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清用手背抹了一把额前的汗珠，微微抬头，却见绿眼小男孩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河边，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怎么啦，阿青？”小男孩没有名字，阿青还是陈文清给他取的名字，陈文清朝他比划。
小男孩没有回答他，只是睁着他那双绿色的眼睛，一动不动的杵在那。
陈文清见他没有回应，将手中的衣物小心的拧干水，端着洗衣盆从旁边的石桥走了过去。
阿青最近越来越奇怪了，总是失魂的站在一个地方发呆，这让陈文清有些担心。
“阿青，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不舒服要和姐姐说，不要憋在心里。”陈文清舞动着双手，比划着。
陈文清蹲在小男孩的边上，两只手握住了阿青寒凉的手。
“还有哦，小朋友尽量不要到河边来，这里不安全哦！”陈文清脸色温柔，说着还朝小男孩的手哈来一口热气。
“阿青？”见小男孩依旧不说话，陈文清又拍了拍小男孩的肩膀。
小男孩将脑袋垂了下来，眼睑低垂遮住了他闪着绿色火焰的眼睛。
陈文清心中轻叹了一声，虽然阿青没有说话，但他能感受到小男孩情绪有些低落。
“阿青，姐姐听说你生辰快到了，生辰快乐！”
陈文清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红色的编织物，递到小男孩面前。
“这是姐姐自己编的一个小物件，它叫幸福结。”
“祝阿青永远开心，永远幸福！”
小男孩缓缓抬起头来，眼睛里的火焰消失殆尽，目光澄澈如水，接过陈文清手中的红色礼物，脸上绽放出一抹笑意。
“谢谢姐姐，这是阿青收到的第一份生日礼物。”小男孩的声音比平时低沉，陈文清却只觉的是因为他情绪低落。
阿青小心的将红色编织物放进口袋，说：“姐姐，不要当我是小孩，我再过不久就会变成大人了！”
“啊？”
“是是是，阿青会很快长大！”陈文清摸了摸小男孩的头，眼睛温柔透亮，流露出春风般的暖意。
“姐姐你不信阿青！”
小男孩撇撇嘴，继续说：“姐姐，等我长大了，我就给姐姐造一个金屋子，将姐姐藏起来！”
陈文清想笑，喉咙里却只发出呜呜的声音，他有些不好意思抿住嘴，朝小男孩比了个赞同的手势。
小朋友的心总是那么赤诚，他虽然觉得那是他的童言童语，但还是没有拒绝他的好意，脸上流露出期待的表情。
他又拍了拍阿青的脑袋，准备牵着他的手一起回家，小男孩却还是杵在原地，不肯挪动一步。
陈文清愣了一下，刚刚站起的身子又蹲了下来，“怎么啦？是还有什么话要和姐姐说？”
阿青死死的握着陈文清的手，“姐姐，你可不可以不要答应他。”
？？？
陈文清满脸疑惑的看着小男孩，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听说姐姐要嫁去西城了，这是真的吗？”
“姐姐不要去，永远和阿青在一起好不好？”小男孩低着头，声音却在发颤。
“阿青不想又变成一个人！”男孩的情绪有些失控。
陈文清捧起小男孩的脸，为他擦了擦不存在的小珍珠，笑着朝他比划，“没事的，以后姐姐会时常来看你。”
“姐姐，你明明是不愿意的对不对，你不要骗我！”
“我都打听清楚了，是那个老太婆生病了，你是为了她，才要嫁过去的对不对！”
陈文清一把将阿青抱在怀里，等小男孩情绪稳定了，才将他放开。
“阿青不哭，姐姐是愿意的，还有不许这样叫阿婆。”
“阿婆救过姐姐，现在姐姐也想救阿婆！”陈文清朝小男孩比划，“阿青没有一个人，你永远是姐姐的好弟弟。”
“不是这样的！”小男孩摇着脑袋，“姐姐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他清澈的眸子里似有鬼火浮动，后来燃烧成一片火海，“任何人都不能让你离开我！”
小男孩头也不回的跑走了，只剩下陈文清有些无奈的看着他的背影。
没人注意到小男孩眼睛里浮现的猩红火海和一丝杀意。
“这孩子……”
他轻叹了一口气，阿青说的不错，他不想嫁人，可是……
有些事情由不得他。
这些事情他也不可能和阿青说，说了阿青也不会懂……
他已经几天没见到阿青了，只是单纯的觉得小朋友在闹脾气，直到有一天，他洗完衣服回家，发现床上的阿婆断气了。
“阿婆，喝了这晚魂石熬制的汤药，您就能很快康复了。”陈文清的喉咙发出呜呜的声响。
城西的那家连着死了几个老婆，找人测了八字，才找上了她。
这颗珍贵的魂石是补足鬼体的最好材料，也是陈文清答应嫁过去的主要理由。
“阿婆！”
“怎么会这样！”
陈文清放下陶碗，查看床上老人的情况，却发现她面容青紫，早就失去了声息。
又是几日陈文清为阿婆处理了后事，媒人跑来告诉她，她不用嫁了，西城的那户人家夜里进了凶徒，全家都遭了灾，没留下一个活口。
凶手至今没找着，现场只留下一个红色的奇怪蝴蝶结的物件，真是件奇事！
“你说什么？”陈文清急着朝媒人比划。
媒人又重复了一遍，便急冲冲的走了，只留下脸色发白的陈文清呆愣在原地。
他不敢想，觉得自己定是想错了什么，也许是巧合不是，他没有证据去怀疑那个可爱的孩子。
不可能是他，他只是个普通的孩子。
他蹲坐在河边，用木棍狠狠的敲打着水里的衣服，这样会让他好受些，拼命抑制如水草一样疯长的思绪。
“姐姐。”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陈文清却没有回头。
“姐姐，你不用嫁了，可以和阿青永远在一起！”
几日不见，阿青的个子长高了不少，变为了一个少年的模样。
“姐姐！”阿青又唤了几声，陈文清却跟没听到一样，用力握紧手中的木棍，朝水中的衣服打去，顿时水花思溅。
“姐姐，你有听见阿青的话吗？”阿青握住了陈文清的手腕，目光和陈文清的眼睛撞在了一起。
“姐姐，你怎么不高兴，你不用嫁人了！”少年的语气压抑着兴奋，眼底的火焰交缠在一起，不曾熄灭半分。
陈文清目光审视的看向少年，他的样子变得俊秀了一些，那双绿色的眼眸散发着摄人的光辉。
这样的他好陌生。
“半月不见，阿青长高了好多。”陈文清挤出一抹牵强的笑意，比划了几下，又开始敲打水边的衣物。
“姐姐，他们都死了，和我走吧！”
“这下没有人能阻止我们了！”少年再也压抑不住欢快的笑意，语调天真又残忍。
陈文清只觉得心中传来阵阵寒意，他僵硬的推开少年的手，朝他摇摇头。
他不想和任何人走，日子虽然苦了些，但自由自在，他觉得挺好的。
少年有些生气，不解的继续说，“姐姐，我已经拜入黄泉道门下，不日就将回归宗门。”
“姐姐随我一起离开，阿青定会遵守诺言，让姐姐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陈文清摇摇头，垂下眼睫，猛的抬起头来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朝着少年比划了一下，“阿青，姐姐送你的礼物现在在哪？”
阿青呆愣在原地，忽然笑了起来，“姐姐，我将它落在家里了，改天我带出来给你看看。”
陈文清定定的看着他，比划着，“那我随你去家里找找，姐姐发现之前送你的礼物有缺陷，想去重新调整一下。”
“姐姐，不用，这样就挺好。”
陈文清摇摇头，拿着洗了一半的衣服朝阿青的家中走去。
少年看着陈文清清瘦的背影，脸色有些难看。
姐姐，阿青不想这样的，你不要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