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玻璃。城市在他脚下铺陈开来，霓虹闪烁，车流如织，一派繁华盛景。可他心中却盘旋着与这景象格格不入的阴霾。林枭“消失”已进入第三天，集团内部看似平静，水面下的暗流却愈发汹涌。阿泰那双带着毫不掩饰敌意的眼睛，像两把淬毒的匕首，时时抵在他的背心。
他必须更加小心。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表情，都可能被无限放大，成为攻击他的武器。他感觉自己像走在一条横跨深渊的钢丝上，下方是万劫不复，而对面，迷雾重重。
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端的某间烟雾缭绕的台球室里，阿泰正俯身瞄准一颗黑八。他粗壮的手指稳稳握着球杆，眼神凶狠，仿佛那颗球就是他此刻最憎恶的对象。清脆的撞击声后，黑八应声落袋。
“好球，泰哥！”旁边的小弟连忙奉承。
阿泰直起身，将球杆扔给手下，接过毛巾擦了擦手，脸上却没有丝毫得意。“那边，有什么动静？”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他问的是被派去监视陈默的人。
一个瘦高个，外号“耗子”的手下凑上前，低声道：“泰哥，那小子滑溜得很。每天就是公司、几个明面上的场子，偶尔去高级餐厅吃个饭，规矩得像个模范员工。住处也是公司配的那套顶层公寓，安保严密，我们的人很难靠近。”
阿泰冷哼一声，拿起桌上的威士忌灌了一口：“规矩？哼，越是这样，越说明他心里有鬼！林爷不在，他把持着那么多事务，还拿着令牌，真当自己是二号人物了？”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鸷，“我就不信，他一点马脚都不露。”
耗子犹豫了一下，说：“泰哥，他毕竟是老爷子现在看重的人，我们这样盯着，万一被发现了……”
“发现？”阿泰猛地将酒杯顿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我阿泰为集团卖命的时候，他陈默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吃奶呢！林爷信他，我阿泰不信！这小子来得太巧，爬得太快，背后肯定有问题！”他盯着耗子，语气森然，“给我盯死了！特别是他的老窝，想办法进去看看！我就不信，他真能把所有见不得光的东西都藏得干干净净！”
耗子被阿泰眼中的狠厉吓到，连忙点头：“是，泰哥！我这就去安排！”
阿泰挥挥手让他滚蛋，自己又倒了一杯酒，独自啜饮着。他对陈默的厌恶，源于根深蒂固的排外心理和对权力的贪婪。他跟随林枭和周世坤打拼多年，流血流汗，才混到今天的位置。凭什么一个半路出家、靠着耍弄电脑和嘴皮子的家伙，就能轻易爬到他的头上？尤其是那枚令牌，代表着林枭无条件的信任，这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危机。他必须抓住陈默的把柄，无论如何。
机会在两天后的傍晚降临。
耗子兴奋地打来电话，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泰哥！机会来了！陈默刚刚带着助理去了城南的会所，看样子是要见一个重要客户，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而且，据物业内线说，他公寓楼层的安保系统今天下午进行季度维护，会有大约一小时的窗口期，部分监控会暂时关闭！”
阿泰眼中精光一闪：“确定吗？”
“确定！维护通知是早就安排好的，应该不是陷阱。”
“好！”阿泰当机立断，“你亲自带人上去，挑两个手脚最干净、最机灵的。记住，动作要快，痕迹要轻！重点找找有没有密室、暗格、不常用的电子设备，或者任何看起来和他现在身份不符的东西！”
“明白！”
夜色渐深，华灯初上。陈默那位于顶层的豪华公寓，此刻一片寂静黑暗。耗子带着两个身手敏捷、擅长开锁和潜入的手下，利用维护窗口期，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公寓。
公寓内部是极简的现代风格，黑白灰的主色调，线条冷硬，一尘不染，像极了陈默给人的感觉——精致、高效，却缺乏“人”的气息。他们戴着薄手套，脚套鞋套，像幽灵一样在房间里快速而仔细地搜索着。
客厅，除了昂贵的音响设备和几本金融、科技类的精装书，一无所获。卧室，衣柜里是清一色的高定西装，抽屉里是摆放整齐的配饰，没有任何私人物品。书房，电脑是加密的，书架上依然是专业书籍，抽屉里只有一些集团文件和普通的办公用品。
“耗子哥，这也太干净了吧？”一个手下低声抱怨，“简直像没人住过的样板间。”
耗子也皱起了眉头。这种过分的整洁，本身就透着反常。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一点私人生活的痕迹？他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了卧室床头柜上。那里放着一个看起来颇为精致的金属烟盒。
陈默是抽烟的，这点他们知道。耗子走过去，拿起烟盒。入手沉甸甸，是某种合金材质，表面有细微的磨砂质感，款式低调却不失格调。他打开盒盖，里面整齐地排列着几支香烟。看起来一切正常。
但就在他准备合上盖子的瞬间，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城市光晕，他注意到烟盒内侧，靠近铰链的下方，似乎有一个极细微的凸起。非常小，不仔细触摸根本发现不了。
他心中一动，用指甲小心翼翼地抠弄那个凸起。只听一声极轻微的“咔哒”声，烟盒内侧的底板竟然弹开了一条缝隙！这是一个制作极其精密的夹层！
耗子的心猛地提了起来。他屏住呼吸，轻轻将夹层完全打开。里面空间很小，只放着两样东西。一样是一小片泛黄的、边缘参差不齐的旧照片碎片，像是从一张较大的照片上撕下来的。碎片上是一个年轻男孩的侧脸，笑得有些腼腆，背景模糊，似乎是个小院子。男孩的眉眼，依稀能看出几分陈默如今的影子。
另一样，是一个比普通U盘还要小一圈的金属存储卡，通体黑色，没有任何标识。
耗子的注意力首先被那张照片碎片吸引了。他将其凑到眼前，借着光仔细辨认。在碎片的最边缘，靠近撕裂处，有一只属于成年男性的、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搭在男孩的肩膀上。那只手的虎口处，似乎有一个模糊的、深色的小痣，或者是……一个小小的陈旧疤痕？
这照片上的男孩无疑是年幼的陈默。而那个男人是谁？父亲？亲戚？为什么要把照片撕开，只留下自己小时候的部分，还藏在如此隐秘的夹层里？这背后一定有一段陈默极力想要隐藏的过去。
“耗子哥，找到什么了？”手下凑过来小声问。
耗子迅速将存储卡和照片碎片塞进特制的证物袋，小心放入内衣口袋。“没什么，一点小玩意儿。”他强压住内心的激动，不动声色地合上烟盒，放回原处，“撤！速度快，恢复原样！”
几分钟后，三人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悄然离开了公寓。
台球室里，阿泰来回踱步，显得有些焦躁。当耗子将那个小小的证物袋递到他面前时，他迫不及待地一把抓过。
他先是拿起那张照片碎片，眯着眼看了半天。他对陈默的童年没兴趣，但这种刻意隐藏的行为本身，就说明了问题。“这能证明什么？”他有些不满意。
“泰哥，您看这手，”耗子指着那只成年男性的手，“陈默的资料里，他父亲早亡，是母亲带大的。可这男人……而且他把照片撕了藏起来，肯定是不想让人知道这男的是谁，或者不想让人知道他和这男人的关系。”
阿泰皱着眉，不置可否，又拿起那个黑色的微型存储卡：“这个呢？查过里面有什么了吗？”
“还没有，泰哥。这玩意儿需要特殊的读取器，而且很可能有加密。我们不敢轻举妄动，怕触发自毁程序。”
阿泰捏着那枚冰冷的存储卡，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虽然暂时无法解读，但这两样东西藏在如此隐秘之处，本身就极不寻常。这至少证明，陈默绝不像他表面看起来那么“干净”。
“照片先留着，找个机会查查这男人是谁。”阿泰将存储卡递给耗子，“这个，去找个绝对可靠的‘技术专家’，想办法把里面的东西弄出来！记住，要快，而且要绝对保密！”
“是，泰哥！”
耗子离开后，阿泰独自坐在昏暗的灯光下，反复看着那张照片碎片。男孩的笑容单纯，那只属于成年男性的手带着一种保护的姿态。这温情的一幕，与如今那个冷硬、深不可测的陈默形成了尖锐的对比。
阿泰的嘴角慢慢扯出一个狰狞而满意的笑容。他或许还没找到足以立刻扳倒陈默的铁证，但他确信，自己已经抓住了那根能扯开陈默伪装的第一根线头。只要顺着这根线挖下去，一定能找到将他彻底置于死地的秘密。
他仿佛已经看到，陈默在那枚小小的存储卡和残破的照片面前，脸色惨白、无言以对的狼狈模样。
“陈默……我看你还能装多久！”他低声自语，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眼中充满了猎手锁定猎物般的兴奋与残忍。
夜还很长，而隐藏在黑暗中的秘密，正等待着被揭开的那一刻。这场围绕权力与信任的暗战，因为这次意外的发现，陡然变得更加凶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