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星轨分岔口·回响的路标
望舒号的引擎嗡鸣平稳，舷窗外，无名星域的混沌光团已缩成一点朦胧的光晕，像被遗落在记忆尽头的萤火。顾星辞调出新生成的星图，指尖划过那条从起源延伸而来的光轨——它在离开无名星域后不久，便如探测仪所示，分出了一道纤细的岔路。
“主航道指向我们来时经过的‘碎星带’，”她放大星图细节，岔路的末端隐没在一片标注着“未探明”的星云里，“岔路的引力场很奇怪，读数忽强忽弱，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着。”
沈砚的晶体悬浮到星图旁，暗金色纹路微微发亮，与岔路的轨迹产生了微弱的共振。他闭上眼，意识中浮现出零碎的画面：旋转的星尘、断裂的光带、还有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像被揉碎在真空里。
“那里有‘未尽之事’。”他睁开眼，晶体的震颤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指引，“不是记忆，是正在发生的‘波动’。”
杉菜怀里的回声种子轻轻蹭着她的手腕，花瓣边缘泛起淡紫色的微光——这是它在雾之森时，感应到银叶树哀鸣的颜色。她指尖拂过花瓣，那熟悉的“脉动”再次传来，这次却带着一丝不安的颤音：“它在担心什么，像迷路的孩子在喊人。”
文茜的望舒水晶突然投射出一段模糊的影像：一片被暗物质侵蚀的星域，无数星辰像熄灭的烛火般黯淡，只有一颗半残的行星上，还残留着微弱的能量波动，波动的频率……竟与守忆者晶体的纹路有几分相似。
“是守忆者的气息。”文茜按住水晶，影像里的暗物质突然翻涌，像有生命般吞噬着最后一点光，“他们不是只存在于记忆里吗？怎么会有能量残留在未探明的星域？”
道明寺敲了敲控制台，调出武器系统的自检界面，激光炮的充能指示灯平稳闪烁：“管他是什么，本少爷的望舒号可不怕暗物质。既然有家伙在喊救命，总不能装没听见吧？”
他说着，却转头看向其他人，眼神里少了些平日的张扬，多了点不易察觉的认真。顾星辞与他对视一眼，忽然笑了：“探测仪的箭头虽然分了岔，但循环的部分一直指着我们走过的路——或许‘回去’不是重复，是为了补全什么。”
“补全？”杉菜歪头，回声种子的花瓣轻轻展开，露出中心一点金色的光，那是从混沌光团带回的“存在之光”，“像故事里漏掉的句子吗？”
“更像拼图。”沈砚的晶体落在星图的岔路口，“我们走过的每一段路，遇到的每一个故事，都是拼图的一块。现在，这里少了一块。”
文茜的星芒吊坠突然发烫，吊坠里储存的记忆光点——柳叶族的银叶、紫星的诗行、终点星的花瓣——纷纷亮起，在驾驶舱里组成了一条短暂的光带，光带的尽头，正对着那条未知的岔路。
“是共鸣。”她轻声道，“守忆者的残响在和我们的记忆呼应，好像……在等我们带它‘回家’。”
顾星辞深吸一口气，将星图切换到手动驾驶模式，指尖悬在转向杆上：“碎星带是我们原本的计划，那里有补给站，还有我们之前标记的稳定航线。但岔路……”她看向舷窗外那条纤细的光轨，像一根被遗忘的丝线，“可能藏着比‘答案’更重要的东西。”
“重要的东西，不就是该去看看吗？”道明寺率先系紧安全带，冲其他人扬了扬下巴，“难道要等它被暗物质吞了，再后悔没帮忙？”
杉菜把回声种子贴在舷窗上，种子的花瓣轻轻拍打玻璃，像是在催促。她抬头时，正好对上沈砚的目光，他的眼神平静却坚定，像在说“我跟你走”。文茜则默默调整了望舒水晶的能量输出，为可能到来的暗物质侵蚀做准备。
顾星辞笑了，猛地扳动转向杆。望舒号发出一声轻快的嗡鸣，像跃过小溪的鱼，毫不犹豫地拐进了那条未知的岔路。
刚进入岔路，周围的星光便黯淡下来，暗物质像墨汁般在舷窗外晕开，扭曲了光线的轨迹。探测仪的警报声响起，屏幕上的能量读数断崖式下跌。
“暗物质浓度在升高！”文茜迅速启动水晶的防护屏障，淡蓝色的光膜笼罩住船体，暗物质撞上光膜时，发出滋滋的声响，“水晶的能量在消耗，撑不了太久！”
“看那里！”杉菜突然指向左前方，暗物质的缝隙中，一颗半残的行星正在缓缓旋转。行星的一半已经被暗物质吞噬，露出焦黑的岩石，另一半却还残留着淡金色的光晕，像被啃了一口的月亮。
沈砚的晶体突然剧烈震颤，一段清晰的意识流涌入众人脑海：“守忆者的‘星核’……在这里。”
星核？他们曾在守忆者的记忆里见过这个词——那是承载整个族群意识的核心，像一颗会思考的恒星。可眼前这颗残星，怎么看都像是熄灭的余烬。
望舒号小心翼翼地穿过暗物质的旋涡，靠近残星时，船体突然剧烈摇晃。文茜的防护屏障上浮现出细密的裂纹，水晶的光芒肉眼可见地暗淡下去。
“不行，屏障快破了！”文茜的额头渗出细汗，“暗物质在针对性地攻击水晶的能量场！”
道明寺突然想起什么，从储物箱里翻出一块暗金色的碎片——那是他们在终点星的花海下，从守忆者遗迹里捡来的残片，当时以为是普通的石头，就随手收了起来。
“这个！”他把碎片扔给文茜，“这玩意儿也是守忆者的东西，会不会有用？”
文茜接住碎片的瞬间，望舒水晶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碎片与水晶相触的地方，竟渗出淡金色的液体，顺着水晶的纹路蔓延，所过之处，防护屏障的裂纹迅速愈合，甚至比之前更加坚固。
“是星核的碎片！”文茜又惊又喜，“它能和水晶共鸣，强化屏障！”
望舒号终于平稳地降落在残星未被侵蚀的区域。舱门打开，一股带着尘埃气息的风涌了进来，风中夹杂着微弱的意识波动，像无数细碎的叹息。
沈砚的晶体率先飞了出去，悬浮在残星的中心——那里有一个巨大的坑洞，坑洞底部，半颗黯淡的金色核心正在微微搏动，每一次跳动，都有一丝意识被暗物质抽走。
“它在抵抗。”沈砚的声音带着凝重，“暗物质不是自然形成的，是被引导过来的，有人在刻意吞噬它的意识。”
杉菜的回声种子突然飞向星核，花瓣张开，将从混沌光团带回的那点金色光注入星核。星核的搏动猛地变强，淡金色的光芒扩散开来，逼退了周围的暗物质。
“是‘存在之光’！”杉菜惊喜道，“它能让星核想起‘自己还在’！”
文茜拿着星核碎片靠近坑洞，碎片与星核接触的刹那，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出：守忆者们围绕着星核歌唱，将各族的故事刻进星核的纹路；星核爆发过一次巨大的能量，不是毁灭，而是将大部分意识送往宇宙各处，只留下这半颗核心看守“根源”；然后，暗物质来了，带着一种冰冷的、想要抹去一切“存在”的意志。
“是‘虚无’。”顾星辞轻声说，她终于明白那种冰冷的意志是什么——那是与混沌光团的“存在”完全对立的力量，不想要故事，不想要同行，只想让一切回归绝对的死寂。
道明寺捡起一块石头，用力扔向暗物质聚集的方向：“本少爷最讨厌抢东西的家伙了！”他转头看向其他人，“怎么干？”
沈砚的晶体融入星核的光芒中：“星核需要‘记忆’来补充力量，我们带的那些光点……”
“交给我！”文茜立刻解下星芒吊坠，将里面储存的所有记忆光点——柳叶族的银叶闪光、紫星的诗行投影、雾之森的年轮低语、终点星的花海芬芳——全部注入星核。
星核的光芒瞬间暴涨，淡金色的光流如瀑布般冲向暗物质，那些墨汁般的物质遇到光流，竟像冰雪般消融。
杉菜的回声种子在星核旁旋转，花瓣上的白光与星核的金光交织，化作一首无声的歌——那是从无名星域带来的“在一起”的旋律，温柔却坚定，像在告诉星核：你不是孤独的，我们都在这里。
顾星辞驾驶着望舒号，在残星上空盘旋，激光炮瞄准暗物质最密集的区域，每一次射击，都炸开一团耀眼的光，为星核的光流扫清障碍。
道明寺则跳下床，沿着光流开辟的道路奔跑，把口袋里所有能找到的东西——半块能量饼干、一颗备用螺丝、甚至他一直戴在手腕上的、杉菜送的编织手绳——都扔进星核的坑洞：“这些也算‘存在’吧？给它加点料！”
手绳落入光中，突然发出温暖的红光，竟在星核的纹路上烙下了一个小小的结——像个约定的印记。
当最后一缕暗物质被驱散时，残星的另一半开始缓缓修复，焦黑的岩石褪去，露出原本的金色地壳。星核的搏动变得沉稳有力，无数被吞噬的意识流重新汇聚，在星核周围组成了守忆者的虚影。
虚影们向他们深深鞠躬，没有语言，只有纯粹的感激。星核突然射出一道金光，融入望舒号的船体，船体表面浮现出与星核相似的纹路，像披上了一层金色的铠甲。
“它在感谢我们。”沈砚的晶体飞回驾驶舱，表面的暗金色纹路更加清晰，“还为望舒号加了一层‘存在屏障’，以后暗物质再也伤不了我们了。”
文茜的望舒水晶与星核碎片同时亮起，碎片化作一道光，融入水晶之中，水晶表面浮现出完整的守忆者星图——原来守忆者的“根源”，本就是宇宙星轨的一部分，连接着所有他们走过的、和未走过的星域。
“现在，拼图齐了。”顾星辞看着新更新的星图，那条岔路与主航道交汇的地方，多出了一颗闪耀的金色星辰，标注着“守忆者·归处”。
杉菜的回声种子落在她掌心，花瓣上的紫晕褪去，只剩下纯净的白，里面似乎多了一段新的旋律，像守忆者的歌声，又像星核的心跳。
道明寺靠在舱壁上，看着舷窗外重获新生的行星，突然打了个哈欠：“搞定！这下没人喊救命了吧？”
话音刚落，望舒号的通讯器突然响起一阵沙沙声，接着，一个苍老却有力的声音传来，带着守忆者特有的韵律：“感谢你们，同行者。星轨的指引不会错，下一站，去‘回响之海’吧——那里有你们‘尚未听见’的声音。”
通讯器再次陷入沉默，但星图上，金色星辰的旁边，自动生成了一条新的航线，直指一片泛着蓝紫色光芒的星云，星云的名字正是：回响之海。
顾星辞握紧转向杆，望舒号缓缓升空，星核的光芒在身后送行，像一盏永不熄灭的路标。
“回响之海？”杉菜好奇地望着新航线，“那里会有什么声音呢？”
沈砚的晶体轻轻落在她肩头：“或许是……我们自己的声音。”
道明寺发动引擎，望舒号加速驶离残星，金色的铠甲在星光下闪闪发亮：“管它是什么声音，反正有你们一起听。”
驾驶舱里，五人的心跳再次与引擎的嗡鸣同步。舷窗外，星轨在脚下延伸，一头连着补全的“归处”，一头通向未知的“回响之海”。
他们不知道“尚未听见”的声音是什么，但他们知道，只要彼此在身边，每一段航行，都是对“同行”最好的回应。
毕竟，宇宙最动人的回响，从来不是孤单的呐喊，而是并肩时，那些交织在一起的、名为“我们”的声音。
（未完待续）