火光。色勒得手了！火借风势，瞬间吞噬了马厩旁的干草堆，火星飞溅到附近的蒙古包上，转眼就形成一片火海。
\"走水了！\"有人尖叫道。
营地顿时乱作一团。人们像无头苍蝇般四处奔逃，女人们抱着孩子，男人们提着水桶。中央大帐前的六名侍卫明显动摇了，他们焦躁地交换着眼神。
\"我们两个留下，你们四个去救火！\"其中一个侍卫终于下令。
莫罗屏住呼吸，看着四名侍卫冲向火场。现在，只剩下两人把守了。
\"哈林，左边那个；聂尔兑，右边。\"莫罗比了个割喉的手势，\"要快。\"
营地的被色勒的那把火将杀意映照得分明。哈林与聂尔兑对视一眼，同时矮身向前。哈林的手如铁钳般捂住左侧侍卫的口鼻，匕首在喉间划过时只发出轻微的\"嗤\"声。聂尔兑那边更是干净利落，刀尖从第三根肋骨下方斜刺而入，直取心脏。两个彪形大汉连哼都没哼一声就瘫软在地。
莫罗见两名守卫被拿下，掀开帐帘的手微微发颤。帐内昏暗，只有一盏酥油灯摇曳着昏黄的光。达尔罕仰卧在毡毯上，面色灰败如死人，嘴角渗出的黑血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一个满脸皱纹的老萨满正伏在达尔罕胸前念咒，见有人闯入，浑浊的老眼瞬间瞪大。
\"用着听不懂得语言说着什么，但莫罗却没心思去了解他说的什么——\"
老萨满的惊呼戛然而止。莫罗的刀已穿透他的咽喉，动作快得连血都来不及溅出。老人倒地时，莫罗的脸上没有一丝波动，唯有眼中闪过一丝痛色。
突然，帐外\"咻\"的一声尖啸，一支信号火箭划破夜空。哈林掀帘查看，顿时变了脸色：\"大人！苏德巴特尔带兵过来了！至少有十五人！\"
此时，莫罗的刀尖悬在达尔罕咽喉上方三寸，却迟迟未能落下。这个他名义上的岳丈，此刻虚弱得像只待宰的羔羊。刀光映照下，达尔罕花白的胡须上沾着血沫，胸口微弱地起伏着。
\"大人！\"聂尔兑急道，\"再不下手就来不及了！\"
莫罗深吸一口气，左手猛地揪住达尔罕的发辫，将他的头提起。右手的刀锋贴上那布满皱纹的脖颈，冰冷的金属与温热的皮肤相触，激起一阵战栗。
帐帘被粗暴地掀开。
\"住手！\"
苏德巴特尔带人冲入的瞬间，莫罗的刀锋已经割破表皮，一缕鲜血顺着达尔罕的脖子流下。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而与苏德巴特尔一同前来得蒙古士兵看到莫罗得行为纷纷举刀上前。
\"都别动！\"莫罗厉喝，手上加力，\"再上前一步，我就割断他的喉咙！\"
哈林和聂尔兑立即背靠背护在莫罗身前，双刀出鞘，寒光凛冽。苏德巴特尔抬手止住身后士兵，眼中怒火滔天：\"莫罗，放下刀！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帐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油灯\"啪\"地爆了个灯花，映得众人脸色阴晴不定。莫罗能感觉到达尔罕微弱的脉搏在自己指尖跳动，这个认知让他胃部一阵绞痛。
营帐内的空气凝固如铁。莫罗的刀锋仍抵在达尔罕脖颈上，一丝鲜血顺着刀刃缓缓流下。大帐外火光冲天，火势根本无法阻止就在两人说话这会，半个营地二十多座蒙古包全部点燃，原本在救火的众人也顾不得再救火纷纷逃命，热浪裹挟着哭喊声、尖叫声不断涌入。
\"莫罗！\"苏德巴特尔双目赤红，声音嘶哑，\"看看外面！达尔罕贝子被你害得家破人亡，这下你满意了？！\"
热风卷着火星从帐帘缝隙钻入，映得莫罗面色忽明忽暗。他握刀的手纹丝不动：\"奉旨行事，莫某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苏德巴特尔突然狂笑起来，笑声中带着刺骨的寒意，\"琪琪格在京中等你完婚，你却来杀她父亲！你还是人吗？！\"
\"琪琪格\"三个字像尖刀刺入莫罗心脏。他眼前蓦地浮现出那个在承德避暑山庄初见时，眼眸明亮的蒙古格格。握刀的手指不自觉地颤了颤。
\"我不愧对任何人。\"莫罗硬起心肠，声音冷得像冰，\"皇命难违——\"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苏德巴特尔身后一名蒙古士兵突然暴起，手中弯刀寒光一闪，竟从背后直透苏德巴特尔胸膛！
\"你——\"苏德巴特尔踉跄转身，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火光中，他看清了偷袭者的面容——那张熟悉的脸上，此刻满是狰狞。
\"巴...特鲁？！\"
鲜血从苏德巴特尔口中涌出。他伸手想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一把空气，最终重重栽倒在地。倒地时，他的眼睛仍死死盯着莫罗，嘴唇蠕动着似乎还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