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睿峰坐在悬浮轮椅上，任由微风拂过面颊。
“昌将军？”
略带惊讶的熟悉声音自身侧响起。
昌睿峰转头，看到王皓正站在不远处的小径上。
他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轻型护甲，风尘仆仆，显然不是专程来此休养的。
“王领主。”
昌睿峰微微颔首，示意卫兵不必紧张。
他对这位在帝国降临初期便主动联系、并在后续清剿中表现出一定能力的人族领主印象尚可。
王皓快步上前。
“听闻将军在此疗养，一直想来探望，奈何领地琐事缠身，直至今日方得空前来γ-7处理些事务，顺路便冒昧来访。”
王皓语气诚恳。
他自然不会明说这次前来是查看“永愈泉”的产出情况。
“王领主有心了。”
昌睿峰声音依旧有些沙哑，他目光扫过王皓，
“看王领主行色，领地事务想必繁忙。如今星海不靖，能稳住一方，已是不易。”
“全赖帝国兵锋震慑，我等方能于夹缝中稍得喘息。”
王皓谦逊了一句，随即语气微沉，
“只是……前线战事虽酣，后方亦需安定。将军可知，近来民间对某些事情，颇有些议论？”
昌睿峰眼皮微抬，不动声色：
“哦？愿闻其详。”
他正好想听听来自帝国体系之外，但又同样身处这场洪流中的人的看法。
王皓斟酌着词句，他清楚昌睿峰在帝国中的地位，也明白帝国的国策方针。
“不敢妄议国策。只是在我那小小的领地内，有些领民，尤其是些从战火中侥幸逃生的普通人，他们见识了异族的凶残，也目睹了战争的惨烈。”
王皓缓缓道，
“自然对异族恨之入骨，绝无同情。只是有时私下会感慨，”
“某些，嗯，规模不大、威胁性似乎有限的异族群落，在其覆灭前的反扑，往往也让我方付出不小代价。”
他停顿了一下，观察着昌睿峰的反应，见对方只是静静听着，才继续道：
“甚至前些时日，有一支似乎并无固定据点，只求苟活的星际流浪‘灰岩矮人’分支，误入了我方与一个敌对异族势力的交战区。”
“帝国舰队执行净化轰炸时，未能及时区分，将其一并……唉。”
王皓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当时看中了“灰岩矮人”种族的基建能力，王皓虽然自谦自己的领地是小领地，但是早就成立公国，
如果能顺利吸纳“灰岩矮人”，那么国内的建设会在提高一个台阶。
“当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此乃帝国铁律！我绝非质疑帝国净化异端的决心与正确性！”
他立刻强调，然后才委婉地表达核心意思：
“只是，底下有些领民，包括一些低阶军官，私下会觉得，若能在某些特定情况下，策略上稍作……区分，或许能减少一些不必要的伤亡，”
“尤其是避免误伤那些，暂时看来威胁不大、甚至可能被利用来消耗其他异族的小型群落。”
“当然，这只是些不懂大局的愚见，最终如何，自有陛下圣断。”
他这番话，既表达了一种潜在的、对更精细化处理异族问题的期望，
又将立场牢牢钉在“减少己方伤亡”和“绝对忠诚”上，不敢越雷池一步。
昌睿峰沉默着。
良久，他才淡淡道：
“陛下的意志，便是帝国的方向。净化之路，不容丝毫动摇与妥协。些许代价，是为铸就人族永世之基所必需。”
王皓心中一凛，知道这是昌睿峰的立场表态，也是对他的提醒，连忙躬身：
“将军所言极是，是王某失言了。”
就在这时，昌睿峰的贴身卫兵快步上前，低声禀报：
“将军，刚接到‘永恒堡垒’直接发来的讯息。”
“陛下知晓您苏醒的消息甚悦。明日，陛下将亲临‘永愈泉’医疗所，探望将军。”
昌睿峰和王皓同时一怔。
楚肖阳要亲自来？
昌睿峰迅速收敛心神，对王皓道：
“王领主，陛下亲临，此地需准备迎驾事宜，不便久留了。”
王皓立刻识趣地告辞：
“不打扰将军静养与准备。王某预祝将军早日康复，继续为帝国效力！”
他行了一礼，匆匆离去。
……
次日，整个“永愈泉”医疗所及周边区域被肃清，帝国禁军接管了防务。
楚肖阳并未带来庞大的仪仗，仅带着首席行政官李斯特及少数贴身近卫，轻车简从地出现在了昌睿峰的病房外。
“陛下！”
昌睿峰在医疗官和卫兵的搀扶下，坚持要从轮椅上起身行礼。
“爱卿重伤未愈，不必多礼。”
楚肖阳伸手虚扶，声音平和。
他走到昌睿峰面前，仔细端详了片刻：
“气色比朕预想的要好。‘永愈泉’名不虚传，卓君推荐此地，果然不错。”
“劳陛下挂心，臣……愧不敢当。”
昌睿峰低下头。
楚肖阳在病房内唯一的座椅上坐下，李斯特无声地侍立一旁，近卫则退至门外。
“一月昏迷，帝国已是另一番天地。段辉他们打得很辛苦，但成果斐然。”
楚肖阳语气平淡地叙述着，仿佛在说一件寻常事，
“生命环带门户已开，星海议会的声音，如今听起来更像是败犬的哀嚎。”
“陛下神武，帝国必胜。”
昌睿峰应道。
“必胜？”
楚肖阳叹了口气，
“胜利从来不是凭空而来。葬星之地一战，爱卿与留守将士，功不可没。”
“尤其是你，启动‘铸星祭坛’，稳定大局，居功至伟。”
“此乃臣分内之事，不敢言功。”
“分内之事……”
楚肖阳重复了一句，话锋随即一转，
“醒来后，感觉如何？朕听闻，灵能潜流的侵蚀非同小可。”
昌睿峰心中一紧，知道皇帝必然通过李斯特的舆情网络掌握了自己的异常状态报告。
他不敢隐瞒，也无法隐瞒。
“回陛下，臣意识深处确感滞涩，时有……杂念纷扰，难以集中。”
他选择性地坦白部分感受，
“定是臣意志不坚，为异族邪术所乘，请陛下治罪！”
楚肖阳看着他，没有立刻说话，病房内的空气仿佛凝滞。
身后侍立的李斯特如同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