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夏缓缓蹲下身，抚上阿杏的脸颊，入手却一片冰凉。
顺着阿杏的下颌滑到颈侧，感受着那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脉搏，像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
通透世界里，阿杏内部的器官在飞快的衰竭中。
“唔……”
或许是指尖的触感唤醒了残存的意识，阿杏的眼睫轻轻颤动了两下，浑浊的视线艰难地聚焦。
她看着眼前模糊的红衣轮廓，那抹熟悉的红色在昏沉的意识里逐渐清晰，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发出细若蚊蚋的声音：
“千夏…… 姐姐？”
“嗯。”
千夏回应了一下，虽然不知道阿杏到底成功击杀主公了没有 ，
“我在。”
阿杏听到回应，紧绷的身体似乎放松了些，可下一秒，剧烈的咳嗽突然袭来，她蜷缩着身子，嘴角溢出鲜血。
千夏抬手按住她的后背。
等阿杏的咳嗽稍缓，千夏收回手，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轻声感慨：
“若是人类医师来看，你现在早该被判定没救了。”
“不过，我和他们不一样。”
千夏决定救救阿杏，毕竟好歹阿杏也是为她打工的。
哪怕是以另一种形态继续存活，但这也比直接死亡来的要好吧。
就像当年她的选择，就像当年狛治为恋雪和庆藏做出的选择。
我不想你死。
你就不能死，强行为他人做出选择。
很霸道。
也很自私。
但是千夏并不在乎。
千夏指尖微微用力，就要划破掌心 。
只要将自己的血喂给阿杏，哪怕阿杏成了鬼，至少能活下来。
可就在她的指甲即将刺破皮肤的瞬间。
阿杏突然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一般，猛地睁开了眼睛，原本涣散的瞳孔竟有了些微的光亮。
她挣扎着抬起手，想要抓住千夏的衣袖，有些急切，却因为虚弱而断断续续：
“预…… 预言…… 会预言……”
千夏的动作一顿，俯下身，将耳朵凑近阿杏的唇边：
“你说什么？”
“主…… 主公…… 会预言……”
阿杏的声音更轻了，可每个字都清晰地落在千夏耳中，
“他…… 能预知……”
“嗯，我知道了。”
千夏的瞳孔骤然收缩，心底像是有一道惊雷炸开。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无论怎么追查，都找不到鬼杀队真正的大本营。
有一个能预言的主公在，鬼杀队总能提前避开所有追踪，甚至预判敌人的行动。
之前那些让她困惑的细节，此刻全都有了答案。
预知吗？
真超标啊。
这短短一句话，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心中积郁多年的谜团。
千夏看着阿杏，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 ，这个倔强的姑娘，到了最后一刻，还在想着揭露真相。
可自己却一直把她当工具人。
真亏她这么相信自己。
这份清醒只持续了片刻，阿杏的眼神又开始涣散，身体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猛地萎靡下去，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了。
她看着千夏，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
“千夏姐姐…… 我…… 我想…… 报仇之后…… 建立一个人鬼共存的世界…… 像你这样…… 像珠世大人那样的鬼…… 可以和人类…… 好好生活在一起……”
“现在…… 好像…… 做不到了。”
“连......报仇.......都失败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一个字落下时，眼睛缓缓闭上。
“人鬼共存？”
千夏有些无奈与惋惜，
“阿杏，你真是…… 太天真了。”
“当你知道全部真相的那一刻，你到时候会怎么想呢？”
千夏可以看到，虽然轻微，但是阿杏的心脏还在动，只有最后一丝气息还在支撑着。
看向面前这棵大树，正好遮蔽了阳光。
千夏不再犹豫，指尖用力，划破了掌心 ，滴落在阿杏的唇边。
“活下去。”
千夏轻声说着，看着血液顺着阿杏的唇角滑进她的口中。
下一秒，变成鬼的正常变化出现了。
阿杏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起来，四肢不受控制地蜷缩，皮肤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疯狂涌动，连骨骼都发出 “咯吱” 的声响。
千夏后退了一步。
可是再下一刻，还没等千夏反应过来。
“嘭” 。
一声巨响，阿杏的身体竟直接炸开，血肉与碎骨四溅，瞬间溅满了千夏的红衣与红伞，连周围的落叶和树干上都沾满了血迹。
千夏僵在原地，脸上还沾着温热的血肉，眼神里满是错愕，连伞柄都差点脱手：
“？？？”
她面无表情地抬手擦了擦脸上的血迹，看着地上狼藉的残骸，嘴角抽了抽。
阿杏的运气，似乎真的不太好。
千夏叹了口气，带着几分哭笑不得的无奈：
“原本以为你做剑士没有天赋，现在看来，你做鬼也没有天赋啊。”
山林里的风又开始吹起，带着浓重的血腥味，缠绕在千夏的周身。
她看着地上那摊早已辨认不出原貌的残骸，心里突然空落落的。
千夏摇了摇头，试图驱散这熟悉的情绪。
明明一开始，她只是把阿杏当作接近鬼杀队的棋子，摸清鬼杀队动向的工具而已。
可为什么此刻，看着这摊冰冷的残骸，心里会突然泛起一丝心疼呢？
“真是麻烦。”
千夏低声呢喃，又摇了摇头。
看来自己还是不适合和人产生交集，哪怕只是短暂的利用关系。
时间久了，哪怕一开始没放在心上，突然失去时，还是会有些不习惯。
明明早已经成为鬼了却这么充满人性，
她不再看地上的残骸，转身朝着阿杏逃来的方向走去。
阿杏是从这个方向逃过来的，往这个方向走，应该就能找到鬼杀队临时转移的总部。
阿杏死了。
总有人要陪葬的。
“希望你们还没逃远。”
“我来了。”
她的身影逐渐消失。
.......
最后的结果，我们无从知晓。
我们只知道，许多年后，在那座不知名的山上的竹林里，有一个墓碑群。
刻着 “枫” 字的墓碑的边上不知何时又多了一块墓碑。
上面刻着 “川井杏”
风穿过竹林，轻轻拂过墓碑群。
或许在这里，真的不太孤独呢。
那些散落在碑群里的细碎念想，那些没说出口的遗憾与秘密。
都在这里，永久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