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海域的浪涛比别处更烈。
叶天三人悬停在云层下，望着下方翻涌的墨色海水，连阳光都难以穿透。镇岳珠在叶天掌心微微发烫，土黄色的光晕指向海底深处，那里正是定海鼎的方位。
“归墟是上古传说中海水汇聚之地，海底压力极大，寻常修士潜到千丈便会被压碎经脉。”玉虚真人取出三枚晶莹的玉简，“这是蓬莱仙宗流传的避水符，能抵挡水下罡气，但最多只能维持三个时辰。”
凌清涵接过玉简，指尖刚触碰到符纹，青绫突然无风自动：“水下有活物在窥探，数量不少。”
话音未落，海面突然炸开数道水柱。数十条形似鲨鱼的异兽跃出水面，它们长着三棱形的利齿，背鳍如刀锋般闪烁寒光，眼瞳中萦绕着熟悉的黑气——与极北冰原的冰鳍兽一样，被心魔污染了。
“是噬海鲨，以吞噬修士的灵力为生。”玉虚真人定魂珠亮起，珠光化作屏障挡住一头扑来的鲨鱼，“它们行动迅捷，水下战力更强，别被拖入海中。”
叶天星轨剑金芒乍现，剑气横扫而出，将数头噬海鲨斩为两段。墨绿色的血液溅落在海面上，竟泛起刺鼻的腥气。“速战速决，潜入海底！”
凌清涵青绫飞出，如灵蛇般缠住两头鲨鱼的尾鳍，猛地往中间一收，两头巨兽撞在一起，脑浆迸裂。三人趁机同时捏碎避水符，符纹化作淡蓝色的光罩，将他们包裹其中，纵身跃入海中。
海水瞬间涌来，却被光罩隔绝在外。越往深处，光线越发昏暗，只有星轨剑与青莲佩散发着微光。周围的海水泛着诡异的紫色，偶尔能看到巨大的沉船残骸，甲板上还插着生锈的刀剑，显然是古代修士葬身之地。
“归墟的海流带着阴煞之气，避水符的光罩在减弱。”玉虚真人凝视着光罩上泛起的涟漪，“最多还有一个时辰。”
叶天掌心的镇岳珠突然剧烈震颤，指向左前方的海底峡谷：“鼎在那边！”
三人加快速度，刚靠近峡谷入口，两侧的岩壁突然渗出黑色的粘液。这些粘液在水中凝结成网，上面布满倒刺，竟能吸收光罩的灵力，接触之处，蓝色光罩瞬间黯淡了几分。
“是心魔浊气与海水融合的‘腐灵网’。”凌清涵青绫化作利剑，斩断一张袭来的黑网，“这些浊气比幽都和蓬莱的更精纯，像是……直接从本源剥离的。”
峡谷深处传来低沉的号角声，声音在水中传播，震得三人耳膜发麻。叶天突然按住腕间的黑痕，那里烫得惊人，星轨剑也发出不安的嗡鸣：“有东西在呼唤心魔本源。”
穿过腐灵网，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这是一片巨大的海底溶洞，洞顶悬挂着发光的钟乳石，将海水染成梦幻的蓝色。溶洞中央矗立着一座古老的祭坛，祭坛由黑色的珊瑚石砌成，上面刻着与定海鼎相似的水纹图案。而在祭坛顶端，悬浮着一尊半人高的青铜鼎，鼎身刻着波涛汹涌的海浪，正是定海鼎！
但此刻，定海鼎被一层黑色的薄膜包裹着，薄膜上流淌着与噬海鲨眼瞳相同的黑气，鼎身的水纹图案黯淡无光，显然已被心魔污染。
祭坛周围站着数百名怪人。他们人身鱼尾，皮肤是深海生物特有的苍白色，长发如海藻般飘荡，手中握着镶嵌着珍珠的长矛。这些人的眼瞳是纯粹的蓝色，却带着警惕与敌意，正是冰鳍兽首领提到的沉渊族。
“上界的修士，你们为何闯入归墟圣地？”为首的沉渊族人开口，声音在水中形成一串串气泡，“三百年了，你们终于还是找来了。”
他手持一柄三叉戟，戟尖对准叶天：“定海鼎是镇压归墟海眼的核心，谁也不能带走！”
叶天举起镇岳珠，土黄色的光芒在水中扩散：“我们是来净化鼎内的心魔，不是来抢夺的。幽都鼎已经苏醒，九鼎重聚才能彻底封印本源。”
沉渊族首领冷笑一声，三叉戟猛地顿向祭坛：“三百年前，就是你们陆地修士背叛了守鼎盟约，用九鼎的力量私斗，才让心魔趁机逸散。如今又想故技重施？”
玉虚真人上前一步：“前辈误会了，三百年前的事另有隐情，心魔在中间挑拨离间……”
“住口！”首领打断他，鱼尾猛地拍击海水，掀起一道水墙，“我族世代守护定海鼎，亲眼所见星轨台的守护者带着心魔本源闯入归墟，若非老族长以精血献祭，定海鼎早已落入邪祟之手！”
话音刚落，祭坛下的海水突然沸腾起来。无数黑色的触手从海泥中钻出，缠向沉渊族人的鱼尾。那些触手带着倒刺，接触到皮肤便开始腐蚀，发出滋滋的声响。
“是心魔的爪牙！”沉渊族首领怒吼，三叉戟挥出蓝色的水刃，斩断数根触手，“它们一直在等我们内讧！”
叶天三人对视一眼，同时出手。叶天星轨剑金芒四射，剑气在水中划出金色的轨迹，将触手成片斩断；凌清涵青绫化作巨蟒，缠住那些靠近祭坛的触手，青莲真气注入其中，黑气顿时消散；玉虚真人定魂珠悬于半空，珠光落在被腐蚀的沉渊族人身上，伤口处立刻泛起柔和的白光，腐蚀竟渐渐停止。
“你们……”沉渊族首领见状，眼中的敌意稍减。
“先退到祭坛上！”叶天喊道，“这些触手能吸收海水的力量再生，斩不尽！”
众人退到祭坛顶端，才发现那些触手是从祭坛下方的海眼钻出来的。海眼中漆黑一片，不断涌出浓郁的黑气，定海鼎外层的黑色薄膜正是从这里汲取力量。
“海眼被心魔污染了。”玉虚真人望着不断扩大的黑缝，“定海鼎的封印在松动，再这样下去，归墟的海水会被彻底污染，到时候整个东南沿海都会变成死水。”
沉渊族首领脸色凝重，他看向叶天手中的镇岳珠：“你说能净化鼎内的心魔，可有凭证？”
叶天将镇岳珠贴近定海鼎的黑色薄膜。珠子刚一接触，薄膜便剧烈震动起来，发出刺耳的嘶鸣，上面的黑气竟被镇岳珠缓缓吸走，露出一小块青铜鼎身，水纹图案在那里重新亮起微光。
“真的有用！”沉渊族中有人惊呼。
首领不再犹豫，三叉戟指向海眼：“我族以血脉为引，能暂时压制海眼的黑气，但需要你们趁机净化鼎身。定海鼎内有‘玄水真精’，只有它能彻底清除心魔污秽，只是取精之时，鼎身会爆发出极强的水压，你们必须有一人留下主持净化，否则会前功尽弃。”
“我留下。”凌清涵上前一步，青莲佩与定海鼎产生共鸣，“我的青莲真气属水，能与玄水真精呼应。”
叶天皱眉：“太危险了。”
“放心，我有分寸。”凌清涵看向他，“你们守住祭坛四周，别让任何东西靠近。”
沉渊族首领点头，他举起三叉戟，高声吟唱古老的咒语。数百名沉渊族人同时割开手掌，将鲜血滴入祭坛的凹槽中。鲜血顺着凹槽流遍整个祭坛，形成一道红色的光幕，海眼涌出的黑气顿时被压制了大半。
“就是现在！”
叶天将镇岳珠按在定海鼎上，土黄色的光芒如潮水般包裹住鼎身。黑色薄膜寸寸碎裂，露出完整的青铜鼎，鼎身上的海浪图案仿佛活了过来，在表面缓缓流动。凌清涵双掌贴在鼎身，青莲真气源源不断地注入，鼎内传来轰鸣，仿佛有巨龙在苏醒。
突然，海眼深处传来一声咆哮，一道水桶粗的黑气冲破红色光幕，直扑定海鼎。那黑气在空中化作一张巨脸，正是之前在极北冰原与蓬莱岛见到的心魔本源之影！
“又是你们！”巨脸发出刺耳的嘶吼，“坏我好事，今日定要将你们的魂魄炼成养料！”
叶天星轨剑迎上，金芒与黑气碰撞，激起漫天水花。玉虚真人定魂珠化作盾牌，挡住黑气扩散的余波：“它在拖延时间，想等玄水真精离体的瞬间夺取鼎身！”
沉渊族首领三叉戟插入祭坛，红色光幕再次收紧：“坚持住！玄水真精马上就要出来了！”
定海鼎突然剧烈震动，鼎口喷出一道蓝色的水柱，水柱中包裹着一颗拳头大小的水蓝色珠子，珠子上流转着与鼎身相同的水纹——正是玄水真精。
“就是现在！”凌清涵双手结印，青莲真气化作莲花，将玄水真精托在掌心。就在此时，她的脸色突然一白，掌心渗出鲜血——真精中竟藏着一缕极细的黑气，正顺着她的经脉往上窜！
“清涵！”叶天见状，不顾黑气的阻拦，猛地冲向祭坛。
心魔巨脸发出得意的狂笑：“中计了吧！玄水真精早已被我污染，只要她吸收真精，就会变成我的傀儡！”
凌清涵咬紧牙关，强行运转真气压制黑气：“别过来！快守住鼎身！”
沉渊族首领突然拔出三叉戟，刺入自己的心脏。他的身体化作一道蓝光，融入红色光幕：“以我残躯，为真精洗煞！”光幕瞬间变得金光璀璨，海眼的黑气被彻底压制，玄水真精中的那缕黑气在金光中发出惨叫，渐渐消散。
“首领！”沉渊族人泣不成声。
凌清涵抓住机会，将玄水真精按入定海鼎内。鼎身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响，水纹图案尽数亮起，海眼中的黑气如潮水般退去，被鼎身吸入其中，彻底净化。
祭坛的震动渐渐平息，凌清涵踉跄着后退，脸色苍白却带着笑意：“成了。”
叶天扶住她，发现她掌心的伤口已经愈合，只是青莲佩的光芒黯淡了许多。定海鼎顶端，镇岳珠与玄水真精的光芒交织，在半空投射出第三尊鼎的虚影——那是一尊刻着火焰图案的巨鼎，位于西域火山群的方向。
“是焚天鼎！”玉虚真人激动道。
沉渊族的新首领上前，对着三人躬身行礼：“多谢各位救归墟于危难。先祖曾留下遗训，若有能净化定海鼎者，可持‘玄水令’前往西域，那里的‘炎族’会为你们指引焚天鼎的方向。”他递出一枚由珍珠雕琢的令牌，上面刻着与定海鼎相同的水纹。
叶天接过令牌，正欲道谢，腕间的黑痕突然再次灼热起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他低头看去，那道黑色印记竟渗出丝丝黑气，在海水中凝结成一个模糊的人影——那是个穿着星轨台服饰的修士，面容看不清，手中却握着半块与玉虚真人相同的玉简。
“是三百年前的守护者！”玉虚真人失声惊呼。
人影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指向西域的方向，然后渐渐消散。黑气回到黑痕中，叶天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脑海中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燃烧的星轨台、哭泣的孩童、九尊巨鼎在空中炸裂……
“叶天！”凌清涵扶住他，发现他眼瞳中竟短暂地闪过一丝黑气，“你没事吧？”
“我没事。”叶天晃了晃头，那些画面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看到了一些……奇怪的景象。”
玉虚真人凝视着他的黑痕：“这印记恐怕不只是心魔本源的残留，它里面似乎藏着三百年前的记忆碎片。”
归墟的海水开始变得清澈，阳光穿透水面，照在祭坛上。沉渊族新首领道：“焚天鼎所在的西域火山群，是心魔的另一处巢穴，那里的‘炎魔’比噬海鲨和冰鳍兽更难对付，你们一定要小心。”
三人辞别沉渊族，顺着上升的海流返回海面。离开归墟海域时，叶天回头望去，只见定海鼎的光芒在海底闪烁，如同守护这片海域的星辰。
凌清涵看着他腕间的黑痕：“那些画面，和三百年前的背叛有关吗？”
叶天握紧镇岳珠：“不知道，但我有种感觉，我们离真相越近，这印记就越不稳定。或许……三百年前的守护者，并没有被心魔吞噬。”
玉虚真人叹息道：“无论真相如何，我们都必须找到剩下的六鼎。焚天鼎的位置在西域‘万火窟’，那里是炎族的禁地，据说连阳光都能点燃，进去之后，连法术都会受到压制。”
西方的天空，一朵赤红色的云彩正在汇聚，形状如同燃烧的火焰。叶天抬头望去，星轨剑发出渴望的嗡鸣，仿佛在呼应那遥远的火种。
“下一站，万火窟。”他握紧手中的玄水令，腕间的黑痕再次微微发烫，这一次，他清晰地感觉到，那里面似乎有个声音在低语，诉说着被遗忘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