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敲打着闲王府的朱漆大门，门环上的铜绿在暮色中泛着死气。萧景渊扒着门缝往里看，庭院里的杂草快没过膝盖，廊下的灯笼蒙着灰，风一吹就晃得厉害，像极了这座府邸主人的处境——被剥夺兵权、圈禁京城的闲王萧煜，皇帝萧衍的亲弟弟，也是萧夜爵曾经最忌惮的对手。
三天前从山神庙逃脱后，他像条丧家之犬躲在贫民窟，听着百姓议论“叛贼萧景渊”的唾骂，看着街头张贴的缉拿告示，才明白北狄太子许诺的“活路”不过是诱饵。
他手里的星罗镜碎片成了烫手山芋，惊鸿阁追得紧，北狄也在暗中搜寻，唯一的破局之道，是找到一个能与萧夜爵抗衡的盟友。
“谁？”
门内传来苍老的问话，是闲王的老管家。萧景渊压低声音：“告诉王爷，有能扳倒萧夜爵的法子，求见一面。”
半晌，侧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老管家引着他穿过荒草丛生的庭院，鞋底踩过枯枝发出脆响，惊起几只麻雀扑棱棱飞走。
正厅里更显破败，桌椅蒙着布罩，只有案上一盏残灯亮着，映出萧煜佝偻的身影。
他穿着半旧的锦袍，鬓角已染霜，手里把玩着一枚玉扳指——那曾是先帝赐的兵权信物，如今只剩冰凉的触感。
见萧景渊进来，他眼皮都没抬：“叛国皇子，也敢闯我闲王府？不怕我绑了你送进宫领赏？”
萧景渊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王叔若想领赏，早在十年前就该做了。你我都是萧夜爵的眼中钉，他踩着你我往上爬，如今你困在这王府里苟延残喘，我被全天下唾骂，凭什么还要怕他？”
这话像针，扎中了萧煜的痛处。他猛地抬头，眼底闪过一丝厉色：“你有什么法子？”
萧景渊从怀里掏出半块星罗镜碎片，蓝光在残灯中泛着冷光：“我知道神器秘宝的线索，里面有空间碎片，能掌控足以颠覆北凉的力量。
但我要先让萧夜爵倒台，让霍锦尝尝众叛亲离的滋味。”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王叔，你最清楚父皇的性子——多疑，猜忌，尤其是对兵权滔天的镇北将军府。”
萧煜的手指猛地攥紧扳指，指节泛白。他当然清楚，当年自己就是因为手握兵权，被萧衍以“构陷太子”的罪名剥夺权力，圈禁至今。
而镇北将军霍宴，手握北疆十万兵权，与萧夜爵过从甚密，早已是萧衍心头的一根刺。
“你想动霍宴？”萧煜的声音带着警惕，“霍家世代忠良，没那么容易扳倒。”
“没证据，自然不容易。”萧景渊从袖中摸出一张泛黄的信纸，上面是模仿霍宴笔迹的草稿，“但有了这个，就容易了。” 他将信纸推到萧煜面前，“伪造一封霍宴与苍狼族巴图可汗的通敌书信，说要里应外合拿下黑石峪关，平分北凉疆土。再找个死士，装作苍狼族的信使，‘意外’死在京城街头，怀里揣着这封信。”
萧煜的目光在信纸上扫过，笔迹模仿得惟妙惟肖，连霍宴惯用的朱砂印鉴位置都丝毫不差。
他抬眼看向萧景渊，眼神复杂：“你就不怕被识破？凌玄能验笔迹，霍宴也能自证清白。”
“父皇要的不是真相，是借口。”萧景渊冷笑，“只要书信出现，文官们定会趁机弹劾霍家，说将军府兵权过重、尾大不掉。到时候不管真假，父皇都会召霍宴回京问话——只要霍宴离开北疆，苍狼族趁机南下，这通敌的罪名，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他凑近萧煜，声音里带着蛊惑：“将军府倒了，萧夜爵没了兵权支持，就是没牙的老虎。
到时候王叔你振臂一呼，召集旧部，再加上我手里的空间碎片线索，皇位还能轮得到萧夜爵？”
萧煜的呼吸渐渐急促。他盯着案上的信纸，仿佛看到了自己重掌兵权、君临天下的模样。
多年的不甘与怨恨在心底翻涌，压过了对萧景渊的忌惮——就算这小子心怀鬼胎，只要能扳倒萧夜爵，就算是与虎谋皮，他也认了。
“我凭什么信你？”萧煜的声音带着最后一丝犹豫。
萧景渊将星罗镜碎片推到他面前：“这是信物。等扳倒将军府，我带你去找神器秘宝。再说，”他笑得阴狠，“你我都是破釜沉舟，除了合作，还有别的路吗？”
萧煜看着碎片上流转的蓝光，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抬手将信纸收进袖中，对门外喊道：“去把陈先生叫来。” 陈先生是他当年的幕僚，最擅长模仿笔迹与伪造文书，这些年一直藏在王府后院。
老管家很快领着一个穿青衫的老者进来，老者看到萧景渊，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却识趣地没多问。
萧煜将信纸递给陈先生：“按这个笔迹，用将军府的专用笺纸重写一份，印鉴用我收藏的那枚仿制品。”
陈先生点头应下，退了出去。正厅里只剩下两人，冷雨敲窗的声音愈发清晰，像在为这场肮脏的交易伴奏。
“书信明早送出。”萧煜端起案上的冷茶，抿了一口，“我的旧部还在京郊，需要时间联络。你得保证，苍狼族那边能配合。”
“放心。”萧景渊笑得得意，“我早就通过北狄太子联系上了巴图可汗，只要霍宴一回京，他们就会出兵。”
他没说的是，北狄太子要的不仅是北凉疆土，更是神器秘宝的空间碎片，而他不过是利用北狄的棋子——等他拿到碎片，别说萧煜，连北狄太子也得给他让路。
夜深时，萧景渊从侧门离开闲王府。雨已经停了，月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得地面的水洼泛着冷光。他摸出怀里的星罗镜碎片，蓝光映在脸上，扭曲的笑容里满是嫉妒与疯狂——霍锦，萧夜爵，你们欠我的，我要让你们千倍百倍地还回来！
而闲王府的正厅里，萧煜站在窗前，望着萧景渊消失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阴鸷。
他从袖中摸出一枚黑色令牌，上面刻着北狄的狼头标记——早在萧景渊来找他之前，北狄太子就已派使者联络过他，许诺若能助北狄拿到空间碎片，便扶持他登基。
萧景渊以为自己在利用别人，殊不知，他才是那个被层层利用的棋子。
陈先生捧着伪造好的书信进来，墨迹已干，印鉴鲜红，与真迹别无二致。萧煜接过书信，指尖在笺纸上轻轻摩挲，仿佛摸到了权力的温度。
“明天一早，让死士出发。”他沉声道，“记住，要死得意外。”
陈先生领命退下。萧煜将书信放在案上，残灯的光映着他的脸，一半明，一半暗。窗外的月光越来越亮，却照不进这座府邸深处的阴暗，更照不透这场围绕着权力、嫉妒与背叛的阴谋。
他不知道的是，天机阁的眼线早已盯上了闲王府。石默隐在对面的屋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指尖的信号箭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必须立刻将消息传回将军府，否则，一场针对镇北将军府的灭顶之灾，已在黎明前悄然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